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开始不自然地摇荡起来。
映照着夕阳变成金色的海面高高隆起，勾阵扶着腾蛇出现了。
“……这次我还真以为没救了呢……”
勾阵叹了一口气说道。
腾蛇的表情一面茫然，双手撑着地面，不断大口大口到吐着气。额头上的银冠已经不知所踪，金色的眼睛像在找寻什么似的不断游走。
最后他的视线集中到一点。
垭口无言的太阴和玄武，跪在地上的成亲和昌浩，以及躺在他们面前的孩子。
那两个自己无论如何不能忘记的孩子。
腾蛇拼命移动着僵硬的嘴唇，努力挤出了声音——
“……昌……”
昌浩猛的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红……莲？”他试着叫了一声。
腾蛇挣扎着站起来，摇摇晃晃到迈动着双腿走到孩子的旁边，跪了下来。
金色的眼眸扭曲了。
“……止水……！”
“止水，止水，止水……！”
无论腾蛇怎么喊叫，止水再也没有动过。
“不可能、止水、喂……！”
腾蛇已经近乎狂乱了。他伸出手，但还没有碰触到止水，就被六合抓住了手腕。玉色的眸子罕见的露出了怒容。与此同时，勾阵伸出手，用力往他脸上扇了一巴掌。 玄武和太阴吓得马上脸色青白到后退了几步。 昌浩也被吓的几乎惊跳了起来。
和他们预想不同的是，腾蛇被勾阵这么一巴掌打得生疼，终于清醒过来，茫然地看着勾阵。勾阵的额头和脸颊上都带着伤痕，看上去十分憔悴。
然后他的视线开始缓缓到往下移动看着已经失去意识的止水那像是熟睡的脸。
孩子惨白的脸眉头微锁，在他的心中挖出了一个深深的伤口。
“……我……究竟……”
现在的他脑中不断闪过的是中了缚魂之术的种种凄惨光景。
“……我究竟……！”
之后他再也说不出话了。勾阵看着这样的腾蛇，用严厉的语气说道：
“你是个无可救药的蠢人。……不要让我反复说这句话。”
在五十多年前自己也向腾蛇说过同样的话。勾阵伸出手，拍了拍低头垂下了视线的腾蛇的肩膀。他那魁梧的身躯，现在看来却是那么的渺小脆弱，真是不可思议。
“……不管怎样，先把止水带离这里吧。得让她好好休息才行……”
六合抱起止水，成亲也背起了力气耗尽的昌浩，然后太阴、玄武就隐形了，一行人离开了海边。
勾阵低头看着腾蛇好一会儿，不过觉得自己还是不在比较好，于是也迈步离开了。
“要是想通了的话就回来吧。……昌浩已经难过很久了。至于止水，她说了，如果你忘记她，她也不要你了。”
腾蛇的肩膀轻轻动了一下。勾阵看看他，然后慢慢消失了身影。
那两个孩子曾经紧紧握住自己伸出去的手，没有拒绝的笑着。
明明已经清楚明白到知道，我究竟做了些什么，却还是……
他们结束了腾蛇的一生中的漫漫长夜。
即使知道那是一双曾经粘满鲜血的双手，还是伸出手来紧紧握住没有放手。
“我……”
腾蛇双手捂面，像是吐血一般吐出了悲痛的话语。
第二十四章 离去的方式（上）
因为自私，所以以这种方式离开。不说再见，即使真的会，再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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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个小时。
六个小时后，止水醒了过来。对着一直担心的握着自己的手的六合笑了一笑。
看着止水重新有了生气的脸孔，六合悬着的心才放下了。
他松开了止水的手，扫了一眼一直蹲在角落里的小魔一眼。“……我先出去看看昌浩。”
水水点头，看到六合离去，打起精神来看一直埋着自己头的白色的魔怪。
腾蛇，红莲。
“……腾蛇？”其实看他的情形，水水就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记忆……已经回来了么。
“……”小魔似乎轻轻低估了一声，声音模糊不清的。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清。”水水的声音很虚弱，但是还是透着一种温和。没有变。
小魔的头埋得更低了。只要一想到这个孩子是因为他，为了他才命悬一线，他就失去了再次面对她的勇气。“……是……红莲。”好像是挤出来般，腾蛇害怕了。
害怕，被拒绝。
“……记起来了啊……红莲。”水水轻笑了起来，微微扭过头，对上了错愕抬起的红眸。
“昌浩一定很高兴。”水水肯定的点了点头，她笑的很温暖。“红莲，欢迎回来。”
“我……我……！”想要道歉，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因为，这是不可被原谅的。
水水看在眼里，叹了口气，慢慢下了床，脚接触到了冰冷的地面，让她一个激灵。
“小魔。”她说，然后一双没有温度的手抱起了小魔，感受着毛茸茸的触感，水水有些留恋的眯了眯眼。“如果你只是痛苦的话，我宁愿，你继续失忆。”
