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燃烧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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愤怒燃烧的岁月-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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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一幕幕,叫人沉痛,叫人快乐,叫人怀念,叫人向往。不想现实,因为它太残酷,也不想未来,因为它不可知,而且往往是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索性睁开眼,向窗外望去,大雾已经笼罩了大地,在路灯的照射下,略泛昏黄色。一切都静得出奇,平添了几分孤独与思念,同时也有一种暂时解脱的快感,这时回望现实发觉它是那么残酷,叫人有一种想落泪的冲动。这沉寂的夜,昏黄的雾,也使人分明地感到一种恐惧和疼痛。总觉得在深夜的寒冷中,在大雾的迷梦中一定会有人倒在血泊中似的,孩子偶尔醒了一定会啼哭,年迈的母亲们一定在为不知去向与死活的儿子们担心。血腥与亲情,在大雾中分张;痛苦与希望,在大雾中交锋。我产生了一种毫无根据的幻想,不知它们从那里来又到那里去,可是我提笔记下了。它们应该是存储在我脑海里的信息碎片吧?这些碎片在特定的时空中会被唤醒,可是我却不知道它们为什么被唤醒。

  2002年12月15日        星期日     晴

  回了趟家,我又看到冬日华北平原上所特有的落日,满目荒凉是这落日,苍凉悲壮也是这落日。我一个人迎着落日,沿着公路朝家走去。一路上我想了太多太多。今昔对比,一种不胜荒凉的感觉袭上心头,我的处境和家乡一样——从红红火火一下子变成了颓败衰落,在这寒风中孤独地飘摇着、零落着。我像一个从外归来的孩子,带着一身的伤痕走进了故乡的怀抱……

  爸妈问长问短更问成绩,我用微笑掩饰了除成绩以外的一切真相,说一切都很好。他们的高兴却变成了我的压力,也变成了我内疚负罪的又一原因。中国的家庭组织方式有令人不满的地方:父权太重,义务太多,情债太杂,迫害自由。但任何人都不能同它决裂,相反我们还应该对它感激涕零!因为我们靠它才能组织自己的生活。

  生活在这样的家庭里,有亲情融融的时候,但更多的时候它表现为一个“欠情债—还情债”的互动义务递延关系。不是“你”想做什么,而是“你家”想做什么。大家的互相扶持,共同生活,是以终生的互相牵制,互相拖累为代价的。不管怎么不满,我还是对他们很感激的,因为他们对我好,虽然很多时候,我感觉不到,也不领情。

  *    *    *

  到家后没有学习,看了盗版VCD《英雄》。这是著名的张导的2002年新作。我认为影片充满了虚伪与做作——生活如此简单的人也能被称作英雄,那像我这样整日为痛苦和孤独所包围,并时而表现出不被征服的坚强特征的人又是什么?我的痛苦才是真实而丰富的,只有寂寞的生存才是最伟大的,那些童话般单纯的“英雄”又怎么能和我相比呢?张导呀,一刀杀头、慷慨成仁做得很容易,可被生活万刀凌迟却使人潇洒不得。被生活凌迟而不屈服的人才更配称“英雄”。还有,秦始皇那样的暴君更不能被说成是英雄。如果他被美化成“英雄”,那不就等于为民贼鼓吹吗?那不就等于鼓励人们去效仿他们,残害人民吗?为暴君辩护是知识分子最危险的错误。(依稀想起了一个自称“秦始皇加马克思”的领袖,不知道张导怎么看代他。)

  另一个感觉是这片子也许从某方面是为了“给民族争口气”。因为日本有它的《忍者》,韩国有它的《武士》,中国为什么就不能有自己的《英雄》呢?于是导演杜撰了几个人物,妄图把虚构的特例变成实存的普遍,来张显民族的英雄气。可是这样做反而忽视了大批真正的英雄。特立独行的李贽是英雄,孤独的精神斗士鲁迅是英雄,挺身反抗暴政的张志新也是英雄。“我们从古以来,就有埋头苦干的人,有拼命硬干的人,有为民请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而这些真英雄长期被忽略,而假英雄却不断被捧出。充斥“假英雄”作品不是以真善美感动人,而是靠煽情和眩彩来诱惑人!  

  痛苦不能改变的人,孤独不能征服的人,时间不能磨灭的人才是真英雄、真值得歌颂的英雄!

  2002年12月16日          星期一         阴转晴

  记得自命“风流人物”的毛泽东主席曾写过一首词:小小寰球,有几个苍蝇碰壁。嗡嗡叫,几声凄厉,几声抽泣。蚂蚁缘槐夸大国,蚍蜉撼树谈何易。这首词除了文采斐然到搞笑的程度外,它对我来说还有另一层意义,那就是“一语成谶”。小小苍蝇乱飞一气,人家早把墙壁树在了那里,等我去撞呢。我就是主席诗歌里的苍蝇。

