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天鹅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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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天鹅船-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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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春的风是一群舞蹈的杨絮,游荡在小巷的屋檐,唱着*的歌,一路快乐而寂寞地蹦跳着。小乘用手背遮住眼睛,抬头望着高高的太阳,潮湿的手心暴露在阳光里让人感觉几丝暖意。夏天好像就要来了,也许会更快。

  脚下的砖块被太阳晒的坚硬而干燥,缝隙间时常会看到一夜窜出的新芽,被路人踩过脚,只留下倔强的绿色血迹。小乘小心地跨着步子,跳过杂乱美丽的花丛。她的家很近,就在拐弯的第一面门。

  这是一个老院落,内墙一角挂着一撮浓郁的爬山虎,像一片挂在墙上的森林。外婆正在剪掉它们,因为快到夏天了,那个小小的生态系统里总是聚着不少烦人的蚊虫。外婆背身弓着腰,深深陶醉于这简单而富有成效的工作,直到听见屋子的关门声才恍然回过神,本来想着让小乘顺腿去打瓶酱油,转过头却发现她早已回到屋子里了。

  小乘的房间很小,一张铺着新褥子的旧床,一个洁净的写字台,写字台的对面是一个淘汰了很久的布沙发,鲜艳的玫瑰红有几处已经被坐的泛白。小乘把书包向床上一扔,懒散地倒在沙发上。她的脸温柔而纯白,正午的阳光从窗户落在她的嘴角显得很灿烂。她静默了一会儿,然后起身从书包里拿出了一封信。

  那是一个简单的信封,右下角有一个简单的名字。她叫曼宁。八年前小乘见了她最后一面,在家乡的火车站。

  就是在那年,城镇的郊外山花烂漫,南归的新燕衔着春天的种子站在绿色的车顶上。小乘的妈妈紧紧拽着女儿的手,不耐烦地告诉她那么小的孩子是不会来送你的,小乘懵懂地看着她的眼睛,一声不响地上了火车。

  她相信那天曼宁确实来了,因为她看到了一个梳着长辫子穿着红格子上衣的小女孩,手里抱着一个和她一样的毛绒熊。小乘从车里伸出脑袋去喊她,可是太远了,而且一切随着火车抽泣似的呜呜声变的更远更远。她只能遗憾地望着那个随在后退人群里的女孩,直到再也看不清她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清这座城镇的表情。

  她在十天前给曼宁写了第一封信,是从串门的老乡那里打听到地址的。她不很平静地在纸上写着。

  小姐姐,你知道吗?外婆说我是被骗到这个世界来的。我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我还是能有所感到。妈妈在八年前把我送到这里就一走了之了,再也没有见过面。外婆在外面总说那个畜生应该早点下地狱,但回家后却总是偷偷地

  抹泪。她就像一个向人们不停赎罪善良而又孤独的孩子。小姐姐,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虽然你只比我大一个月,但我还是习惯这样叫你。说说你吧。你现在应该有很多好朋友,我却只有一个,她有一个动听而古怪的名字,莫冉。我时常把我的一些事情告诉她,只因为觉得她有很多的秘密,我喜欢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一个有很多秘密的人保管。我会有时常在她面前提起你,她说她很想知道你的样子,所以她想要一张你的照片,当然,我也想……

  曼宁的回信等的很久,小乘小心地拆开信封,虽然牢记着她以前的样子,但看到寄来的照片还是有些惊奇。已经不是一个小姑娘了,虽然还留着辫子,鬓角却梳的很齐,胖了许多,脸依旧是很白很干净。小乘觉得她的字写的有些僵硬,还好能够看清楚。小乘读着信,五分欣喜五分失望,她徒然发觉她们之间有了一层隔膜,一种说不出的距离,像置身于沙漠外的人听到沙漠里迷路伙伴的一声呼唤,亲切却海市蜃楼般的遥远。

  她没有打算很快给曼宁回信,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可能是找不到更多的话题。

  她把信和照片夹在课本里后去厨房做饭,酱油瓶没了,她出去找外婆却正碰见她打回酱油。

  你的同学在门口站了好半天了,我让她进来她就是不进。快出去吧!

  哦。可能是莫冉。

  小乘边卸围裙边走出院子。通向大道的电线杆下有一个倚着山地自行车的女孩。长长的头发被拂过肩头的风轻轻扬起,睫毛很长,托着淡淡的眼影。她朝小乘平静地微笑,像一只幸福的天鹅。

  咦?你怎么来了?

  我一直跟在你后面。

  小乘愣了愣,然后笑着走到她跟前,趴在她耳朵边小声叫了一声。莫冉?

  哦?哎呀!你干吗咬我耳朵!

  哈!我真的不能去啊,你看到了,我外婆在家。你还是找别人吧。

  你要我找谁呢?

  你就找……小乘想来想去貌似她真的只有我一个朋友。就如同她是我的唯一一样。

  是吧!还是你啊!除了你谁又会陪我呢?

  莫冉快乐地拍拍小乘的肩膀,脸上却有一种淡定羞愧的微笑。不知为什么小乘突然想起了曼宁。

  好吧。你等我啊!

