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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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罪世界-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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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村打开走廊的灯,房间那头杂志和书本中间露出光脚来。一瞬间以为是尸体,吓了一跳,不过立刻就明白那只是宏国在睡觉而已。
山村特意跺着脚穿过走廊,房间的灯打开了,宏国也没有起来的意思,趴在房间一角,像搁浅的鱼一样有气无力地睡着。心想他难道就这样全身赤裸地一直睡到这个时候,山村很生气。
直到山村开始吃便当,宏国仍然没有动。要是平常早就不等自己先开始大咬大嚼了,真不适应。他明白总是迫不及待的宏国不合常理,但习惯这东西也很恐怖。
“喂,给你买饭了哦。”
心不甘情不愿地叫他,却没有反应。
“从你最喜欢的大妈那里拿来的南瓜很好吃哦。你不是很喜欢这种东西吗?”
大声对他讲话,他却一动不动。事到如今,山村终于发觉宏国的样子不对劲。明明对脚步声这类的声音很敏感,可自己回来了都没有抬头。之前再怎么折腾到半夜,现在也夜里十一点多了,已经过了大半天。再怎么说也睡得太多了。他的皮肤是浅黑色看不真切,但仔细看看似乎有点发红。
“喂。”
山村低头去看宏国的脸,宏国呼吸急促,额头淌汗。虽说确实不凉快,但气温也没到让人出这么多汗的程度。摸到他的肩膀,烫得吓人。
“喂,宏国!宏、宏……”
身体被摇晃着,宏国不耐地睁开眼睛,挥开山村的手,力道却很弱。在这明显身体不舒服且十分虚弱的男人面前,山村的心悬了起来。可能是自己的感冒传染给他了。自己发过烧了,而宏国的身体似乎更烫。烧得太厉害的话,脑袋不就会烧糊涂了么。
“啊……唔……”
听到沙哑的呻吟声,山村的肩膀抖了一下。宏国十分艰难地挪了挪身体。还是带他去医院比较好吧。不行,还是先给他的头冷敷以免变傻吧。但是没有冰枕之类的东西。体温计也没有,连体温都量不了。
山村抓起钱包跑出屋子(狂汗,原文这里是宏国……)。便利店里没有冰枕,体温计也卖光了。只有贴在额头上用的冷却剂可用。药店也已经打烊了。
一把抓起冷却剂,山村跑回了家,为连体温计都没有而极度后悔。回到家门前的时候,山村发现大妈房间的小窗户里仍然亮着灯,便压住急切,敲了敲隔壁家的门。“谁啊,大半夜的”,大妈隔着门很不爽地抛出一句。
“我是隔壁的山村。宏……堂弟身体不舒服,如果您有体温计的话,能借用一下吗?”
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响起,随即门打开了。
“这个行吗。”
“太、太谢谢了。对不起。”
像抢一样地拿走大妈递过来的体温计,山村回到屋里。把蜷缩在榻榻米上的宏国抱到床上,体温计塞到腋下,正拆着退烧贴的包装,“哔哔”的电子音响起,体温量出来了。
四十度。山村第一次见到体温计超过四十度。心想是不是搞错了,再量一次,四十度半。热度又上升了,山村的手打着颤。
山村慌忙把退烧贴贴在宏国的额头上,却立刻被他厌烦地撕掉了。
“都说了不贴你会变白痴!”
说了他也不听。山村都快哭出来了。还是带他去医院比较好,宏国的状况明显比自己昨天病得更严重。
附近的那间诊所在脑海中闪现,但却不想带他去那种糊里糊涂的医生那里。离家近的医院……但是不知道哪家会收夜间急诊。山村没有固定电话,因此没有电话簿,没法查医院号码也没法打电话询问,也没有电脑,用手机可以查到几个,却不知道地点。
“Shamaliwe toko tokoe patasse toto tokoe……”
宏国说着不知所云的语言。山村无力地坐了下去,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咚咚的敲门声响起。心想这么晚了是谁啊,山村跑到玄关。
“干吗?”
烦躁不已的山村怒吼。
“那个孩子没事吧?”
是大妈的声音,山村慌忙打开门。大妈手里拿的是山村小时候经常看到的冰枕。
“没有体温计的话,这种东西你也没有吧?我有,借给你吧。”
并不是因为看到大妈的脸就安心下来,山村仍然双眼微微发红。
“宏……宏烧得很厉害,超过四十度了,想带他去医院,但是我不知道该去哪里……”
山村求情似地说。大妈皱起眉头,露出极其不悦的表情问:“你没有车吗?”
“没有。”
“这附近的话,中央综合医院半夜也可以看诊,去那边就行。我来叫计程车,你来给他做看病的准备。”
“啊……那个……准备?”
“有保险证什么的吧。别磨磨蹭蹭了,真是的……男人在这种时候都不顶事。”
山村按照大妈的指示,取出从有泽那里拿的宏国的保险证。大概是因为身上很热,宏国不想穿衣服,但没什么力气反抗,山村于是硬给他穿上了。刚穿好衣服,玄关那边传来大妈的声音,“计程车来了哦”。
打横抱起像软体动物一样软趴趴又没有力气的身体,山村坐上了计程车。宏国坐都坐不住,在车里慢腾腾地躺下了。看着枕在自己膝头的小小的头颅,胸口阵阵抽痛。要是没打小钢珠,早点回来就好了,要是一开始就发觉他的异样就好了……后悔不停地翻涌上来。
综合医院夜间诊疗的人出乎意料地多,从挂号起要按顺序等一个小时左右。终于叫到了宏国的名字,山村抱着宏国进入诊室,从椅子背后支撑着软体动物似的宏国。医生大概不到四十岁,是戴着眼镜的瘦瘦的男人,全身的气氛很柔和。山村安下心来,他不太能应付强硬的人。
“晚上好,您哪里不舒服?”
