《西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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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漂- 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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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飘逸的人,总得找点银子。要不连裤衩和裤子都没得寻觅,日子真是没法过了。李白爷爷当年“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要是没得几两赏赐的银子,估计就和小寨睡大街的乞丐没得两样。陶渊明山人虽然不为五斗米折腰,来来回回地折腾出了又回去,最后还得栽在酒食上。他的《乞食》写的就的就是一次准乞讨的过程。不过,文人发起骚来不得了,说得那么像个意思:

  饥来驱我去,不知竟何之? 

  行行至斯里,叩门拙言辞。 

  主人解余意,遗赠副虚期。 

  谈谐终日夕,觞至辄倾杯。 

  情欣新知欢,言咏遂赋诗; 

  感子漂母惠,愧我非韩才。 

  衔戢知何谢,冥报以相贻。

  要饭就要饭,何必那么要脸呢?我不是李白爷爷,更不屑于去和陶渊明大人比较什么。额狗屁都不是,可人家都比狗屁都是,没可比性。

  我每次翻那书的时候都愤愤不平。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而愤愤不平,反正就是愤愤不平。

  额一直不追求进步,大学时代大好的时光和入党的一次次机会,额都视而不见。额一直都觉得那是智商高人的事情,仿佛我这样愚钝不谙人事的人去了,就是自投罗网。就这一点,我一直都觉得我比那些*的狗屁文人觉悟要高。等后来看见那么多人,不想去山沟沟里的中学去哄孩子,而是想坐在光鲜发亮的办公室里,喝着传说中的茶,看着传说中的报纸,开着传说中的电脑,领着传说中的高工资。额一直觉得额一旦去了那种地方,生命力就会立刻丧失。我是没钱,我也是缺钱,屁股上还吊着好多账。但我的觉悟还到不了不要了生命而追究银子的地步。

  这或许就是我一直混得如此差劲的原因吧。

  清高总归是清高。可我再清高也高不过孔孟程朱老庄李白杜甫诸位大人,人家尚且食人间烟火,每每为民族国家事业振臂不已。我没说木木逼良为娼,就算红着脸说,寡人也要为民族尽一份力气,铲除妖道,打击*,横行污浊官场。

  木木打过电话来,说她要跳楼。额有种要发疯的感觉!额说一额没说要休你,二世界如此美好,你还没见过你孩子,你孩子还没见过你,何必如此想不开?她在电话那头一句“神经病”,那一刻我真的感觉自己是个神经病。

  我急忙跑去图书馆看望木木。情急之下只是想往进冲,被一个美女保安一把给拦住。她说:刷卡。额的神呀!额原来已经忘记了,额已经不是学校的人了!虽然额曾经一再说“生是师大的人,死是师大的鬼”,可那是我的一厢情愿,人家校长以及书记不会要我。我想骂娘,可对面的是个美女,旁边还有好多的小小的师弟师妹在看。我不能把我们学长的伟大形象给毁灭了,额忍着,忍着,慢慢退出来。

  没多少时间,木木背着包,夹着书,脸笑得通红。那感觉就好比春天,一阵暖风从开满花朵的杏树枝头吹过,所有绯红的花朵都在打颤。

  木木跑出来就扑在我身上,一再笑,并且说:我在二楼就看见你了,我就站在那里看,看你能不能和美女打起来。

  额就一阵眩晕,感觉世界就是眼前的一切,感觉世界上所有的幸福就是眼前的一瞬间。我就安静地享受这片刻的幸福。我听见木木说下周东莞教育局来招聘什么什么,我看见那时候天空阴霾,雪花朵朵从天而降……

第八十八章
雪花飞舞,雪花追逐着我,雪花追逐着木木,我们一起追逐着雪花。

  在我来西安的这些年里,绝大的雪是没有多少。大多是羞羞答答地从那阴霾的空中款款掉下来数枚,不到地面就已经化成雨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可今天这雪花却是不一般!但见天空不一般阴沉,天空这样阴沉已经有好几天了,今天终于憋不住了。那雪花下下来仿佛在女人肚子里待得时间太长久了,想急切地跑出来一般,力量和动感十足。那雪花哗哗地砸下来,一个跟一个,一团追一团,纷纷扬扬。借用《水浒传》里的话,那就是“那雪下得正紧”!

  不过,我不用去买肉,也不用去打酒,就二两米饭垫肚子就好了。我们一路追着雪花,弯弯曲曲地快到了餐厅。须发尽白,衣衫染银,好像一对七老八十的老头老太太。

  我很喜欢冬天下雪的感觉。《世说新语》里记载说:

  谢太傅(安)寒雪日内集,与儿女讲论文义。俄而雪骤,公欣然曰:“白雪纷纷何所似?”兄子胡儿(谢朗)曰:“撒盐空中差可拟。”兄女曰:“未若柳絮因风起。”公大笑乐。

  谢安召集一帮孩子正在讲课,突然天降大雪。谢安心中闪出一个念头,说咱何必不搞个素质教育呢?就让孩子说这纷纷扬扬的大雪像个嘛东西?一代才女谢道韫果然非同凡响,柳絮因风起压倒蠢男人的撒盐空中。

