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丧事过后,我一直待在家中,某天陪妈散步时碰到了一个人。
身为少妇的她比起以前的清纯多了几许妩媚,更添丽色。看来她被他照顾得很好。
许嫣竟是专程来找我,她早知道我的事。送妈回去后我们找了家附近的咖啡屋。
进店时我发现有个男人一直跟着我和许嫣,我们坐进店里他便在外面等着,不时朝我们这边张望。
许嫣见我表情奇怪蓦然一笑,朝外面招招手态度那男人立刻进来,两人态度极其亲热。
我完全不懂许嫣这种行为的意义,她是让所有女人艳羡的杜家太太,为什么竟在公共场合和其他男人如此亲密。
我的不满许嫣看出来了。「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沈练,这是我老公。」
我的头像被重重捶了一下,瞠目结舌地怔立当场。
「我和御哥前年就离了婚,你不知道?」许嫣微笑着在那男人耳边说了句什么,男人很绅士地朝我点了下头出去了。
「不过事情低调得很,加上御哥可能封锁了新闻媒体,你不知道也不奇怪。」
「你们……为什么会……」我不相信杜御飞会提出离婚,他对许嫣有着妹妹般的感情。
「离婚是我提出来的。当年我爸爸对你下毒手,御哥以为你死了,我也以为。那时我的世界仿佛颠覆了般,自己的生父,破坏了我和御哥的一切,而且……竟是他让我从小就失去了爱我的妈妈,却又不给我他身为父亲的爱,不仅如此,把我也当了一个吞并杜氏的筹码,还昧着良心让所有人都把这笔账算在御哥头上,我知道御哥恨不得要他下地狱,但我爸爸既然做了那许多事自然也有准备怕御哥报复,我一直是个很乖的女儿,出事之后很少与御哥联系,他并未防我。不久,我拿着我爸爸贩卖军火走私枪支的铁证去找御哥,对他说我可以帮他报复我爸爸,但他要娶我。」
这些事那时我多少猜到一点。侍者走过来询问要不要再添一杯,许嫣摆摆手,拢了拢头发。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乘人之危?」
「把握任何机会争取自己想要的,没什么错。」我淡淡地道。
「嫁给御哥是我从小的梦想,只是想不到也成了我的执念,我曾一心一意想要在这根手指上带上御哥的婚戒,可现在却带着别人的。李智是我爸以前的客户,以前见过我对我印象很深,很爱我,我觉得也开始爱上他了。御哥是我曾经的梦想,但现在梦已醒。」
许嫣露出苦笑,「我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因为我低估了他对你的爱,以为既然你已死,他娶任何人都无所谓,无法想象他会爱一个人爱得这么深。结婚这几年,御哥把我当公主,却不把我当女人……从新婚之夜起我们便分房睡,他从没碰过我,他对我哪方面都无可挑剔,只是不给我作为妻子应得的那份基本的爱,亲近都谈不上。」
许嫣抬头看我:「可他却会夜夜在梦中叫你的名字。沈练,他爱你至深。」
「……」
「沈练,你回来吧。」
她的表情并不是一个快乐的公主幸福的妻子应有的,说话时透着满面悲伤。
「……」
「回到他身边……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御哥他……得了病,恐怕活不了多久了……」
是肝癌晚期……
头轰地就热了,所有脑细胞都仿佛泡在滚滚而出的岩浆里呼吸困难。脑中只是回忆着刚才那句话,他恐怕活不了多久了……活不了多久……
不可能!他是天之骄子,我想狂笑,这太荒唐!
「他不听医生劝告,也不听我劝告,烟抽得凶,常常喝酒到深夜回家……」
***
还是以前他的那栋私人公寓,我在门外吸着烟等他。许嫣说离了婚他又搬回了这里,景物甚至都没变过,只是大门处看门的老爷子换了人。
已是十一月的初冬天气,守门人像是习惯性地留了门,便去睡了。
身上带的一包烟已抽完,深夜的街道上一束光渐行渐进,霎时到了眼前。车灯晃亮暗处的我,引擎声嘎然而止。
他走下车,借着昏暗的车灯仔细辩认着。
「沈练……」
我走近看,他已明显的憔悴,心突然间仿佛被挖空了好大一块,这不是我想看到的他,绝不是!
