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的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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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狂的作家-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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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
  端木宁说话依旧很客气,周放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干嘛这么生疏啊,我们小时候不是一起玩的吗?”
  端木宁心道,小时候被你玩弄的孩子太多了,我是你根本不记得的之一而已。
  脸上却挤出了一个笑容:“不是生疏,我说话就这样。”
  周放笑笑:“那倒是,你声音几乎没有温度,我总觉得你是冰窖里长大的。”
  把车子停了下来,周放帮端木宁理了理雨衣,打了个拜拜的手势,便继续往前疯狂飙车。
  端木宁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蒙蒙雨雾中。
  良久之后,才轻轻翘起嘴角,苦笑着转身,往反方向走去。
  其实家早就到了,自己却不知为何,抓着他的衣服,忘了时间,甚至不愿意从车上下来。
  现在惨了,又得走回头路。
  进门的时候,在玄关处脱下了雨衣,管家体贴地给端木宁递了一条毛巾过来。
  “少爷,夫人在楼上等你。”
  端木宁点了点头,接过毛巾擦了擦发尖的雨水,把雨衣递了过去。
  “这是?”
  “朋友的,钟叔帮忙晾一下,我明天还他。”
  “好的。”
  大大的屋子,在雨夜里倍显冷清。
  上楼的时候,踢踏的脚步声在屋子里回荡着,端木宁总觉得,这个地方更适合拍摄恐怖片,而不是给人住。
  轻轻叩了叩楼上的门,然后自顾自地推开来,走了进去。
  窗前站着的女人,栗色的大卷发搭在肩膀上,穿着简单的睡衣,露出雪白消瘦的手臂。手指夹着烟,点点火星格外鲜明。
  端木宁皱了皱眉,唤了一声:“妈。”
  女人回过头来,直直盯着端木宁,声音冷冷的:“你回来了?”
  “嗯。”
  “这么大雨,你打电话来不让钟叔去接,是谁送你回来的?”
  “同学。”端木宁简单回答,不想多说。
  女人扔掉了燃尽的烟头,轻轻叹了口气,“宁愿坐自行车也不让人接?”
  端木宁沉默。
  “真不明白你在想什么,行了,去洗个澡快些睡吧,我要到外地几天,你自己照顾自己。”
  说完,又抽出一支烟来点上。
  端木宁顿了顿,这才轻声道:“妈,我报名了这次的奥赛,想请个家教辅导一下数学。”
  女人吐出一团烟雾,淡淡道:“自己决定吧。”
  端木宁点了点头,退出去之后,轻轻关上房门,想了想又推开来,轻声道:“妈妈少吸点烟吧,对身体不好。”
  女人似乎有些震惊,夹着香烟的手指有些颤抖。端木宁轻轻笑了笑,关上了门。
  回到卧室,坐在书桌前,拿起桌上的照片。
  一对年轻的夫妇,抱着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孩。
  所谓的全家福照片,懂事之后才知道,那上面的男人,是继父。
  而亲生父亲,一直都没有记忆。
  后来,连继父都跟母亲离婚了。
  跟着母亲生活了这么多年,辗转奔波,母子之间算是相依为命,却依旧没什么共同话题。哪怕天冷的时候,说一声多加点衣服,都觉得尴尬。
  或许是两人骨子里都太过淡漠的缘故?所谓的血浓于水的亲情,丝毫都体会不到。
  端木宁轻轻笑了笑,目光一转,看到笔筒里那只醒目的棒棒糖。
  因为时间太久的缘故,糖纸都有些褪色,里面包着的……泥巴,也干成一团,甚至缺了个大大的口子。
  周放啊……
  小时候,很多孩子们骂他大坏蛋,他总是骗孩子们吃泥巴,吃生鸡蛋,吃树叶,没让大家吃粪便,算是他还有点儿良心。
  这只棒棒糖应该是搬走的那年,周放说要娶自己当压寨夫人的时候,送的“聘礼”。
  端木宁把棒棒糖握在手里把玩了一番,又塞了回去。
  那时候已经五岁了,关于周放的事情其实一直都记得。
  并不是自己记忆有多好,只是,一直被关在房间里背唐诗的单调而寂寞的童年中,周放是最鲜明,也最值得怀念的记忆。
  所以才会那么深刻地记得,才会那么执着地,刻意去记着。
  小时候小区里孩子很多,陪自己玩的却只有周放一个,林微也不过是周放的跟屁虫。
  虽然跟他在一起是被玩弄居多,可那时候的智商,也不知道自己是被玩弄了,被卖了还帮他数钱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他乐此不疲,自己似乎也心甘情愿。
  “周放是坏人,不要跟他玩。”
  小孩子们都这样说,一边说一边扔泥巴。
  端木宁每次都跟他们吵得脸红,林微也不帮他,只是把他拉到角落里,语重心长状:“小宁你别跟他们争,他们不懂事!不要跟不懂事的孩子说话!”
