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扒子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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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扒子街- 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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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你不要说话。你只陪着老鱼就行。”
  “他不能说话!”鱼四旺当仁不让,深明奥秘的样子:“我是本地的,他们还这样。他一开口,听他是外地口音,更不得了。”
  席晓星接着安排:“老鱼,你们明天继续下去催款,没有去的单位都去一次。说话要硬气,就要像今天这样,没有什么道理可讲,不同意也是这么做了。没有钱,让他写字条,同意在他们的财政拨款里扣除。他们不敢不服从县里的安排,没有什么皮可调。”完了她又加一句:“老鱼,你继续辛苦!”
  鱼四旺时髦地偏偏头,表示同意。
  席晓星对周志安说:“你在办公室不要闲着,挨着个儿给他们打电话。”
  周志安说:“有的单位我都打了好几遍,他们比以前更烦。”
  “就是要他们烦,上午打了下午接着打,他烦我们不烦,他嫌烦就拿钱。不拿钱,就要烦他难受,烦他不得安生。”
  周志安说:“有些单位也有意见……”
  “有意见你就按老鱼说的那样跟他们说,你说话也要硬气,不要把自己看成是临时工,你代表县政府,是县市容美化包装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大胆,不要怕。”席晓星尽量给他打气。
  周志安唯唯诺诺。但要他像鱼四旺那么撕破脸皮跟各单位的头头争长论短,他心里总不自然,做不到这一点。想着自己不知能在这干几天,钱收完了,办公室撤了,你卷包袱走了,谁还会管他?他用得着撕破脸皮得罪一大帮人!
  向前只觉得这工作有些窝气,不顺心,又使不上劲。其实他的作用只是做给县领导们看的,让县领导觉得席晓星公司有实力,有职员,不是皮包公司,不是她光杆一个。这时他提了一个意见,说:“我和席总都不便出面,老鱼一个人也忙不过来。尤总在博川有些影响,他如果出面抓一下,效果可能要好一些。”“不是好一些,会好很多。”周志安说。
  鱼四旺却撇着嘴巴,不以为然,心里在说:“他还比我厉害?”
  席晓星当然知道尤立明的作用,按照他们协商的合同,这些工作都应该是他做的,可他不管不问,常常找不到人,也不知他在忙些什么。他不抓这个工作,她不能不抓。她目前的全部精力都集中在一点上:收钱,收钱,收钱。这是她当前惟一重要的大事,甚至比生命还重要的大事。
  秘书刘康曾好意给席晓星出过主意,说:“你请尤县长出面,请他召集交款单位的一把手开会。只要尤县长在会上强调一下,各单位就会很快把钱交上来,用不着你们一家一户地催,那多费劲。鱼四旺再会胡闹,会折腾,人家也不会害怕,不买账。”
  席晓星说:“锁县长开了会,也一再强调了。”
  刘康说:“锁县长是副县长。一把手、县长开口说话,跟副县长是两码事,那是绝对不一样的。你们到下面收款也瞅得出来,非找一把手不可。一把手不说给钱,谁敢写支票!”
  席晓星知道是这么回事。但尤卫红她怎么搬得动呢?他工作太忙,事情太多,多半时候会不上面,好不容易会上面又匆匆忙忙,说不上几句话。这件事不跟他说深说透,建立深一点的关系,他怎么会为她出面召开专门的收钱会议?怎么会把这事当成大事来抓?很显然,这对她是大事,可对尤卫红就不是大事了。她为此伤透了脑筋。
  尤卫红不好找,但如果能抓住尤立明也是不错的。连向前都看出来,尤立明出面抓收钱,效果会好很多。他的身份摆在那里,不看佛面看僧面。尽管他父亲尤卫红不庇护他,不被他左右,尤卫红也在很多场合申明了这一点,可这种事谁又说得准、说得清呢?父子关系总比上下级关系、朋友关系、同学关系、亲戚关系更进一层。
第九章李海席晓星(7)
  必须抓住尤立明。席晓星心里果断地决定,必要的时候再进攻尤卫红。她的两眼定定地望着前方,脑子里浮现出种种计划、办法。这是收网的时候,绝不能让入网的猎物再跑掉。
  于丽珠做梦也没有想到,随便的一声答应就要付出一万四千元。她实在想不通,世界上哪有这种不讲理的事。
  那是上月的一天,她正在房后院子喂鸡,突然听到前院有一个粗老女人的嗓子喊:“这家的人呢?”
  她连忙放下食盆,跑回前院,见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和一个小伙子站在房前的地坪里。
  “你们买鱼?”
  “我们是政府办的!”
  “政府办?干什么的?”于丽珠不懂政府设置的机构,也不晓得政府办就是县政府办公室的简称。
  “县政府办公室,没听说过?”鱼四旺扯起领导干部的架子。
  于丽珠一听,以为她也是跟尤卫红一样的县政府的什么“长”,还带了“跟班”,职务一定不低,便慌了手脚,忙请他们进屋,又倒茶水,又切西瓜,忙个不停。鱼四旺也不客气,大模大样地坐到桌前,该吃的吃,该喝的喝。
  “县里决定包装解放路、中山路你可晓得?”
