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直尺和圆规画五角星的作法,在初二的几何教材里面有。”
“是啊,我也是记得有这样一个画法,只是事先没有搞清楚,犯了错误。”
宁校长没吭声,小任笑着接着说:
“也怪学校太节约,连给老师们一套画图工具也不配备,要不我也可以先在教案上试试。”
宁校长不以为然地打断了他的话:
“算了吧!一点初一的几何内容,需要配什么圆规直尺嘛!”
小任被宁校长呛了一句,看出他很有些不高兴,小任脸上有些尴尬,也就闭嘴了。他在桌上备了一会儿课,觉得五角星的问题没搞懂还是不行,没法给学生交差,于是起身到数学组去。
数学组的老师们纷纷画了起来,结果都有些不确定。因为大家手里都没有圆规,只有黑板上画图用的教学圆规,于是小任找来了小黑板,石华老师开始画了起来,其他老师也都围过来,七嘴八舌地议论着,石华老师最终画成了一个五角星。小任到底没有自信,下节课他打算不再提这个问题了。
这给了他一个警告:备课一定要认真仔细,不能再自以为是了。小任这样反省了一阵,可他的讲课方式并没有什么更好的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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欠缺的教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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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何课中小任详细讲了直线,线段,射线的画法和表示,以及两个公理:直线公理和线段公理。小任原本是反对学生死记硬背的,可是当他拿着书本站在讲台上,面对着五十八名学生的眼睛,他的心里就有一种茫然,他也开始要求学生们背诵了。
在小任看来,这一二句话的定理,公理应当是很好记忆的,实际上不是这样。学生们在那里读得两眼发白,当小任点了一名学生站起来回答什么是直线公理时,这名学生依然是两眼呆呆地把他望着,小任接着点下去,能够完整回答出来的没几个人。小任心中暗自沮丧,一些学生也失去了信心。
接下来的几何课中小任开始讲线段的比较。线段是如何比较大小的?如何对线段进行度量?如何规定线段的中点?如何确定线段的和差倍分?什么叫三等分点?四等分点?小任在讲这些内容的时候,并没有反复思考整个概念的区别与联系,或者虽然思考过,但还是没有把握,所以他最终还是选择了照本宣科。
不少学生本来以为小任的几何课会有一些新的想法和教法,他们满怀信心地听着,但最终什么也没有得到,反而被小任故弄玄虚的讲授弄得很反感,比如,他把线段的和差倍分讲成线段间的加减乘除,小任讲:
“现在我们来学习线段间的加减乘除运算……”
学生们在下面听了都觉大惑不解,有的不耐烦地嚷起来,“什么叫线段间的运算啊……”小任知道学生们的反对情绪,他不予理睬,自顾自地讲下去。
随后小任发现自己在这里真的讲错了,教材中并没有线段间的乘除法,可是他当时并没有想清楚,就这样轻率地讲了出来,难怪学生们要皱眉头了。
疼痛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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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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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任在教学中遇到了困难,他本身的状况也出了问题。原来他已有很长时间腹部疼痛了。这是他从南方打工回来,逗留在家时产生出来的毛病。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一夜夜睡不着觉,时常痛得皱起眉头,这可怎么办啊!他又没有医疗保险,他又没有存钱,他已经三十岁了,他朝朋友和老同学们借过不少钱,至今都未归还。
这些年来,自从他小任离开单位之后,他到过广东,去过深圳,上过北京,回过西安,也漂过重庆。天南地北,他哪都去过,并试图找到工作,可惜都没有成功,这样他就回到家里来了,在家里一呆,身体也就出问题了。
宁校长请小任来中学分部代课,他是多么地感激啊!他是努力想做好的!他想通过努力工作,让身体也慢慢好转起来,可是,现在他的左下腹部又开始疼起来了,小任用手按住那个地方,就在床上翻滚着。
终于,学校发了二月份的工资,他得到了一百多块钱。于是,在星期天的早晨,下着潇潇的春雨,小任撑着伞,独自坐车到六八八厂的医院去看病。到终点站下了,他沿着完美的林荫道走了一程,法国梧桐的枝叶交错在一起,在雨中发出啵啵的水声,湿黑的水泥路少人行。
小任撑着伞,走进破旧的厂医院大门。一条水泥路慢慢朝上,通向一栋旧时代的医院建筑,斑驳破碎的墙壁。
小任找到挂号处挂了号,一个瘦小干净的中年医生接待了他,和气地问他怎么了。
小任指着自己的左下腹说这里疼,那医生就用手上下左右地按了按,然后又在后背上敲了敲,接着问他大小便是否正常,然后医生说:
“也许是肠炎,或者是胆结石,可否去做一下CT呢?”
