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书不巧成沙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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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书不巧成沙漏-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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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我说:“你呢?”

  “康斯说想要去上海。”

  我朝康斯那里看了一眼,他正在做功课,并未注意到我们的谈话。升了高中以后康斯开始变得好看起来,皮肤比女生还要白,戴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很斯文。学校里暗恋他的女生不少,但金枝把她们都吓到了。高一时有个女生写了一封信给康斯,金枝知道后二话不说就将那女生拽到巷子里打了一通。她不知道从哪里认识了一堆技校的小混混,搞得大家都很怕她。而康斯却因为这件事开始讨厌金枝了,他私底下跟我说:“金枝啊,太疯了,你看她哪里像个学生样?竟然还打人!我早就说过酒吧里出来的女生不会好到哪去。”

  “人家是因为你才做这种事的嘛,你好歹也回应一下好不好?”我始终站在金枝那一边。

  他皱着眉说:“这种喜欢有还不如没有,净给人添麻烦。”

  我还没说话,他又拐过头来教训我:“我说你啊,也离她远一点,她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天真,真的。”

  在我看来金枝只是调皮了一些,但本性不坏,不知道康斯怎么会得出这种结论来。

  但我也没有受到康斯的影响,照例跟金枝保持着亲密的友谊。在高中能交到的朋友本来就少,金枝至少还有点意思,康斯反而变得无趣了,除了学习还是学习,跟他连共同话题都找不到。我有时候也劝金枝,康斯根本就不适合她,她却说:“我也知道,可是我很向往康斯那种健康明媚的生活。我在酒吧这种地方长大,见到的都是颓废阴暗的人,康斯身上那种阳光的东西一直是我想要的。你不也是一样吗?与其说喜欢程嘉南,倒不如说是喜欢他象征的那种生活。”

  仔细想想她的话并非没有道理,也许很多时候我们爱一个人,其实爱的是他背后的那个世界吧?

  程嘉南背后的世界应该是自由不羁的,很乌托邦,但的确是很吸引人。我受他的影响变得很理想主义,但这又有什么错呢?生活原本就沉闷乏味,如果连理想都没有……我不敢想象。

  不管怎么说离别都将要来临,学校里布满了怅然的情绪,走在路上常常都能看到拉着手的小情侣。回望漫长的学习生活,我竟然发现一丝值得铭记的情节都没有。我的生活早就被想念程嘉南所占据,在学校里既没什么朋友,也很少参加课余活动。班里的同学提到我的名字都要想好半天,才眨眨眼睛道:“乔宝路,啊,爸爸开网吧开到发财的那个。”

  仅此而已。

  这一年过得飞快,几乎每一天都在各种各样的考试中度过。母亲结了婚,我以学习太忙为借口,没有去参加婚礼。其实我只是觉得尴尬,要怎么同别人介绍自己呢?说新娘是自己的妈妈?太怪异了!

  结婚以后她就辞了职,据说汤姆斯的薪水很高,养活她绰绰有余。如今的父亲也可以,但可惜,她对父亲早就没有了感情。

  感情或许是天下最奇怪的事情,我问许子望:“你说爱情为什么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

  “因为人是会变的啊,人一变,许多东西就跟着变了。”

  我们在MSN上聊天,我打字很慢,他也好久才回复一下。他应该是很忙的那种人,名片上他的职位是项目经理,做广告业,据说常常会遇到明星。金枝知道后托我问他要明星的签名照,他并不嫌麻烦,一口气寄了我很多。

  我没想到会跟他成为好朋友,在成人眼里,像我这么大的女孩应该跟小孩子没什么区别,他却始终以一种平等的姿态对待我。我们聊音乐,聊生活,也聊感情。他曾经有一个交往了六年的女朋友,从高中到大学,最艰难的时刻都度过了,却在自由之后分开。他说:“有一天她跑过来同我讲分手,我想了很久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但她从此就离开了,换了工作、换了手机号码、换了住址,就像这个人从未出现过一样。”

  “你还在等她吗?”我问。

  “也许,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也许我只是没碰到另一个合适的人。”他说。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故事,听到他的故事我觉得自己不算太孤单,至少不止我一个人饱受感情困扰,成熟如许子望,他也有他的麻烦。

  但他做事却是一流的。一年之后我终于来到了北京,便是他来接的我。那是遥远的2003年,非典时期。这一次我有了经验,买的是卧铺票,一觉醒来就到了,不用那么辛苦。火车站里到处都是人,工作人员正在一个一个地测量体温。我的体温有些偏高,去检查身体的时候看到许子望拖着行李安慰我爸,两个大男人坐在那里不知道说些什么,等我出来时他们已经成了好朋友。“有小许在这里照顾你我就放心了。”我爸对我说。

  我们一起吃了饭,之后父亲独自回三城。送他上火车的时候我看到他肥硕的身体奋力朝里挤着,不知道为什么,我鼻子发酸,其实他根本不需要送我来,他可以坐在有空调的办公室里等我电话就好。忽然之间我觉得他老了,而我却抛下他来到了千里之外。

  “人长大了,总是要离开父母的。”许子望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一般,伸出手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他向我介绍关于北京的一切:“你的学校在海淀区,下了地铁后再坐三站路就到了。从你们学校出来就是学院路,那里很多高校,闲的没事干你可以到处逛逛,清华和北大经常会有一些演出或者讲座,北京虽然不适合生存,念书的氛围却很好。”

  “不适合生存?”我问他:“那你干吗待在北京?”