医生问道,但宏国仍然垂着头。
“这家伙几乎不会说日语。今天早上还没什么,我回家的时候就完全不行了……我感冒了,也许传染给他了。体温是四十度半。”
山村喋喋不休。
“发烧了啊。咳嗽吗?”
“我回得晚不太清楚,似乎没听到他咳嗽。”
“有腹泻之类的情况吗?”
“对……对不起。那些我就不太清楚了……”
“没关系,可以了,您又不是他本人。那么先测体温和血压吧。”
一个护工走过来,把体温计放进宏国的耳朵。哔的一声电子音响起的同时,一直低着头的宏国抬起头,挥开了护工的手。虽然没什么力道,被挥开的护工却大叫一声,体温计掉在了地上。
“喂!宏,你干什么!”
宏国一边左右摇晃着身体一边试图站起来。山村要按住他的身体,又被很不情愿地推搡。
“给我老实一点!”
这么下去就没法看病了。山村很着急。
“没事吧?怎么了?”
医生探出身子。一看见医生,宏国神色骤变,猛地睁大双眼,变得愈发狂暴。
“喂,宏!别闹了!”
宏国拼命地挥舞着双手。山村因闪躲而一不小心放开了支撑着宏国的手,宏国的身体便向右倒去,咚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没、没事吧?”
医生伸出手,却被宏国用脚踢开了。山村碰他、支撑着他倒还好,医生要用听诊器或是护工要量血压,宏国就拼命地攻击,像狗一样龇着牙。完全拿他没办法。
“不好办啊。量不了血压,恐怕也用不了栓剂,而且没法把药放进去吧。这个样子也没法输液。”
“稍微等等,直到他平静下来吧。”缓缓地叹了口气,医生低声说道。这状况无法勉强看诊,山村也只有点头。领了当做紧急处理的退烧药片,山村想让他吃药,但宏国固执地紧闭着嘴。山村使出最后手段,捏住他的鼻子,嘴便张开了,但刚把药片塞进嘴里就被他呸的一声吐了出来。无论怎么做都要大闹,什么都不听,但宏国却很想要山村的膝头,抱住山村的两膝把头枕在上面,闭上了眼睛。
带宏国离开诊室大约三十分钟,先前的那个医生出现在候诊室。
“他怎么样了?吃药了吗?”
“吐出来了……”山村嘟哝着。宏国正躺着,却听到医生的声音抬起头,盯着医生看,像是就要踢飞他一样摇晃着双腿。医生苦笑着俯视宏国。
“听说他不懂日语,那他会什么语言?用能交流的语言说明的话,也许就能让他接受治疗。”
“呃,这个……他会……那个……巴西土著语,我也不懂他说什么。总之我来压住他,请给他治疗吧。”
医生惊讶得睁大了眼睛。
“是印第安语吗?”
“啊……是吧。”
“您住松井町对吧?”
“是。”
“您知道那附近的落合诊所吗?”
纳闷为什么会提到那诊所的名字,山村答道,“……知道”。
“那是我父亲工作的诊所。父亲以前曾经作为医师参加过亚马孙河流域的远征调查队。因为后来父亲多次以个人名义出国和部落有过交流,说不定懂得他说的话。我来联系,要不要去一趟那边试试看?”
山村惴惴地问。
“那间诊所只有一位医生吗?”
“只有我父亲。以现在的状态,我这边看诊也很困难,要压住他看的话,夜里人手少不好办。所以只有等到早上重新看诊……”
不想去那糊涂医生的地方,但任宏国这么一直高烧到早上实在可怕。
“……我去。”
医生说电话联络过了,山村便坐计程车去了诊所。十分钟左右就到了,但入口锁着,也没开灯。
“不是说联络过了吗!混账东西!”
山村骂道。怀里的宏国蠕动着,把滚烫的额头贴在山村颈侧。想快点看诊的心情令他焦躁不已。突然他想起自己看病时听到的:“我夜里在家,要按后面我家的铃……”急忙到后门按下呼叫铃,随即那庸医穿着尽是毛球的蓝色针织衫,一边打哈欠一边应着“来啦来啦”,走了出来。看见山村的脸,偏过头。
“有什么事情吗?”
“托您的儿子介绍,想给我的堂弟看病。”
强忍着愤怒,山村念叨似地说。
“诶?已经来了啊?真快啊~听说了哦,是印第安人?”
庸医窥视着瘫在山村怀里的宏国的脸。
“脸看起来像日本人呢。不过印第安人也是蒙古人种。”
“这家伙是日本人,只是在雨林长大而已。请快点给他看病吧。”
庸医耸耸肩说:“好,好。你还真是急性子呢。”病人就在眼前还不慌不忙的。庸医抬起头,盯住山村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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