小任问:“要多少钱呢?”
“三十八块。”
“那好吧。”
医生给小任开了一张条子,小任就去做CT,CT室里有两个女人聊天,边嗑瓜子。小任把条子给了她们,就听话地躺在床上,剥了上衣,医生在他的肚皮上涂了一层油,然后用一个滑块一样的东西在上面滑动。
医生又在他后背上给涂了一层油膏,然后又在那上面滑来滑去,末了,她在单子上填写了一阵,然后给了小任,小任接过来看了,结论:正常。
他又去找那个原先的医生,那医生微笑着,说:
“有些结石是很小的,在CT上看不见,我给你开一点抗生消炎的药,你拿回去吃了,要是不好,你再来。”
小任告别了医生,拿了药,撑开伞,在雨中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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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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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说来就来,说去就去。在窗前独站,那样晦暗的时刻,总是那么让人忆旧,小任常常会迷失在往日的情景中,这时他完全被一段情绪所笼罩,脑子里什么也想不起来,又似乎永远停留在一副场景中,那是什么呢?
那是一个人,还是一段故事?那是雨?还是风?那是什么呢?有什么值得他小任记忆的呢?
岁月匆匆,而他小任还在左顾右盼:他到底在哪儿呢?他的人生的意义和价值,到底在哪儿呢?!
小任喜欢哲学思考。他也喜欢什么也不思考,就那么痴痴呆呆地,沉浸在往日革命前辈建立新中国的幸福和荣耀之中,久久而不能自拔。他已经不会思考了,他这样的人,在这样的环境中,又能做成什么大事呢?好象一辈子都生活在革命前辈的阴影下,书里面的故事是那样地令人神往,好象他一生只是一个仰慕者,一个匆匆的过客,直等着生命的消逝。他是不服气的,当他的左下腹部开始疼痛时,他又想到了“拼命”这两个字,于是小任又觉得有一股热力在他的身周游动,于是他又获得了一点生命力。
这就是小任在春雨中的故事。天说晴就晴了,转眼就是阳光明媚的时刻,水泥球台晒干之后发出青色的光芒,宁校长大笑着,在喊石华老师打球:
“走,打球去!”
小任就羡慕地看着他们朝水泥球台走去。雨后清新的风从东部平原的地平线上吹过来,柳笛可以吹响了。小任不能忍受默默地坐着,体验生命消逝的悲痛,他便也跟过去,站在水泥球台边,看他们打球。
平泽贵老师,平时很少从宿舍出来的,因他在抓紧复习考研,这时也走出来了。乐于时老师,吸着烟也笑嘻嘻地站在了球台边上,他是一个生机勃勃的年轻人。石华老师和宁校长开了球,很快便打得十分激烈。
他们打的是二十一个一局,输者下。宁校长发球十分凶狠,扣球也很大力,石华老师大多时间只是采取守势,他不断地削球,看上去有些应付不暇。打了一会儿,宁校长取得了胜利。石华老师放下球拍,对小任说:
“小任,你打不打呀?”
其他老师一愣,他们是不准备小任上场的,因为小任的水平是公认的太臭了。但谁也没有立即把球拍抢走,而是把小任望着,感到石华老师说话是经过头脑的,他们因此全都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宁校长也没吭声,把脸摆在一边。
小任见石华老师邀请得十分真诚,他便动心了,这就走过去把球拍接了过来,脸上孩子气地笑着。宁校长一愣,有些不情愿地跟小任打起来。他这时用力都很随便,完全一副不把小任放在眼里的样子,小任却渐渐地认真了。
和宁校长打了一会球,小任渐渐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打球上。他的手腕也开始用上了劲,这时宁校长一边打球,一边却和石华老师,平泽贵老师,乐于时老师在那里议论着,根本就不用心打球。其他人更是不在意,没人看这两人打。
宁校长发球,他喜欢朝两边发长角球,他扣球也很凶猛,他似乎怎么打都是赢。小任只是笑嘻嘻地,知道众人没把他当回事,乐于时老师已经提前站在他这一边,准备接他的拍子了。小任看见乐于时老师走到了他身后,这时,小任的嘴巴忽然一闭,露出一种稀有的坚毅的神情来。
局势对小任很不利。几乎没有什么波澜,宁校长就已经以二十比十四领先了,他只要再得一分,就把小任打下去了。乐于时老师甚至已经把手伸到小任的手上,身子也开始把小任挤在一边,将要接过拍子了。
小任望了乐于时老师一眼。好象有什么考试的铃声在小任的内在摁响了,他又要重上考场了,小任一生的荣耀,大多是在考场上取得的,所以这一个铃声对他来说就是一个全力以赴的信号,他将全力以赴,然而外面的他人却不知道。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