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扒子街》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走出扒子街- 第8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于丽珠也软软地瘫倒在地……
  三天后。
  扒子街13号的老李家,今天格外热闹,比李海出阁那天还热闹。
  新女婿三朝回门。这如同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一个活生生的白胖小子落了地;如同彩票揭晓,中得头奖,拿着身份证就可把小轿车开进家门。
  李顺才一大早就到河北菜市场,什么都挑好的贵的买。
  水果摊上十元一斤的鲜荔枝,这在平时打死他,他也不会买。可这次一咬牙买了两斤,掏出两张十元的人民币,还是心疼,手都有些发抖。这玩意也忒贵了。他想扳一颗尝尝,伸出去的手又缩回来,别嘴馋,这一颗好几毛钱,嘴一动就没了,留给女儿女婿……
  回到家,他叫李湖,“把车架上的箩筐卸下来。轻一点,里面好些东西磕碰不得。”
  李湖把箩筐搬进厨房:“咳,我爸办大场合了!”
  李顺才吩咐妻子:“多弄些菜,做得可口一点。怎不找个帮手,你一人忙得过来?”
第一章鱼引(14)
  “找了,我昨天就打发李湖去请他表姨。”
  话没落音,戚桂香的表妹齐春兰已在院子叫起来:“姐,姐夫,恭喜恭喜!”这句话本来三天前就该说的,可没有说,今天算是补上了。
  戚桂香笑着迎出来:“同喜同喜。”她这话也是三天前该说的,今天也算是补上了。
  齐春兰拉住表姐,左瞅右看的,“人逢喜事精神爽,这话一点没错。瞅我姐,满脸红光,像喝醉酒似的,跟海海出嫁那天比,就像两人。”
  那天戚桂香有好多顾虑,好多担忧,生怕闹出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如今一切都过去了,再不用担心什么,害怕什么。她兴奋激动,有好多悄悄话要跟表妹讲,拉着齐春兰进了厨房。
  “你说怪不怪,这死女子居然还是黄花闺女。”戚桂香拍着表妹的手,抑制不住兴奋地说。
  “她和付家那孩子好,两人都小,不懂事,可能只是小孩子玩玩,没有那种事。”
  戚桂香回忆地摇摇头。
  “你看见他们在一起了?”
  “看倒没看见,有一次……”她不想说下去,可看着表妹询问的眼睛又说了,“海海半个月没来‘好事’,急坏了,在家里行坐不安,我问她,她就发脾气。”
  “后来呢?”
  “好像是……她在付家住了差不多一个月,估计小昂她娘帮她打掉了。”
  齐春兰轻轻吁一口气,仿佛卸掉肩上的重担似的,“那天我就劝你不要焦急,海海聪明,精灵,会有办法对付过去。现在不正是这样?”她像忽然想到了什么,拍拍表姐的手背,“你忘了,咱们老街对过的苗三妹,还记得她吗?”
  戚桂香凝眸默神,笑道:“记得,个子不高,妖得厉害,偷人的祖宗。”
  “对对。年龄跟我们差不多。她嫁了三嫁,后来嫁给部队的一个营长,还说是黄花闺女哩!”
  “是是,当时咱那条街都把这当做新闻,说笑了好一阵子。还有人说什么来着?”
  “当兵三年,错认母猪当貂蝉。”
  “是是,正是这话。说当兵的八辈子没见着女人,随便给个套,他都会当宝贝似的戴到头上。”
  这姐俩高兴,又说又笑。
  “牛贩子可没当兵。”李家都把新女婿叫牛贩子,仿佛牛贩子就是女婿的名字。
  “他再精不是也让海海给糊弄过去了。这就是平常讲的,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戚桂香给表妹打一下,“你偏偏记得这么多的烂词!”
  齐春兰扑哧一笑:“男人在外面精,在家里精不过女人。”她轻叹一口气,“我是不想偷人,真要偷,我那口子管得了?”
  戚桂香盯着她的眼睛:“你给我讲实话,你跟那个卖肉的到底有没有那种事?”
  齐春兰嗔怪地说:“好哇,你倒是叫我帮忙,还是来查问我的私情?是不是我那口子跟你好上了,要你来探问我?”
  戚桂香打了表妹一巴掌:“鬼婆子,嚼的什么猪舌头!”