  咱是俗人一个,搞不得阳春白雪,顶多整个下里巴人。记得小时候,一下雪跟过年一样。村子里的孩子,上学的不上学了,睡觉的不睡觉了,打架的不打架了,拉屎的不拉屎了,穿着厚厚的棉裤棉衣,一二三四地聚集在一块,随着那雪花飞舞在冬天里疯跑。那个时候穿的棉衣棉裤,大多都是大人手工缝制的,极厚极重,这样才好在寒冷的冬天保暖。暖和虽然是暖和,但穿起来极其笨重。表现之一就是每次下课去解手的时候,要是新上手的衣服,一时半会解不开。这个时候,要是你是个性急的家伙,再加上你尿又是那种非常急迫的架势,这些就坏了!好歹弄不开裤腰带的时候,索性哗啦啦地尿裤子吧!

  这些机器人一般的小孩子,先是跑啊跳,等着有足够的雪的时候,就抓起雪来互相打,弄得身上都是,甚至顺着脖子掉到冒着气的后背里去。

  等着第二天起来,雪好厚的时候,好家伙,又是一顿好耍开始!这个满操场地转个大雪球,那个捏了十数个手榴弹一样的东西,那群又在墙角靠阴的地方,滑出了一条长长的冰道,那上面倒的倒,伤的伤,还有花样滑冰的……

  木木最近不好好吃饭,面颊的地方不知道长了个什么东西,红红的。大约是被论文煎熬的。一般这样的事情不好关心。虽然比她在这世界上多吃了几年饭,虽然无论是从白头发的数量还是眼窝的深度来说我都强过她。但她决然不把我当回事情,有事纵然去问别人,也不会和额说。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状态。所以,当天千万分之一次问我某事某事该如何如何时,我总是很小心地说你该如何如何。一般情况下,她听完之后,总是杏目圆睁,说:你说了个屁,跟没说一个样子。

  所以,当我看见木木脸上长了个红红的东西,并且看着她吃着米饭也没有味道的时候,我大气都不敢出。那只好出小气,旁敲侧击地含沙射影。

  我是个极其没良心的人,生活随遇而安,即使让我一辈子骑自行住出租房,我都是快乐的。而其他的人,我只要进我可能地去赡养与扶持。就从这一点来说,我是个极其没良心的人,或者说我不是一个男人。

  从某种程度上说,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意义上的男人。我内心的一些不羁和块垒以及向往自由与陌生的热烈的心,让我把那些背负在身上的所谓是“责任”的东西丢弃得一干二净。

  每当这个时候,我就开始怪罪女娲或者上帝,为什么不让我真正意义上*裸地来?话说过来,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没有原因的。连孙猴子都有生处。但见那《西游记》第一回上说:

  正是百川会处擎天柱,万劫无移大地根。那座山,正当顶上,有一块仙石。其石有三丈六尺五寸高,有二丈四尺围圆。三丈六尺五寸高,按周天三百六十五度;二丈四尺围圆,按政历二十四气。上有九窍八孔,按九宫八卦。四面更无树木遮阴,左右倒有芝兰相衬。盖自开辟以来,每受天真地秀,日精月华,感之既久,遂有灵通之意。内育仙胞,一日迸裂,产一石卵,似圆球样大。因见风,化作一个石猴,五官俱备,四肢皆全。

  有时候,我真会疯狂地想,我最好是个古代被流放到北大荒或者海南岛或者新疆的骚客。这样,我就有骚可发。这下遭了,在现世,我连骚都没处发。

  我每次说到这里,木木都会很无奈地看着我。并且一再重复一句话:你真是个孤独的*,你就应该生下来没人要,到结婚的时候没人和你结婚,一辈子没孩子,最后死了连个坟都没有,即使有坟,坟前也没人跪。

  木木吃完了,愣愣地看着我。突然说:每当想到将来,我就很害怕,不知道明天或者以后会发生什么。跟你在一起,这一辈子会很苦,我也知道,可我就是离不开你。你说这是为什么?

  其实,我这样的人无论从理论上还是从现实上说,都应该是个光棍。而我一辈子最大的义务就是赡养父母。我骨子里极其孤僻,不喜与人凑合,尤其不喜与俗人为伴。视金钱白银为粪土婊子,从无心思在额堵物。最要命的是,一辈子是个穷光蛋,屁股后面从二十岁开始,就挂着一大堆欠债。大约我这样的家伙,只好跑到欠发达地区的山沟里,诱骗那些未成年的女孩当媳妇。

  木木早已经意识到这个问题,她已经知道爱情不能仅仅依靠卿卿我我存活,爱情说到底还是油盐酱醋茶彩电冰箱好看的裙子华丽的衣衫优雅的谈吐苦涩的咖啡。她像是一个一头撞进泥沼的小狮子,在一摊不是死水的死水里挣扎。

  那雪纷纷扬扬地下个不停,雪花很大很大。路上不时地传来小孩子的惊叫声,更有好事的,跑进花园或者直到大树底下照相。木木全然没了吃饭以前的样子,安静得仿佛这喧嚣世界角落一只静静冷落的宠物。

  雪花在我们之间穿行,打在我们脸上,跑进我们的衣领里。在去往学校外面的十字路口,我拉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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