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扒子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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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扒子街-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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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紧,爱弟,会好起来的,我身子骨皮实,你注意养好身体,家里还有老人,孩子还小,都靠你照顾,没有好身体怎么行?听我的话,啊!”她声音忽然低沉下去,嘴唇嗫嚅了两下,神智又不清了。
  胡爱弟哭得说不出话,趴在她身边,不肯离去。
  “妈,妈!”王子白见她又昏了过去,急得直哭。她的哭喊仿佛鞭打着丁玉娥那微弱的神经,使她悠悠地醒转过来。
  “哪……个?”她费力地动着眼皮,想看清面前的人,“子白,你怎么没去公司打听一下,尽量找个活干,别耽搁……”
  王子白哭不成声,心说,你都伤成这个样子,我还走得开,还找什么活!
  她问道:“妈,那个伤你的人,你可认得出来?”
  “认得出来。只要我能再见到他,我就认得,他那两只眼睛……”
  王子白见娘说不上两句话就昏迷,非常害怕。以为她快要不行,疯了似的又喊又哭。医生、护士把她拉到一边,警告她说:“你妈妈头部受了重伤,你让她好好休息,别惊扰她,否则会危险的。”
  王子白被吓住了,大张着嘴,强压的呜咽,不敢再哭叫。那两颗圆圆的美丽眼睛却像两池泉水,哗哗地向外奔泻着泪流。
  医生把一沓处方交给王国生,催他快去收款处交钱。他急忙跑到收款处的窗口,递过处方。一会儿里面传出声音:“丁玉娥,两千元。”
  “多少钱?”
  “两千元。”
  他以为收费员弄错了,“她是刚来的……”
  “知道。这是住院押金,只怕还不够呢!”
  王国生为难了。身上二十块钱都没有,到哪里去拿出两千元!他呆站了一会儿,说:“她是上班受的伤,有单位,环管站。”
  “你要她单位领导来,我们这是制度,得先交费。”
  单位领导,电话早打过去了,说是就来,可还没人来到。肇事人开车走了,不知去向。他小心求着收费员:“同志,不,师傅,请你帮忙先让医生治伤,钱待会儿交。不会不交的,只是待会儿,等他们领导……”
  “这我做不了主,你找院长。”随着话声,那沓处方也扔出窗口。他怔怔地望着,仿佛处方纸都带电,一触就会电着。可他只有去找院长,希望得到同情、恩准。他上了楼,挂着“院长”牌子的房间门关着。他敲了几下没有反应。院长哪去了呢?问了好几个人才得知,院长到卫生局开会了,找不到院长,他只好捏着这把处方回观察室,求医生发善心先给治伤,别把病人给耽误了。
  朱奇是位二十多岁的年轻医生,刚从地区医专毕业,脸蛋红红的,充满热情好奇。听了王国生那哀哀无奈的述说,站着想了一会儿,面颊还抽动两下,转身跑了。好一会儿才回来,手里托着药盘,一边给丁玉娥作着简单的检查,洗伤口,上药包扎,一边说话,当然都是说给王国生听的。但眼睛一下也没有看他,都在看病人的伤处。
  “我只是简单处理,我们主任说,要作全面的检查治疗,必须先交钱,这是制度。我们主任还说,医生的职责是救死扶伤,要有革命的人道主义。可钱也是一个大问题。以前都那么干,重病号、急诊病人,总是先抢救,没管钱的事。可后来不行了,治好了不给钱,有的人都找不到。我们医院亏损了一百多万,药都买不回来,医生的工资都发不了。”他装出老成持重的样子摇摇头,甚至还轻轻叹口气,“真没办法,我们想发扬人道主义还发扬不了。”他看完丁玉娥头部的伤,左面颊又急速地抽动几下,挑起眉毛跑了。
第四章孽障路窄(5)
  不一会儿张主任医师来了,朱奇跟在他后边。
  张医师看了丁玉娥的伤口,又翻开她的眼皮看瞳孔,捏着她的手腕号脉,推了推眼镜问:“谁是她亲属?”
  王国生迎了上去。
  “你是她……”
  “爱人。”
  “你爱人伤得不轻,怎么还不快交钱,办手续?”
  王国生一时结巴,说也是那句话,没钱,请医生先瞅着。朱奇在张医师耳边说了几句,张医师看一眼王国生,转身走了。
  朱奇说:“你赶快催她单位拿钱来,这可拖不得的。”
  王国生急忙又去打电话,回答已经去人了。他回到观察室又等了一会儿,环管站的工会主席巴东来了。王国生像见到大救星似的,一口气把情况说了,请巴主席快解决钱的问题。
  巴东两眼望着天花板,一只手在后脑袋摸了半天,先是一通埋怨:“咳!我们站净遇倒霉的事,一下子两人受伤,好好的一个丁玉娥忽然就成了这个样子,不知哪个王八兔崽子这么狠心,抓着剥了他的皮才解气。”然后脸露难色,说话的声音低了八度:“王师傅啊,胡爱弟、丁玉娥都晓得站里的情况,发工资都紧紧巴巴,勉强维持,哪里一下拿得出这么多的钱。我来时问过会计,账面上支不出一分钱,出纳柜里只锁了几块钱现金。”
  王国生急得在房里团团转,环管站似乎比他还穷。怎么办?他握紧拳头,一下一下擂打着墙壁,仿佛要打出一堆金子似的。
  巴东说:“你们没找肇事者?应该找到他,这钱应该他负责!”
