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鸦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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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鸦鬓- 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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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进宫去找他。是一川自己回了一趟周府。”容桐的眸光逐渐深沉,言语也越来越流利:“一川问我,什么时候从宫里出来的,他竟不知。一川又问我,是不是还在受惊,殿上的变故吓到我没有。后来,一川又说他当了皇帝,心里头高兴,要我陪着喝酒。我喝得慢,他喝得快,我才抿了一、两口,他已两壶半下肚。一川醉了,就胡天胡地的说……”容桐心里将周峦的话都过了一遍,但是嘴上没有讲出来。周峦口无遮拦,有些话是回忆的以前的事,倘若此刻站在容桐面前的只常蕙心一人,容桐敢讲。但是多出个谢致,多出一双耳朵,容桐就不想多说了。

容桐道:“一川嘴一溜,说出他将那人锁在天牢里,总算是痛快报了仇。谁也救不得那人,因为钥匙只在他手里。我试图套话,一川似乎有所察觉,缄口不再透露了。后来,他醉了,泥般躺在地上,我借口扶他去床上歇息,从他身上摸出了钥匙,一共六把,我带着袁娘娘去了天牢。”

谢致和常蕙心听到这里,都笑了。

容桐蹙眉,“你们笑什么?”容桐看向谢致,问道:“殿下难道不担心我将那人放出来?”

谢致心里已明白,这些都是周峦故意为之,周峦假装醉酒,将钥匙留给容桐,又任容桐在宫中进出,布得一盘大棋,却不知所求为何?

谢致心里一点也不担心,却故意说反话:“正因为太过担心你会将大哥放出来,我才紧张得笑出来。”

容桐注视着谢致,“我没有将那人放出来。”

谢致道:“嗯。”

半响,久不发声的容父突然高声感叹一句:“幸吾儿迷途知返!”

容桐面露愧色,他将袁宝林一带至家中,容父就斥责了他,痛心容桐还不肯清醒,仍在淌这趟浑水。容父让容桐直接丢下袁宝林,父子俩动身离京,只顾自己保命去!

容桐却道,他不是不肯清醒,而是心有一惑未曾弄清——谢景在殿上斥容桐为谋逆反贼,要置他于死地。袁宝林却说这是谢景的苦肉计,容桐对此半信半疑,他要去天牢确认一番。

容父拗不过容桐,无奈允许了。于是容父在家里灌醉自己,容桐领着袁宝林,趁夜悄悄潜入宫中。

两人行到一处偏僻的地方,天上没有月亮,挂着的宫灯也照不到这里,漆黑一片。忽然瞧见光亮闪烁,容桐远眺,见是巡逻内侍排成一列,正缓缓朝这边走来。容桐忙压着袁宝林的头顶,作势让她蹲下去:“快藏起来,有人来了。”

袁宝林脸色惨白,立刻下蹲,奈何有孕在身,一时没蹲稳,身子晃了晃。容桐扶住她的胳膊,道:“娘娘小心。”

两个人近在咫尺,袁宝林能瞧见容桐的鼻尖,还有鼻子后面的一双眼睛,他的瞳眸看似平常,却在这一刻突然有了莫大的吸引力。竟似磁石,吸着袁宝林的目光,令她移不开目。

良久,袁宝林将脸撇开,心里却又胡思乱想:离得这样近,他是不是也能瞧见她的鼻尖?那一定能瞧见鼻尖上的那一滴汗了。

鬼使神差的,袁宝林慢慢扭动胳膊,看似将自己的胳膊从容桐手中抽出来,实则令胳膊在他手中一顺滑过。

隔着衣料,感受他掌心的触感。

滑过了手腕,袁宝林不动了,小心翼翼捏着指尖,碰触容桐的手。

他的手很嫩,与她以前伺候的,服侍的,喜欢仰望的皇帝不同,皇帝已过不惑,手是老的。

“他们总算走了。”容桐突然出声,袁宝林做贼心虚,吓了一跳。容桐道:“娘娘在这里稍后片刻,微臣去寻两件内侍的衣裳来。委屈娘娘,与臣一道扮作内侍,才好混入天牢。”

袁宝林立即问:“你哪里去寻?”

容桐轻声道:“寻个棒子打翻两个吧。”

袁宝林十分担心:“容大人,我随你一起去!”

☆、第73章 月照梨花(七)

袁宝林虽然机灵;但终究是相信容桐,便将钥匙的事;还有谢景想召集暗卫做最后一搏的事;全向容桐讲了。

容桐跪表忠心:“娘娘放心,臣定鼎力相助,早日聚齐暗卫;救出陛下!”

……

容桐回到家中;安置好袁宝林后;将此事同容父说了。

容父毫不犹豫;仍劝容桐放下这些事;离京。

容桐不肯。

容父喝得醉;打了好几个酒嗝;问道:“琴父;你看出其中蹊跷了么?”

容桐迅速,平静地回答:“钥匙是一川故意给我的,天牢也是他故意放我进去的,但是谢景的言语不假。”

容父大惊:“你都知道,还要留在京城?!”他仔细打量眼前的儿子,觉得儿子变了,心底不禁泛起丝丝凉意。

容桐勾唇一笑:“正因如此,孩儿才想留在京城。”波涛迭起,分外精彩,京中越来越有趣了,他为何不留下来?