  “将来我迟早会回三城的,不过现在年轻,总是想在热闹的地方打拼一下的。”

  我打量着车外一闪而过的楼群和人影,一眨眼,我就又来到北京了。程嘉南所在的北京。

  许子望将我送回学校后我迫不及待地去找程嘉南,遁着记忆,我找到了他曾经住过的地方。我兴奋地敲着门,好久之后门才被打开,一个陌生人*着一口外地方言问:“你找哪个?”

  我愣住,问他:“你是谁?”

  “你敲我的门,还问我我是谁?”他皱着眉,穿一件廉价的汗衫,皮肤黝黑。

  我问他:“你是什么时候搬来的?之前住在这里的房客呢?”

  “我都在这里住了半年了,没见过之前的房客,你去找房东吧!”他说完,嘭地一声关上了门。

  我怔在原地,疑心是自己在做梦。八月的太阳照在身上,热浪扑面而来。我出了很多的汗,走路的时候脚底发软,像是踩在棉花上面。抬起头望望四周,胡同还是那个胡同,而我竟然再一次地失去了与程嘉南的联系。

  那么你在哪里?

  忽然我想到什么,看一眼手表,拦下一辆出租车道:“去后海。”

  后海也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后海,短短一年,那里新开了无数酒吧。旅客们成群地涌进各种酒吧,音乐声十分喧闹。Nirvana却依然是那个Nirvana,推开门,我一眼就看到了西西。我奋力地挤到吧台朝她大叫:“西西!西西!程嘉南在哪里?”

  那女孩依旧涂着亮晶晶的眼影,凝视我好久才说:“啊,是你,去年的那个小朋友。”

  她总算想起我来,我说:“是,我去年来过,来找程嘉南。今年我又来了,但是他搬了家,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给我一百块钱我就告诉你!”她调皮地眨着眼睛,普通话比起去年进步了很多。

  我毫不犹豫地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钞给她,她一脸不可思议地说:“你竟然还真给啊?白痴!”

  我着急地看着她,她转身去了吧台里面,向其他工作人员询问了一会儿才重新回来,说:“他已经离开这里好久了,不过偶尔还会来这里喝一杯。至于电话……我们都没有他的电话。”

  我急得快要哭了出来,她拍了拍我的肩膀,像是在安慰我一般道:“要不然你留个电话给我,我见到他了让他打电话给你?”

  “好。”

  我把手机号码抄在一张纸条上,那个号码还是在三城时用的。她把纸条收好道:“我记下了,放心吧。对了,你叫什么?”

  “乔宝路,叫我小宝就好。”

  “你好小宝。”她伸出手来与我握手,然后问:“要喝点什么吗?”

  “不了,我要回学校了。”我说。

  我离开酒吧时与一个人擦肩而过,我顿了一秒,才想起是去年的山羊胡,问程嘉南要钱的那个。这中间的一年仿佛不存在似的,西西依旧涂着银色眼影,山羊胡也还是留着山羊胡,惟独程嘉南不见了。也许他知道他在哪里?我忍不住转过头去,却看到山羊胡与西西隔着吧台接了一个吻。他们也是认识的吗?他们两个怎么会在一起?

  想不明白,我转身离开。

  这么跑了一整天,我困得几乎睁不开眼睛,连澡也没洗就睡着了。这是我大学生活的第一夜,宿舍里一共有四个女生,大家都还没有打过招呼。楼道里到处都是说话声、笑声、走路声,空气里有各种各样的香味——这就是集体生活,像一出情景剧,嘈杂,但是相当有活力。


                      正文  14



  为了能够接到西西的电话,我一直都没有换电话卡。移动加漫游,每次接电话时我都心惊肉跳,生怕付不起电话费。一个月后我等的电话终于打来,是傍晚,我跟同寝室的女生吃完饭回到宿舍里,刚洗完澡,忽然电话响了,是陌生的号码。我怔了怔,带着十分强烈的预感接起,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嗨,小宝。”

  是程嘉南。

  我握着手机的手几乎都发起抖来,我说:“你终于打过来了!”

  “是啊,最近一直很忙,好不容易有空去涅磐坐一下西西就把你的号码给我了,她说你来找过我。你什么时候到北京的?”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平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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