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了。”
伴随着咳嗽，朱红色的液体从惨白的嘴唇中滴落。六合用手拭去了血迹，止水眯起了眼睛。
“我说我可以挺过去，对不起……”
“止水，不要再说了……”
六合压低了声音重复着。可是止水慢慢地摇了摇头。她想要哭的，她好像回到了第一世离开父母时的感受，就是眼泪怎么也掉不下来。
“……我……”即使没有血缘，也是有感情的，我也是……
在止水接着说下去的瞬间，她忽然吃惊地睁大眼睛，她被六合抱紧了，甚至让她感到了疼痛。
止水觉得寒冷在远离，耳边传来了略带颤抖的低声细语，那是六合无法抑制的感情。
“别说了……！”
“……”
水水的心在颤抖。她被温暖包围，心中充满了长时间没有体会过的温柔之情。
止水颤抖着伸出了手。无力的手指抓住了黑色的灵布。
“你们……要……帮助昌浩……保护……爷爷……”
之后，晴明会有一次大劫，本来按照初始神的想法，是应该她仍然在这个世界发生的“……彩辉……”
六合抓住了止水冰冷纤细的手指，在止水的耳边说道。不要担心。一切都会好的。
止水的意识逐渐变得淡薄，可是还是努力地看着六合。他有着和红莲不一样的温柔。但都是让人很眷恋，很眷恋的温柔。朝霞般颜色的瞳孔。温柔又坚定地盯着自己。这让她想起了儿时和他还有慧斗一起训练的时光。
“彩……辉……？”
“啊”
止水突然转过脸来。就像哭泣的孩子不愿意放手一样，死死抓住了六合。
“我不想……一个人……”
在黑暗中一个人是痛苦的、寒冷的。寂寞的、十分寂寞。
我不要回到初始神那里，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混沌一片的黑。
“……”留在我身边……我不要走。水水想要这么说，可终究是没有发出声音，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她眷恋的看着四周的人，想把他们的样子深深刻进心底。“彩辉，宵蓝，慧斗，昌浩……红莲。”她低声的念叨着这些名字，任由微弱的声音随风而散。
声音中断了。止水的手滑落。
六合依然紧紧地抱住好像熟睡了的止水，久久没有移动。
远处传来了脚步声。
勾阵转移了目光，想要确认正在靠近的是谁。
一步一步，仿佛想要确认什么一样的脚步。晴明走到昌浩等人的身边，从六合那里抱过了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一样的小孙女。
晴明浅浅地微笑着。
悲伤一片。
晴明背后的太阴和玄武，对这突发状况一时间不知如何应付，只得呆呆地站着。
人心这东西，有时会超乎所有神将想象的坚强、温暖、和悲伤。
高龙神从风中得知了出云的消息后，睁开了眼睛。
人心这东西，有时会在神的预料之外。
你能牺牲什么。
高龙神这样问他。那孩子犹豫之后回答，我或我的身体都行。
为了违背天理，就必须付出代价。没有牺牲就无法得到回报，这是件很沉重的事。
但是最后，却是另一个看上去无害的孩子，做出了违背天理的事情。
“终究是付出了代价啊。”
高龙神抱着胳膊伫立在神域的岩石上，不经意间将视线移向了另一边。
“……碎夜，你……”
“……她不会死。”碎夜血红色的眸子深沉，声音没有半点不确定。那是全心全意的相信。
没有过去，因为未被召唤。碎夜不会自以为是的去干涉止水。
因为她的强大，如果他了解的都不够完全，就没有人比他更加清楚了。
河岸……
水水眯起了眼睛，真是的……她还没有被召回，也就是说，她还没有死。或者说，初始神不觉得她死了。
走了不知道多远，她看见了一个人。
一个黑发黑眸的温润女子。和昌浩长的格外的相像，水水不难认出，这就是若莱吧，安倍晴明的妻子。
“啊啊，还只是个孩子啊……为什么会到这里来了呢？”
“嗯……你在这里干什么呢？”水水有些疲乏的也在石头的另一边坐了下来，反问。
“我？”
那女子微微歪了歪头。
“我嘛……对了，我是在等人。我无所谓啊，反正我也喜欢在这里等。虽然太黑让我有点怕，不过忍忍还是可以的。”她笑着，“你为什么会到这儿来？你要过这条河还早吧？”
其实已经不早了，自己早就过了几万岁了吧，算上所有的世界的话。只是这个世界的自己，最接近普通人了罢了。所以忘记了自己有着几乎可以为所欲为的能力，宁愿死去也不想被猜疑，宁愿死去也不愿意看到那些人知道真相后冷漠的目光。这是她的自私。
“也许吧……”水水轻笑了一下。笑的有点苦。
“……我等的人呢……”那个女子忽然开了口。水水转过头，女子仿佛沉浸在了自己的回忆中，继续开口说道。
“是个非常非常任性、顽固、倔强、偏执，而且无可救药的人。”
“……”
是说晴明吧。水水挑了挑眉。
“你也觉得他无可救药了对吧？但是，我和他有个约定，却被我打破了……”
自己一直在他身边。不管发生什么，两人的心都在一起。
