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校长说完,转身走出去了。
小任在桌前坐了一会儿,心潮翻滚。他想教书这一行其实并不安全,其实也很危险,他怎么能安心啊?!于是他也起身走出去,看见宁校长在数学组聊天,小任就走进了语文组。
张欣老师抱着手看着桌上的小说,屋里只有她一人。
“柳飞絮的家长走了?”张欣老师问。
“走了。”
“他刚开始对你说了什么?”
“他说送孩子们到学校来读书不容易之类的话。”
“你是怎么说的?”
“我没说什么。后来他在办公室里大概看到了那张纸条,所以就对我说了许多道歉,对不起之类的话,我说没什么,其实我也有责任。”
“他刚开始对我说话还不是口气很重,弄得我好生气!我只说您可以看看那张纸条嘛!看看那上面都写了些什么!其实,把我弄恼了我就坚持让他女儿转学,不要在这里读了!”
小任有些惊讶,不仅惊讶于张欣老师这么激烈的态度,还惊讶于她说话的口气,竟和宁校长一模一样,这就是所谓的规矩吗?小任就告辞张欣老师,到数学组去。这时宁校长已经不在了,小任放松了许多,微笑着坐在一张空位上。
石华老师笑着问:
“小任,听说那学生家长刚开始来对你很不客气?”
“是呀。”
“你没有经验!”刘老师这时在旁边插话说:“对学生家长一开始来就要给他个下马威。”
“我怎么才能给人家一个下马威呢?”
小任天真地问,办公室里沉默了一会儿,石华老师又问:
“那他后来对你怎么样呢?”
“后来他大概看了那张纸条,就对我说了许多对不起,道歉之类的话。”
“把你那张纸条拿给我看看。”
“这位家长拿走了。”
大家议论了一阵,小任就走出去。
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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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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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天空是金红的玫瑰色。小任站在走廊上,无心欣赏这一切。平泽贵老师在身后叫住了他。这是吃晚饭的时间,平泽贵老师一个人在花圃边孤独地吃着饭,身后是来来往往,川流不息的打水打饭的学生们。西天紫色的云层散开了,一缕血红的夕阳从山岗上的松林间穿透过来。
“平泽贵老师,什么事?”
“你这件事情是做错了,”平泽贵老师直率地说。
小任呆了一下,问:
“你说的是什么事?是班上学生给我写纸条的事么?你已经听人说了?”
“对,你这件事情确实是做错了。女孩子给你写这样的纸条,绝对不是她所写的那个意思,而仅仅只是想为了引起你的注意。你把她的意思理解错了!所以,你做了一件错事。”
小任诚恳地说:
“我也认为自己做错了。错就错在不应当把这张纸条拿出来,结果让校长看见了,最后造成这种局面,我想学生们再也不会给我写纸条了。”
平泽贵老师吃了一会儿饭,接着说:
“一个女孩子想要引起你的注意,可是她的学习成绩又不足以骄傲到引起你的注意,她就会采用这种方法故意刺激你。其实这只能证明这名女学生对你有好感,她是喜欢你呀!”
小任的脸上呆了一下。
平泽贵老师接着说:“以前我们的石华老师刚从师专毕业的时候,学校安排他教初三的数学课,班上有一名女学生经常跟他捣蛋,他气得不行,常常把她喊到办公室批评。石华老师那时也不懂得女孩子的心思。后来那女孩子考进一所中专,还经常给石华老师写信,说她爱他,要嫁给他,弄得石华老师都不知怎么办才好。等到她毕了业,参加了工作,她还常来看他,就是缠着他不放,直到石华老师结婚,她才停止了纠缠。我以前班上也有一名女生,有一次我在办公室吃饭,筷子放在桌上,她就故意把我的筷子碰到地上,然后说,‘对不起。’你看女孩子就是这样大胆。所以我说你弄错了,你确确实实是弄错了!”
小任通红了脸,说:“是啊,是弄错了,那怎么办呢?”
平泽贵老师又吃了几口饭,停了好久,然后才说:
“以后想办法补偿呗!所以,学生的心理你要想一下。因为现在学生都开始大了,心思也复杂了,但人又不是很大,还有许多东西连她们自己都是朦朦胧胧的,所以弄不好你就要犯错误。”
小任苦笑了一下,检讨说:
“我真的是教不好书,难怪学生们对我总是表现出一副不耐烦,一副厌恶的神情,确实,我对学生们的心理知之甚少。”
平泽贵老师又吃着饭,又是好久,让小任干巴巴地站在那里,他望向一边,说:
“以后注意一下就是了。” 。 想看书来
修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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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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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晚自习,小任就到教室去,今天晚上是数学晚自习。
小任走进灯火明亮的教室时,学生们静悄悄的,纪律奇好地望着他。
小任有些心虚,他面无表情地朝教室的空旷处望了一眼,他发现柳飞絮的两眼还是红肿的,可是却专注地把他望着,显然打算认真听他讲课,那眼神里面所含的绝望哟,好象永久落入了地狱一样,小任的心被灼伤了。
小任开口说:
“现在我们开始期中复习。以前还有一些知识点没有弄懂的同学,现在请专心听讲。”
“我们这学期最开始学习的是二元一次方程组,那么大家要弄清楚,什么是二元一次方程组呢?”