  王国生满口苦涩,谁不知这个理,可一时半会的上哪儿找到肇事者。
  胡爱弟痛苦地从长椅上撑起身子。观察室只有一张床,丁玉娥占着,她只能在长椅上将就。她的臂膀、腰脊、胯骨比刚到医院时更痛了,现在竟直不起腰来,只能弓着身子一点一点地移动。她哀求说:“巴主席,你行行好,给丁师傅想想办法。我不治疗都算了。丁师傅可不行,她伤势重,现在还在昏迷,不赶紧治疗,危险……可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啊!”她语气迫切,感情真挚,“死”字一出口,竟“哇”的一声哭起来。
  王子白憋着的一腔悲哭让胡爱弟这么一引发,再也控制不住,更加伤心,“妈呀妈”地大哭大叫起来。王国生头顶着墙壁,把一腔苦水都强压在心里,泪在心里流。王子青早已憋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不知往哪儿发泄的怒气、怨气,这时仿佛找到了出气口,他跳到巴东面前,抓住他又推又搡,大声吼叫:“环管站也没钱?单位也不管她?她可是你们站的老工人,扫了几十年的大街!哪个管她?哪个管她?”
  “子青,放开巴主席。你这孩子怎么这样不懂事!”王国生急忙掰开儿子紧揪着巴东的手,将他推出观察室。
  “懂事,懂什么事?妈都要死了,还懂事!”他生气地在门上踢了一脚,把门踢了一个窟窿。气得王国生又是跺脚又是恨地说:“你、你、你……还给我惹事!”
  巴东见了这个情况,又尴尬又为难,叹口气说:“王师傅,你们不要焦急,我马上回去找站长、书记商量,伤得治疗,人得抢救,有医院,不会出事的,你们放心。”他急急地走了,但迟迟不见回来。
  丁玉娥开始说胡话,烧到四十度。王国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时蹲、一时站、一时擂打墙壁。他想叫喊,又叫喊不出,想撕碎自己的身子,又不知从哪儿下手。
  胡爱弟时时从长椅上艰难地爬下来、挪到丁玉娥床前,试探她额上的热度。热得烫手!她眼里满是惊恐和焦虑。天啊,快来救救丁师傅!
  王子青一直趴在门口,眼巴巴地望着母亲,拳头握得格格响,仿佛他一使劲,母亲的痛苦就会减轻似的。
  王子白坐在妈妈身边,眼泪不停地往下掉。
  朱奇又来试丁玉娥的体温,大惊道:“你们怎么还不想办法,这样拖下去会不行的!”
  这句话像一只铁锤重重地击打着每个人的心,谁都明白,这样下去不行。丁玉娥已经在死亡线上徘徊,再不抢救,后果不堪设想。怎能眼睁睁地看着亲人让魔鬼抢去?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王子白忽地站起,抓住朱奇的两手,哀求道:“医生,请你救救我妈,救救我妈!多少钱,我还。我能还!我可以卖血、身上所有的血。我求求你,你答应我,我给你干什么都行……”她仰脸看着他,声音是那样的悲怆、凄切。
  王子青抡着胳膊跳到朱奇面前:“我也卖血,我的血多。医生,你就答应我!”
  王国生似乎看到了一线希望,急忙扬起头,哀告道:“医生,我也行,也能卖……”
  连胡爱弟都强烈地要求:“要是不够,也算上我!”
  朱奇被这一个个的行动、恳求感动了。他再看王子白,她那真挚纯洁的表情更深深地打动着他,一种年轻人热心热情和勇于献身的情感在他心里油然而生,这么单纯可怜的女孩,这么苦苦哀求自己的一家子,我不帮她谁帮她?救死扶伤是医生的职责,我怎么能眼看着病人的伤势严重不管呢?他想掏出纸巾替她拭去脸面上太多的泪水,纸巾抽出一半,忽然改变主意,慌忙将全包的纸巾压进她的手心,转身跑了。
  同一天早晨,牛全发也早早地起来。
第四章孽障路窄(6)
  十字街口围了好些人。
  环卫工人被打!凭着职业的敏感、责任,他找到公用电话,通知张歌带摄像机火速赶到。
  牛全发很是气愤,又有些兴奋。都是些什么人,竟然狠心到这种程度。环卫女工每天辛辛苦苦扫大街,有什么可以歧视的?
  他跟张歌一起回到台里,立即给环管站打电话。那边回答:领导不在,我是看大门的,等领导上班再说。
  牛全发放下电话,后悔刚才没把女工送到医院,只急着回台编发新闻。救助女工的事,当然让环管站自己办理为好。没想到时间尚早,书记、站长还没上班,那两个女工还躺在十字街口,救人要紧。他急忙跳起身,连呼张歌:“赶快叫车,把女工送医院。”
  张歌说:“他们环管站干什么,这也轮得上我们?”
  他想,还是自己去吧。走到楼梯口,张歌追着他说:“牛台长,如今好事不好做,弄不好还赖在你头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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