  “我不晓得。”
  “现在我告诉你,旮旯旮旯。就是做灯箱广告。你们的鱼养得好,都有了名气,旮旯旮旯。你们也得做广告,这是县里决定的。”
  “县里决定?”
  “对。”鱼四旺翻开册簿,指着一行,“付小昂,养鱼专业户。是你们吗,旮旯旮旯?”
  “是。”于丽珠说,“我儿子叫付小昂。”
  “这就对了。”鱼四旺紧接着问,“县政府分配给你们两块护拦,你们做什么内容?”
  “做什么内容?”于丽珠连“护拦”是什么都没搞清楚,完全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什么内容?”鱼四旺装做很内行的样子给她提示,“你们养鱼,那就来个鲤鱼跳龙门,画一条大红鲤鱼往上跳,旮旯旮旯。”
  于丽珠想,鲤鱼跳龙门就鲤鱼跳龙门,你们都是县里的干部,你们怎么决定就怎么做,她没有意见。
  鱼四旺当即就叫向前在桌上作了记录。
  昨天付小昂接到通知,限定他本月十五日前送一万四千元广告费交到县包装办公室。他莫名其妙,问他娘。
  于丽珠可傻了眼,急起来,“他们只说县政府安排,没说要钱呀!”
  付小昂安慰道:“妈,你别急,我去处理。”
  于丽珠说:“你找找尤县长,县里怎么作这种安排,也不跟我说清楚,这不瞎糊弄人吗?”
  付小昂说:“我不找尤县长。我跟他们说理,他们讹不了我。”
  于丽珠听儿子这么说,才放了心。
  付小昂一大早忙完自己的事,便蹬着三轮板车来到县政府大门东边的那个“博川县市容美化包装工程办公室”门前。
  门是开着的。
  吊扇在天花板下面摇晃着快速转动,发出呼呼的响声。对放的两张办公桌,东边坐着鱼四旺,脸冲着门,两只脚搁在长椅上。西边坐着周志安,他正在做着例行公事:给各单位打电话,催款要钱。向前坐在靠墙的沙发上,为了凉爽一点,他身子前倾,尽量多受到一些风的吹拂。他们都没有下去,在等席晓星和尤立明。
  今天开会,具体研究收款中存在的问题。
  鱼四旺瞅着墙上的挂钟,已经九点。她有些不满地问向前:“他们怎么还不来?”
  “快了吧。”向前随便答着。
  付小昂来了。
  鱼四旺听说他就是那个养鱼专业户,忙问:“你是来交钱的?”
  “我不交钱。”付小昂站在房当中,吊扇底下。没人让他坐,他也不要坐,觉得吹吹风还好些。他把情况说了一遍,然后声明道:“我到这来就是告诉你们,我是穷养鱼的,靠养鱼生活,我不要做广告,还没有发展到需要做广告招徕顾客的时候。”
  鱼四旺立马反驳:“这不是你要不要做的问题,旮旯旮旯。这是县政府安排的,都得做!”
  “县政府安排?有县政府的文件通知没有?”
  向前见他衣着简朴,却出语不逊,急忙站起解说道:“是这样的:县里为了庆贺升市,美化市容,要把解放路、中山路都包装一新,让博川亮起来。这也是为博川的荣誉、发展作贡献,希望大家支持。”
  “我很赞成。可也得根据人家的承受能力,自愿而定。”
  “自愿?哼!”鱼四旺暴风雨般地袭来,“你叫他自愿,他不给你自觉;哪个也不会自愿。这是政府行为,就是得带点强制性。你是不是博川人?每天是不是在博川街上走?博川包装好了,你也瞅了,享受了,你就该承担贡献,就得出钱,旮旯旮旯。博川漂亮了,你也光彩,旮旯旮旯?你别只想享受,又不花钱,哪有这个好事,旮旯旮旯!”
  付小昂不急不忙地问:“这个女人每月挣三百块钱,全家的生活费就要两百九十九元九角。现在有人要她花三百块钱买化妆品。请问:她是拿这三百块钱买化妆品还是先解决全家人一个月的生活费用?”
  鱼四旺噎了一口,顿时愕然,但却发起横劲:“我不管她买什么!我只要你交钱。这是两码事。”
第九章李海席晓星(8)
  “道理是一样的。”付小昂平声静气地说,“我算一笔账你们听听:我养的大罗非鱼市场零买三块钱一斤,送到宾馆、饭店,成批的卖是两块五一斤,就都算三块。你们两块一米见方的小小护栏广告就要一万四千元。我要卖四千三百斤鱼到四千五百斤鱼才能凑够这么些钱。养这么些鱼还要成本、饲料、人工。四五千斤鱼没有一年半年养得出来?我把这些钱都给你们,我拿什么买鱼苗?拿什么再生产?我不养鱼、不生产,光瞅着那两块小小的广告牌,能充饥饱肚?能遮风御寒?”
  鱼四旺两脚一下子落到地上,喷着唾沫星子:“哪个管你那些,还管你娶媳妇、生孩子?”
  付小昂连忙后退两步,但仍没有生气,仍然力图说明:“我当然不要别人管。可我自己得管,有多大的脚,穿多大的靴。我拿不出这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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