“我打破了约定先来了这里，就想，至少不要过这条河。因为那家伙说，我明明已经任性到无可救药了，我一直对你那么任性可你还是喜欢我，是为什么呢？”
她笑了，然后把头转向止水。
“就算任性到无可救药，但自己还是喜欢……因为他是个非常纤细的容易寂寞的人，而他自己又从来不会意识到这点。”
所以，我等他。
“等那人到了这里看到我以后，肯定会大发雷霆，然后追问我为什么先来这里了……之类的问题。真的是任性到无药可救吧。”
这有些傻傻的语气中，含着深深的爱意。
水水露出了些许的迷惑，这就是深爱一个人的感情吗？
女子笑着注视着止水。 “……啊，我就说你来这里太早了。”
她指了指水水腰间的一把笛子，那把笛子正在散发着微弱的光芒。水水有些惊异，那是，哈迪斯当初送给她的笛子。可是不是应该在物品空间内嘛？什么时候别在了自己的腰间？
“快，回去吧。我还要再等会儿。”
水水摇了摇头。
“……走不动了……太累了……”
痛苦的，无可奈何的声音。
就算走了，还是要离别。一年半的时间，只会叠加再别的痛。
只听见女子说，没关系。
“我来推你一把……你回去吧，止水。”
第二十一章 失去
任何的事情都有代价，诛神的代价是丧失见鬼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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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低着头，他悲伤着，可是经历了沧海桑田的他，早就流不出眼泪，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那股幽深的绝望就让人不忍目睹。
十四岁不到，那个孩子，才只有十四岁不到啊。
神将们静静站在了他的身边，谁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天一和太阴已经轻轻的抽泣了起来，朱雀悲哀的看向了那个温柔的女孩子，搂住了天一的肩膀。
忽然……
六合敏感的注意到本应该走到生命尽头的那个孩子的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微弱的好似错觉。
“！”
与此同时，晴明也感觉到了一股风带着熟悉的气息。
那是自己已经去世了很久的妻子——若莱的气。
然后，他发现自己抱着的那个孩子死灰色的脸孔渐渐恢复了生气的样子。
晴明激动地紧紧抱住了自己最小的孙女。喃喃的，好似死别了几个世纪般——“止水……”
止水虽然死而复生，但是终究生命力损耗的厉害，才醒过来就又陷入了沉睡状态，半个月后才勉强睁开眼睛能够起来活动半天了，青龙，天一和朱雀随着晴明的魂体回京了。昌浩和六合是不肯走，勾阵是不愿意走，而腾蛇，太阴和玄武则奉晴明的命令留在止水身边照顾。
这半月来，昌浩变得分外的憔悴。首先是腾蛇，腾蛇失去了记忆，他变成了那个跟随晴明时那个冷冰冰的地狱火将，他看昌浩和止水的眼神冷的像没有温度的冰，同时也疑惑着自己的模样和为什么他的映像中，晴明还没有孙子孙女。
不过总体来说，就是拒人以千里之外，要不是晴明的命令，也许他早就走了。
还有一个原因。
或许是作为弑神的代价，尽管腾蛇的命被止水换了回来，但之前昌浩是切切实实的将他‘杀’过一次。因此，昌浩失去了，他那堪比晴明的见鬼能力。
这是阴阳师绝不可以或缺的技能。
“……不要告诉止水。”昌浩说。不单指自己的事情，还有腾蛇的。
如果止水醒过来，看见自己以命换命的腾蛇冰冷的眼神，该有多么的难过，他简直不敢去想。
所有神将都默然，止水，再也受不起任何的打击了。
于是他们尽量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一如既往的样子。
这一天，太阴和玄武照着分配的那样去森林里狩猎，六合留在止水的身边，而勾阵则看着腾蛇。
“醒了。”微微上扬的语调让人明白这是一个问句。不过这就是六合的习性。
“吾……”止水应了一声，在六合的搀扶下半坐了起来，“一直躺着，总觉得骨头要散了。想要出去透透气呢。”
六合微微皱了皱眉，此时已过了三月，然而那寒气依旧是会有冷冽的感觉，何况他还担心会碰到腾蛇。“……身体不好就不要出去了。”
“啊……我已经躺的够久了。”止水争取着自己的福利，“再不晒点阳光，我晚上出去就该可以装鬼了。”
由于长期缺光，止水的皮肤变得相当的白，不是那种健康的，而是偏向于苍白的无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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