容桐又道:“阿爹放心,您若留在京城,孩儿会照顾好你的。”

容父沉吟挣扎,最终护犊占了上风,决定依从容桐的心意。仍有点不放心,容父问道:“琴父,既然留下来,那现今的陛下,袁娘娘,这两头不着的,你打算怎么应付呢?”

容桐道:“现今这世道……我自然只能在一川,袁娘娘这两边都示弱,都装糊涂。另外再更搅得混些,我打算去找汉王。”接着,容桐将心中计划详细说给父亲听。

……

这会,容桐和父亲同来,父子俩隐去私下谈话,只将夜探天牢的事同谢致说了。

谢致听完,缓缓发问:“这事该找当今陛下,你来找我做什么?”谢致与容桐称不上熟,还有几分不对眼。为何容桐不去找周峦,反而来找他?

容桐垂头:“在下、在下偷了一川的钥匙,没、没脸面去找他……在下来找您,是因为想起殿下您与一川熟稔,在下将功补过后,您能不能帮在下去说情?”他演得逼真,既羞愧又怯懦,谈吐间还有一两分结巴。谢致和常蕙心瞧着,均有些信了。

谢致正欲启唇,听见容桐道:“我当时真是一念之差,毕竟袁娘娘身怀六甲……”

“她有身孕?!”谢致突然激动。

容桐面露诧色:“殿下难道不知道?”容桐似乎不懂得隐瞒:“宫中,袁娘娘,还有蔡修仪娘娘均怀里身孕。正因为蔡娘娘被害堕胎,她派人去给袁娘娘报信,袁娘娘才得以逃脱,保住了腹中胎儿的性命。”

谢致面色阴郁,道:“知道了。”又道:“容桐,你说的事,以后再议。现在你赶紧回去,看看那位袁宝林,有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容桐心里一突,才惊觉自己算漏了这一点。容桐谢过谢致,携父往家中赶,很快,袁宝林滑胎的消息就传回到汉王府里。

常蕙心一直陪在谢致身边,听到这个消息,再见谢致愁眉不展,她不由得半蹲在谢致面前,伸指舒缓他的眉头,劝道:“这事已没有补救机会,你只能宽心。今日还是你生日呢,想着开心的事情。”

谢致双手扶着圈椅,缓缓道:“陛下欺我。”宫变之前,谢致曾问过周峦,宫中可有受孕的嫔妃,周峦一口咬定没有,私底下却背着谢致下狠手。

谢致叹道:“事到如今,我只能装糊涂了。”假装自己从来就不知道宫里还有二位妃子怀孕。

谢致伸手,握住常蕙心的手,他的指尖梭动,在她手背上反复摩挲。

常蕙心不禁问道:“怎么了?”

谢致摇了摇头。

“三吴,你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半响,谢致道:“让我再想想。”

常蕙心也不催促,任由谢致继续摩挲她的手指,过了许久,他轻轻道:“阿蕙,过了这个年,我们就向陛下奏请,辞爵离京吧……好不好?”

常蕙心应了一个“好”字,谢致会心一笑,低头在她额上映上一吻。唇粘着粘着,她的额头上渐渐就起了一片小绯红,似他用唇雕的一朵花。

这花太好看,以致于谢致移开了唇,仍移不开目。他盯了常蕙心良久,悠悠道:“说来,今天我还没开荤呢。”常蕙心被他盯红了脸颊,谢致瞧着这红扑扑的,几分娇羞,又几分别有风致。他神魂一恍,心头的阴云骤去,突然有了好心情。谢致明明知道常蕙心是为什么红脸,却故意说:“瞧这脸给吹的冻的,来,我给你暖暖。”说着伸掌触她的脸,最近几天他熟稔了,指一掐就在她脸上捏了一把。

常蕙心不给谢致捏,她环顾左右。谢致的这处宅子,她也是第一次来,颇感陌生,并不习惯在这里亲热,“这地方……不太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门都关了,这宅子也是我的。”谢致抱怨道:“再说了,今天是我生日,我还没开荤呢……”

“开开开,让你开个够!”



宫中,周峦正一面批着奏折,一面听属下汇报。新朝刚稳,政事繁多,他的心思多在折子上,属下禀报的话,周峦一开始没听进去:“你刚刚说什么,再讲一遍?”

属下却以为周峦是震怒,不由得低头道:“陛下恕罪,是臣没有尽力,臣以为只需放任容桐作为便好,哪知他去找了汉王。”

这回周峦听清了,先发一声:“啊?”继而又自言自语呢喃:“怎么这样,他估计全知了,还赶着送他大礼呢……”周峦的动作停顿片刻,伸臂去取了一张崭新的御纸,挥毫走墨,嘴上嘱咐那下属:“汉王既然已经知道了,也没办法缄他的口。朕这里只能装作不知,你们且继续盯住容琴父,汉王那里,只要他不是做什么逆天的举动,都不用管。”



去岁至,今夕来,正月初一。从前谢景拟定的年号“元嘉”被废除,周峦复位,年号重新还成“光熙”。

按着时间推算,今年是光熙十四年。

十几年前,上林三官里以前有十只模着“光熙钱”的铜炉,这十几年来,朝堂几番震荡,十个铜炉全给毁了。总管的官员只好寻到资历最老的工匠,让工匠凭着记忆,重新绘图,铸造了十只新的铜炉。

时隔十数年,“光熙钱”重新从炉子里铸出,交易流通,百姓们重新用起了“光熙钱”——曾经,小皇帝“死”后,“光熙钱”成了不值钱的烂币,被百姓们甩进箱子的最底层,或是拿给家中的孩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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