“！”
“我和昌浩那么拼命地救了小魔，不是因为，想要看你自责和伤心地样子。”水水继续说，然后暗嘲自己真是堕落了，这么圣母的话都说出了口。“小魔，如果真的觉得愧疚，那就好好保护爷爷和昌浩吧，也要好好保重你自己，因为我救了你，你的命，是我的了。”
腾蛇霍的瞪大了眼睛。
他注意到，止水没有把自己概括进去。
“……我会保护你的，止水。我们都……”他慌慌张张的开口补充，想要挽救什么似地颤抖。
注视着小魔的神情，止水笑了，笑的很幸福，很真。
其实，神将们都有所觉了吧，自己渐渐微弱掉的生命力。
离别，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只是大家，都是不到最后不肯放弃的，善良的人。“……代替我活下去。”
所以，你不可以随便死去。
从醒来开始，水水就已经有了觉悟，自己苟延残喘的生命，快到尽头了。
和第一次突然性的死亡完全不一样的，这次是身体慢慢崩溃，被一步一步走向死亡的感觉侵蚀着。最终，被宣判了死刑。死前，一定要将可以布置的事情都布置了，水水才能安心的离去。
“不要胡说！你会没事的！”小魔慌慌张张的大叫起来，惊动了门口的六合和昌浩。“我们回京，晴明一定会有办法的。”
水水缓慢却坚定地摇了摇头，即使是安倍晴明，也不是万能的。
她对不起安倍家族。
为了自己真正的血亲，某种意义上，她会带给晴明和昌浩重创般的打击。
说什么为了自己的亲人，怎样牺牲也好，实际上，她牺牲的都是别人。
何况说到亲人，安倍家族不也是吗？
但是她自私的为了任务，选择带给他们痛苦。
践踏别人的感情这种事情，是怎样都渎不清的罪。
因此，允许她最后的补偿吧。水水的眼底闪过了一丝的悲哀，然后泯灭在了更深的地方。
不会再有第二次。
因为，不会再有人像晴明像昌浩像十二神将般的能够带给她温暖了。
这样的打击和伤害；这样的眷恋和温情。
一次就够了。
“止水，你怎么起来了！”门口传来了昌浩急急的声音，六合快他一步，将止水重新抱回了床上。
“六合，昌浩大事不好啦……”这头还没有落定，横冲直撞的太阴一阵风般的卷了进来。
“太阴！”从外面追进来的玄武大叫一声。
“从白虎那里传来的消息，晴明被……呜呜……”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因为被玄武死命的捂住了嘴巴。
但之前的话已经足够让人明白晴明出事了。一瞬间，所有人都神色大变。
玄武懊恼的拍了额头，太阴看着一身白衣的止水，才后知后觉的闭了嘴。死也不敢吭声。
“太阴，爷爷怎样了。”止水虽然还是笑着，可是声音却没有了温度，这样的止水就算虚弱，也依旧给人一种不能抗拒的感觉。
太阴扁了扁嘴，左右为难了半天，最后一狠心，“白虎托风送来的消息，晴明被不明妖异袭击了，现在卧病在床，状态……状态不太好！”
昌浩如同被雷劈了一般的无法动弹，勾阵也出现了，“晴明的身边不是还有青龙吗？”
“不……不知道啊！”太阴跺脚。
“……回去吧。你们都先回去。”水水说，用一种不可抗拒的音调。她闭着眼睛，像一个暮霭的老人般。
“这怎么可以！”太阴大吼一声，把昌浩吓了一大跳。玄武皱起了眉头，明显是反对。
六合直接是开口就反对——“不行！”
勾阵蹙了蹙眉，“如果是晴明，也一定会下令让我们跟着你的。”她说的是事实。
“碎夜很快就会回来。”止水的声音没有一丝的商量余地。但同时，她开启了精神力，很久，很久不用的精神力。
“不用担心我。”
几个神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激烈的挣扎着。担心晴明，同时也担心着止水。要怎么办？
“那我在这里陪着止水……”昌浩提出。结果还没有等神将点头，止水就厉声说，“不行。”
声音大的让所有人都一震。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水水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绪，“爷爷现在卧病在床，如果还要担心我们的话，会更加不好的。所以昌浩你必须回去。”
“可是……”昌浩下意识的就想要反驳，又说不出哪里不妥。
“……走吧。”止水叹息一声，感觉到一阵风带着一股神气拂过，“看，碎夜回来了。”
话音刚落，暗龙神就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屋内。
神将们的眼中闪过挣扎，终是决定离开。
担心晴明，而有碎夜守着的止水，一定不会有事，这个方法，看上去是最两全的了。
“……那，我们明早出发。”勾阵最终定夺，“止水，你也要尽快赶回来啊！”
“啊……”止水应了一声。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