  渺小,渺小,我。

  2002年12月19日          星期四         阴

  这几天,我过得很顺利,什么都适应了。我是一只苍蝇,这里的空间对一只苍蝇来说足够了——只要不乱飞就不会碰壁。

  人们常说:国家不幸诗家幸。信然,当我过得惬意时,竟没了言语,不知该写什么了。

  反正我这么早也睡不着,那就多拼凑些文字吧。

  这时,我突然想起亦培身上那股香味——牛奶味和“小护士”味的奇妙混合。让人闻起来真觉得舒服。那天她向我请教一道数学题时,我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柔软。我就像和毛主席握了手的红卫兵一样,好几天没舍得洗手。现在闻一下,还真有那熟悉的味道。现在想想她什么容貌,还真的模糊,然而她身上的味道却能让我一辈子忘不掉。

  以前总把女生们想象成仙女,亦培虽然很漂亮,却注定成不了我心中的“仙女”。我看到她流汗,看到她吃饭,清晰地看到她脸上的瑕疵,也知道她每个月都来的疼痛。

  我们朝夕相处,我们彼此熟悉对方的一切。我们从不熟悉到谈笑风生,从“局外人”到“自己人”。是她,给了我这只苍蝇一点唯一的乐趣。可我不能爱她,也不想爱她。因为恋爱对父母和老师管辖下的我来说是不道德的。而我不但没有道德勇气,也没有“负道德”勇气。

  2002年12月21日          星期六         阴

  文百今天在政治课上,讲到了台湾问题。她说:我的观点是快打!早日攻下来,早日解决这一心病,使美国不能再威胁我们云云。讲台下的“愤青们”如蚁附膻地大声鼓起掌来,我一下子就完全地感到了鲁迅师在《藤野先生》中观看幻灯片时的心情。文百又追忆了一遍领袖当年如何强硬,还说如果领袖在,那个“小岛子”是不在话下的,到那时“阿扁”真的要“扁”了。“愤青们”又鼓掌,文百乐得合不拢嘴。这个女人只要一提领袖或着一把领袖模仿得惟妙惟肖时就会兴奋得不得了。

  中国的“言论自由”一下子就凸显出来了——我们可以义正词严的谴责“美帝”,也可以连祖宗带娘地骂“###”,还可以鼓吹独裁制度如何优于民主制度,更可以对已故领袖的过失进行辩护。“左”的言论再偏激都可以赦免,它似乎得到了一种权力的默许似的。

  文百这一代人中有“领袖癖”的,并深受冷战思维影响的一代人是“愤青们”的教唆者。这批人在家是父母,在学校是师长,正是这批人煽起了一次又一次的情绪狂潮和盲目认同。这批人应该对血气腾腾的青年们负直接责任。这批人大概有多少?我估计大概百分之五吧(我也套用领袖一句话)?这批人影响着青年的价值取向。今天的青年号称“新新人类”,其实还是“旧旧人类”。

  如果陈独秀活了,他会说:不破不立,“旧旧人类”还在,那民主、自由、泛爱、宽容、忏悔这些舶来品是很难在中国扎根的,所以民众启蒙是走向昌盛的第一步,而澄清历史,特别是建国后的历史,又是民众启蒙的第一步。匡正左祸、拨除奴性、扫除愚昧是当务之急。

  “文二”是真正的“左派阵地”,“爱国青年”太多了。他们一边内心卑怯,一边又好在国际关系上好勇斗狠,一边没任何信仰,一边又极度狂热。真是绝妙的矛盾统一体啊。虽然他们经常斥责我是“不用带帽子的大右派媚外分子”,可我还是蔑视并同情他们的。

  2002年12月27日           星期五      阴

  思想政治课里的“哲学常识”部分是我最大的弱项,那奇奇怪怪的面值5分的选择题,总能把我搞得很乱。说什么“元素周期表”的分子量递增,证明的马克思主义哲学里的“发展的观点”,大豆由种子 “生长”成豆苗,体现了“内因外阴(对不起,错别字,应该是‘因’字)”的共同作用。不仔细想还能明白,越仔细想我就越糊涂: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完成论证的,反正我是明白不了。不同学科之间,乱附会行吗?这样讲得通吗?

  不管它讲得通讲不通,既然我理解不了,那就要我要牢牢地记住它。它是分数,那可是我的命根子啊。

  2002年12月28日           星期六       阴

  不知怎么回事今年阴天特别多,又连续阴了一个多星期了,而且天天早上还大雾弥漫。我对阴冷的大雾总有一种独特的感受。我们早上5 :45跑操,此时夜未央,天未白,雾正浓。强烈的运动使我们不得不大口大口吞吐这寒冷的雾气,除了凉入骨髓之外,我还有一种呕吐的感觉。因为大雾中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道,这味道来自操场旁边那个昼夜不停地屠杀的屠宰场。浓重的雾气混合了血的蒸汽,漫卷到了这朦胧、阴冷的操场。这样的早上,什么都看不清,只能听到整齐的踏地声和一喊完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口号声而能闻到的就只有这血的味道了。尽管身边人很多,但还是有一股渗入内心的恐惧,仿佛大雾正浓处鬼影憧憧,他们在吞噬着一切生命,还散发着血的腥味。瞬间,大雾全部蜕变为血的蒸汽。我的脸上不会凝结出一层暗红的鲜血吧?

  不觉地想到了屠宰场里的猪和牛,在刀子进入体内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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