一只手紧紧抱住他的腰,我再无顾忌地静寂的深夜里哭出声来。
我爱他,我爱这个男人,即使搁浅,即使经年,我对他的爱仍然不死不变。
这些年我过得很平静,只因我以为他会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拥有我所不能带给他的,平静的幸福。不是两个男人的离经叛道,而是一个男人与一个女人共同组成的平凡。我以为,世人给予的无比荣耀的光环,能渐渐抵消我给他的爱,给他的痛。
早已不再执着于当年他所带来的伤,那些伤,是根根扎在心里的刺,时间的细流已将它们磨平让它们不着痕迹地腐烂,只有爱沉淀在了河流深处,平静得如睡着了般。
如今,沉睡的爱已醒,可他却生命将逝。
这街,这夜,这黑暗,我无法抑制地恸哭出声。为我,也为我所爱的人。
沈练,我以为你忘了我。你竟还是爱着我的,我死也无憾。他说。
***
我留了下来,搬到了他的公寓。
公司大部分事务都已交给了陈天翔,他已鲜少去公司。 我搬来后更是两人成天粘在一起。
可惜人生苦短,一生不过百年,我们要如何承载彼此的爱。不多求,守住每一个即逝的朝暮。
某天俩人一起看电视时,见他从来空空如也的碟片架上摆了一套碟,一看之下竟是汉武大帝。
「回来之后我每天都准时看,不过前面落下很多,所以买了碟回来重头看。」
他把我压在沙发上,用牙齿细细啃咬我的脖子,弄得我一阵酥麻,「那样会让我觉得你就在旁边和我一起看似的感觉。」
许久不曾在一起,他做爱的技巧退步不少,每次总是由着性子在我体内野兽侵略一番,像个生涩的少年,仿佛要把这几年的份都补完,偏偏做完后这人又拿出温柔手段抚慰我直到鸡皮疙瘩连连爆起。什么肉麻话都说得出。
我当然也有争取我应有的上位权利,不过成功机率不大,大概十次里面能占半次。
我们尽最大限度与死神争取时间。后来想,或许死,对于那时的我们已完全不具实在的意义。
他把我带到他的家族,说,爸,这是沈练。一片默然,却无否认不满之声。如今杜家他说的算。
十二月初时,陪他同去了国外做手术,很成功。却不知还能为他的生命之火延留多少时间。
一个月……一年……但那又如何,不管时间多少,我们总是尽情快乐着。
修养一月有余,他养胖了不少。春节时,和他给爸上了香把他带回了家。他一口一声伯母,竟拘谨得很,倒是妈熟知这一切,待他亲和自然。
在一个阳光灿得耀眼的白天,他对我说:「沈练,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去哪里?」我问得漫不经心。如今,由得他带我到哪里,天堂也好地狱也罢,只要有他。
驱车一夜,到达时已是黎明时分。
「到了。」他一声轻唤,为我展开了一片瑰丽壮观的黎明之色。
我和他并肩坐在栏杆上,俯瞰下方的江水、眺望远处水天一线处,泛着大片让人振奋的亮白。然后,太阳就像染了艳红色泽的圆盘在我们目不转睛地凝视下,突兀地从水面那一线的水面跳出,江面也是一片波光粼粼的红。清晨的微风拂着我们的脸。
「这是我很早以前就承诺过你的。」
艳红很快变成金灿灿一大片夺目的耀眼。周围车鸣人声渐渐纷沓而来,各色各样的人的说话声叫卖声越来越大,代替了刚才那个宁静的世界。
我们互相偎依着。
「好像有种随着整个世界苏醒的感觉。」他握住了我手,在我耳边说:「我们跳吧,沈练。」
我不解地看向他。
「……若真有这么一天,我要和他牵手在众人尖叫声中跳入波涛滚滚的海浪,和他抱着一起沉到最深最暗的洋底,任谁都看不到我们都打扰不到我们。」他慢声念出我当年的狂语。
一种难以言明的悸动游遍我全身,我紧紧抱住他。和他在破晓的初阳下忘我地亲吻。
杜御飞,一百年太长,但不要怀疑,但我仍会爱你到齿摇发落,生命不再。
我反握他的手。
「一……」
「二……」
「爱你,沈练。」
我们从高高的栏杆上跳下。
身后人群的尖叫是我们华丽的背景,身下滔滔的江水是我们爱情的圣殿。
***
「您能再谈谈杜御飞这个人物吗,我相信读者对他比较感兴趣。尤其是在您眼里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秦逸还是一个很稚嫩的小伙子,看上去却干劲十足,他向出版社自告奋勇担下这次采访我的任务。
我抿了口茶,他机灵地拿好笔做好记录准备。
「他是优雅的,没见过他的人一定想象不出有他那样优雅又高贵的人,可见过他的人一定再也想不出比他更优雅更高贵的人,一举手一投足都浑然天成。」我悠悠道来,似乎又看见多年前那个在街头灯光流转下优雅从容的男人。
小伙子嘴角一扯,露出和他父亲一样阳光般温暖柔和的笑意。「沈先生,您在避重就轻。」
我淡淡笑开:「我以为读者们最想听到的就是这个,最近那些年轻的女孩儿们不就是最爱美男么?」
「呵呵,您真幽默,难怪那些女性读者都都这么喜欢您。」
一顶高帽带下来大概是不记得下面要采访的内容了,他低头看了看手稿,又一本正经地抬头问,「最后又一个关于这本书名的问题,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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