  说完她快步走回了院子。莫冉呆在胡同里,不远的街道被路口框成了一幅方形的画,车辆和行人的侧脸来回穿梭。一个穿着人民装的老人从身边走过,头上的蓝帽子上似乎还镶着颗红五星。他径直走向前然后拐弯不见了。这里是莫冉第一次来,却给她留下了一个千奇百怪的印象。她想这真是个被繁华遗忘的角落。

  莫冉转而望着天,只飘过一块云彩的工夫小乘就跑了出来,换了一袭白裙,配着淡蓝色的上衣,纯洁而优雅。她把手里的一只苹果递过去,莫冉笑着接过来放在嘴里,带着她驶进大道。

  
  子洋放学后去了一趟音乐城,把跌坏的老CD机放在那里,那是他最珍爱的东西。他有些失望地走出玻璃门,站在车水马龙的街道旁,顺手从兜里摸出那张首映电影票,都是为了抢到它才搞成这样的。

  他叫了一辆车去影院,司机是个南方人,口音很重。子洋不想多说话,他有些累,闭上眼小憩了一会儿,手里还握着那张票。因为赶上下班的高峰,车走的很慢,阳光均匀地晒在脸上,整个人像沉浸于一股暖流中。司机打开音乐,喇叭里响起香港老八十的摇滚。感觉如同是把泡在温泉里的人突然倒进了一池红酒中,每一个细胞都像是猛烈地扩张蒸发,糜醉而温暖。

  下了车子洋就直奔路对面,时间还早,于是就到旁边的小摊买吃的,前面排队的是一对情侣,也是来看电影的,男人搂着女人,女人的背包里卷着一张细长的海报,像一根高高的爱情天线。女人叮嘱男人。

  看好票,别总放在手里。

  放心吧,我就是把你丢了也不会把它忘记的。

  子洋正笑着,突然想起自己的票。咦?他伸出双手,又伸回兜里摸了两圈。不会是把票丢在车里了吧!这可怎么办!

  他匆匆跑去补票,心里想着一定是不会有了。

  大妈!还有今天放映的票吗?

  窗里刚过四十的女人显然对他刚才的称呼深表不满,铁青着生番薯一样的脸扔出一张票。

  四十!

  太好了!我昨天买的不是四十五吗?

  多给五块我没意见。售票员头也不抬,嘴里洋溢出一股挑衅的味道。

  子洋尴尬地把头退了出来,看着手里的票,像花钱赎回了宝贝一样高兴。时间虽不多,但还是趁早进去,免得再节外生枝。

  影场多半的位子已经坐满,他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身边的人都没来,他把两只手臂清闲地搭在两旁的椅子上,深深呼了一口气,像是要把身体内所有的晦气一口吐出来。磕磕绊绊曲曲折折终归是赶上这场电影了。

  工作人员用挂着铁勾的长杆拉上高高的窗帘,鸡冠红的窗帘刚洗过,在高处伸展开像一泻而下的鲜血,子洋感到那种沸腾直涌到头顶,他环顾了一下四周,人们都和他一样热情而镇定地期待着。

  就要开始了,两个牵着手的女生赶到子洋这排,一步步挪进来,子洋看了看两边的“6”号和“10”号,想她们应该就是在这里吧。可是为什么没买连号呢?子洋突然有些羞涩,他难于想象女生们看到中间夹着他这样一个男生会是如何反应。子洋直觉得自己的喉咙开始变得干燥,抽干了所有水分似的难受。干吗要紧张呢,到时主动提出和她们换换位子不就行了吗。

  两个女生已经到了眼前,子洋却装做刚看见的样子,觅食的长颈鹿般仰起脖颈,自己还未开口,女孩的声音却已经幽忧飘进了耳朵里。

  
  小乘和莫冉急着跑进影院,找到了第六排。

  小乘,你的是8号吗?莫冉疑惑地对着她的票。

  对啊。

  可你看那里有人了。

  不会吧。

  小乘探过头发现的确是有一个男生坐在那里。男生突然转过脸,两人的目光刚好对在了一起。小乘连忙把眼睛转向莫冉。

  莫冉。怎么办。

  没事的。只要我们没错就一定是他错了。过去问问好了。

  小乘有些后悔来了,她本来就对电影这东西不感兴趣,要不是看在莫冉难得的雅兴上她是一定不肯来的。现在她的手臂被莫冉紧紧拽着,就像个受到伤害又被人强拉去讨公道的小女孩,一脸的无辜与不知所措。

  莫冉盯着男生,拉开架子,整儿一个压住怒火替人打抱不平的梁山女将,没等他开口便先发制人了。

  同学,可不可以把你的票拿给我看看。

  票?哦……男生很诧异,摸索着从兜里掏出票。

  莫冉接过来仔细地核对着,男孩显然是被她突然的举动打的措手不及,起先准备的台词也全忘了。吱唔了好久才说清楚话。

  那,那个……你不用看了,我们把座位换换,你们俩坐在一起。

  我凭什么跟你换!

  啊?男孩如同一只受惊的猴子,张着嘴巴,也许他也被彻底搞糊涂了。不是,我是说我让你们俩坐在一起,我们换一换位置。

  这本来就是我们的座位凭什么要你换!莫冉把票甩到他手里。

  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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