小任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下面居然马上安静地举起了许多手!小任不禁一愣,其实他并没有指望他们回答,他是打算自问自答的。小任感动了一会儿,见柳飞絮也举起了手,便说:
“柳飞絮同学,请你回答。”
柳飞絮站起来,红肿着眼睛,沮丧着嘴角,说:
“含有二个未知数,并且未知数是一次的方程组。”
“回答正确,请坐下。现在我们来辩析四个方程组,看看哪些是二元一次方程组,哪些不是……”
小任就接着讲了下去。第一节晚自习下了休息时,还有两个学生在黑板上演板没有下来,小任就让其他人休息,他站在一边看学生计算,一边看着窗外的夜色。
“犯了错误的人,还有没有继续生存下去的权利呢?”
他这样思忖,他决心,以后要更加扎扎实实地投入教学中去,可是下了第二节晚自习,小任还是把柳飞絮喊住了:
“柳飞絮,你,不会恨老师吧?”
说这话的时候,小任觉得自己的唇边闪过一抹虚伪的假笑,他是多么坏呵!于是他接着说:
“这件事情,是我的不对,我不应当把这张纸条拿给校长看,我还以为真不是你写的呢,要早知是你写的,我就不会拿出来了。”
“老师,我伤了您的心,您能原谅我吗?”
柳飞絮在教室外的黑暗中张开她那张大嘴,有些神经质地对他说。她抬起她那双红肿的双眼,那眼神绝没有恢复往日的纯真,依然如同身陷地狱般的绝望,她是再不可能与他沟通的了。她甚至与别人的沟通也会出现问题。小任给她的伤害多大哟!也许毁了这个孩子!小任觉得罪无复加了。他就急切地表白:
“不存在原谅不原谅的问题,其实我根本就没有生气!老师是大人,怎么会生你们孩子的气呢!”
“不,老师,我一定伤了您的心!你真的不肯原谅我么?”
小任一时不好作答,只听“嘀”的一声,一片灯光罩住了他们两人。小任回头仔细一看,原来是宁校长骑着摩托车停在他们前面看着他们俩。场面冷了一下,小任让到一边,宁校长把摩托开了过去,柳飞絮也就转身走了。
小任来到办公室,听听BBC的英语广播,忽然想:
“按照平泽贵老师的提醒,今天晚上是不是又错了呢?”
“到底怎么做才是对的呢?” 。。
传火
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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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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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任不会做人。在这个世上,他不知如何说话?如何行事?如何生活?所以他在这个世间一直步履维艰。小任相信,象他这样的人还着实不少,所以他把这些故事都写下来,留给别人作一个警醒。现在小任的心情就非常沉重,简直喘不过气来。他不知道事情如何会弄到这一步?到底对未来会有怎么样的影响?他不知道,他就知道头晕,气闷。
星期五放学的时候,小任没急着回办公室。他刚在五班上完课,所以他就在五班教室前面的走廊上站着,看着这些学生们拎着早已收拾好的东西纷纷离去。他早忘了他说过的要与某某一起回家的话了,他喊不出口,他意兴索然,他孤苦零丁。
不单单如此,他甚至觉得他再也呆不下去了。收不到学生的纸条也不算什么,然而无论他怎么努力,学生们最终将不再信任他,他们将再也看不起他了,这才是最厉害的。小任的那些教学努力,他的那些美好设想,都已经失败,无可挽回。他将无法面对,他将选择离去……
小任就在心里作着这种种的设想,脸上挂满了悲哀的表情。他甚至想到,或许他走在路上,会有某个满面怒容的家长跑出来骂他一顿……小任看着学生们就象潮水一般离去,剩下的校园就象月光洒在干净的大地上,只剩下树影晃动。小任站在树影里,就想着他该怎么度过这学期余下的教学时光。
小任惶惑地站在那城里,凄然着脸色,他站在城墙上,看着外面的天色,冷风猎猎,大雁南飞。眼前又一群学生滔滔离去,那群学生走到校门口,明媚的阳光照耀着,忽然有一个学生回过头来,望着小任,显得与众不同,意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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