  端木宁点头,跟林微一起默念,周放是好人。
  于是心情便好了起来。
  现在想来,虽然小时候被他骗了那么多次,哄了那么多回,生鸡蛋也吃过,泥巴也抓过。
  可是,他还是有点好处的。
  寂寞的童年,有他在,整个小区都变得热闹起来,被人欺负了也可以找他报仇。
  他虽然会骗小孩们,却在孩子们哭的时候抱起来乱亲一通,用糖纸包一团泥巴送来当礼物。
  他还教大家写字。
  那时候,小区里只有他一个人上学,其他的孩子都没到年龄,于是周放每次放学回来,就特别自豪地给大家炫耀他学会的生字。
  树荫下,周放握住粉笔一笔一划地写着。
  “木头加木头就是林,所以啊,林微你就是两块木头。”
  “宝盖头,加一个丁字,就是宁,小宁的宁,圆圆的,很好看吧?”
  “你们不知道什么叫宝盖头吧,反正你记得怎么写就好,记得啊。”
  “温婷……那两个字太难看了,我不想写。”
  周放说话的时候总是很臭屁的样子,好像他什么都懂,好像他自己就是个移动的活字典。
  现在回想起来,他那种装酷的表情,至今还记忆犹新。
  写出来的那些歪歪扭扭的字,当时觉得好神奇,暗地里还崇拜着他。
  于是回家的时候,拉着妈妈的衣角,兴奋地说
  “妈妈,你给我生个哥哥吧,好不好……”
  妈妈淡淡地问:“你要我生个什么样的哥哥?”
  “周放那样的。”
  “哦,十年以后吧,我给你生一个。”
  得到许诺,于是开心地笑了起来,那时候太小,不懂妈妈的回答只是敷衍,只知道,真的很想要一个周放那样的哥哥,整天一起吃饭一起睡觉,在床上听他讲各种各样匪夷所思的故事,听他用怪异的音调唱着莫名的歌。
  五岁时的期望不可能实现了。
  十年以后,再次跟周放相遇,他却全都不记得。
  端木宁嘴角扯开个冷笑,拿起泥巴糖,转身欲投向垃圾桶,想了想,又收了回来。
  亏自己还一直记着他的好处,当他是哥哥一样尊敬着,没想到那个人依旧是一副痞相,到处调戏人不说,连对于自己来讲最为珍贵的那段记忆……都不记得了。
  不知为何,心里竟有点难过。
  倒也很庆幸,幸亏没有他那样的哥,要不然,岂不是从小到大都要经受非人的折磨?
  怪不得林微那么好脾气,都是周放给折磨出来的吧,受得了周放的调戏,林微才能磨练出天塌下来都面不改色的定力。
  端木宁拨了拨笔筒里的泥巴,轻轻笑了笑,拿出手机给周放发了条信息。
  “我想请你做家教。”依旧是平淡无波的陈述句。
  正在喝水的周放成功地喷洒了一桌面,被呛到,按住胸口咳了好久才平静下来。
  “孩子啊,你是不是发烧了?请家教请到我头上?”
  “你比我高好几个年级,我那点题目你应该没问题吧。”
  周放笑了笑,这孩子居然用激将法,唉,可惜激将法确实是自己的软肋,百激百中。
  “好吧,我亲自教你。那个……你们期中考过了吧,你考多少分来着?”
  端木宁想了想,老实回答:“数学满分,语文九十五分。”
  周放嘴角抽搐片刻,实在不想承认自己是心虚了。这么强的孩子哪用教?自己现在回头去答五年级的数学卷子,说不定都答不到满分啊……实在是对火星文般的数学公式产生了强烈的抵触情绪。
  “这样吧,我介绍我同学给你。”
  “不喜欢陌生人教。”
  “那请林微教你啊,他成绩很好的。”
  “不想请他,他太忙了。”
  “那……你就是喜欢请我了?”
  端木宁沉默片刻,发回去一个字,“嗯。”
  周放对着手机笑了起来,继续调戏,“哪种喜欢啊?”
  不知为何,端木宁竟觉得耳根有些发热,于是转移话题:“那你同意了,下周末到我家好吧。”
  “到你家啊,要不要买礼物给你?吃巧克力吗?”
  端木宁看了眼那一行字,决定自己还是小人不计大人过,不理会他的调戏比较好。
  于是没再回复,把手机放回桌上,转身进了浴室。
  倒是周放翻来覆去看着那几条短信,愣神好久。
  居然有人请老师痛恨的问题学生当家教啊?是自己在梦游,还是端木宁脑子里有神经细胞造反了?
  次日上午最后一堂课,周放肚子饿得咕咕叫,趴在桌子上等待下课铃声。
  同桌捅捅周放的胳膊,“老师在温柔地注视着你。”
  周放抬起头冲老师一笑,又趴下了。
  下课铃声响起,年轻的女老师淡淡地看了周放一眼,“跟我到办公室。”
  于是周放垂着头跟老师到办公室,接受批评。
  “都高三了还这样,你想不想考大学了!”
  “我知道你讨厌数学,可数学在高考中占的分数那么大,你不想学也得学,周放啊……”叹了口气,女老师拍了拍周放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自己对将来没有任何打算吗?”
  周放沉默片刻,笑道:“说实话,我真没什么远大的理想,一天一天数着过。”
  “你就不想想自己为什么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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