  李顺才见这俩表姐妹只在一个劲地嘀嘀咕咕,又打又笑,像是没干活专在寻开心似的,怕菜做不好,耽误上席,便跑到厨房来看。
  他一出现,齐春兰就叫起来,戚桂香也惊着了,仿佛不认识似的。只见他头发修理整齐,脸刮得干干净净,内穿白衬衫,外罩咖啡色夹克,藏青色长裤,黑皮鞋,白纱袜子,光鲜亮堂,完全不是平日的那副蔫头耷脑的模样。
  “啧啧,我还以为省里下来的大干部呢!”齐春兰把嘴咂得特响。
  戚桂香两眼储满了笑:“这件夹克,大前年过春节我给他买的,就穿一次,今天也舍得拿出来穿了,可这是什么时候,都立夏了,也不嫌热,光图好看。”她又指着他的脚问:“什么时候买了这双袜子,对我都没说。还穿白的,老来俏!”
  李顺才被她们说得不好意思起来,转身跑了,心里说,这还不是给你、你女儿撑面子。新女婿有钱有派,我也不要叫他瞧不起,耻笑我寒碜。
  齐春兰拿韭菜打表姐的手,“你别说,姐夫这么一收拾,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他年轻的时候,本来还过得去。只是这些年孩子多了,日子紧紧巴巴,又愁这个,又气那个,愁都愁蔫了,气都气老了,还顾得上什么穿着,一日三餐塞饱肚子也就不错了。”
  齐春兰嘴一撇,“这怪哪个?还不是只怪你自己见姐夫好,一到晚上就搂着不放,像下猪崽子似的,生一个又生一个,活该!”
  “兰妹子该打。”戚桂香要去拧她的嘴。
  “讲得不对?你看我,就生一个,多利索轻闲,少生好多的气。”
  “是,你会享福。要不然哪有工夫去跟那个卖肉的勾搭。”俩表姐妹又打又闹,调笑起来。
  李顺才在堂屋里喊:“别尽顾打笑,到时候没菜上席,看你们还闹!”
  “姐夫,姐在说你坏哩。”
  “不听你们闲话,没由头!”
  “来啦,来啦!”随着这一声惊呼,李大像投篮三级跳似的从街门跳进院子,又跳进堂屋,头上冒着汗,脸都兴奋得红了。
  李顺才条件反射似的,冲地站起身,刚吸一口的烟也扔了,一个劲地喊道:“爆竹!爆竹!”
  戚桂香、齐春兰一齐冲出厨房,在堂屋转了两圈,忙叫:“李湖,爆竹!”
第一章鱼引(15)
  李湖躺在房里的小床上,甜甜地想着未来的好事。他正谋划着用妹妹出嫁时得的那两万块钱怎么娶媳妇的事儿,忽听见娘在叫他,急忙像泥鳅似的一下从床上弹跳起来。
  妹妹、妹夫三朝回门,这可是家里的头等大喜事,哪能马虎得的,他抱着早已准备好的爆竹就往院子跑,差点把他娘给撞倒,一个劲大叫:“火,火!”
  李顺才这才想起刚才的香烟不该扔掉,急忙拿了火柴递给李湖。李湖划燃火柴准备点炮,李大在门口急忙摆手:“等一下,人到门口再点。”
  “什么,人还没到?”
  父子俩跑到院门口,街上冷冷清清,不见女儿、新女婿的影儿。
  “你不是说来了,人呢?”
  “就到,就到。”李大很有把握地说,脖子伸得老长,往街口那面探看。
  屋里这俩表姐妹也在手忙脚乱地收拾,鸡蛋剥了壳,红枣去了核。给新女婿上第一道甜食就是仨鸡蛋,四红枣,一勺白沙糖,意思是祝福他“三元早中”。给新媳妇的略有一点不同,两鸡蛋,两红枣,两桂圆,两莲子,意思是祝福她“早生贵子”。
  她们把这一切准备好,放在台案上,等新人一到,立刻兑上开水,把糖搅匀,送给他们喝。
  齐春兰忙完这活儿,立刻跑到表姐房里,对着镜子整整衣服,梳梳头发,又叫表姐也整理整理,“别让新女婿笑我们是两个老癫婆。”
  门外的爆竹忽然像炒豆子似的噼噼啪啪地响起来。这俩姐妹对看一眼,仿佛一块石头落了地:“来了,他们来了。”
  红色的小轿车气派地开到13号院大门口。
  车一停住,李大、李小就跑去拉车门。李海低头下车,牛贩子随后走出。扒子街本来不宽敞,这时被看热闹的人挤得满满的,李大、李小急忙在前边开道,推开人群,让李海夫妇通过。
  李顺才站在院门口,齐春兰拉他进屋:“你是岳丈老子,在屋里呆着,等女婿进来叫你们爸妈。”
  李顺才、戚桂香哪里坐得住,还是站到堂屋门前迎接女儿、女婿。
  李海一步跨进院子,刚叫一声“妈”,喉管就哽了,两眼一红,扑在娘的怀里。齐春兰怕她大哭失态,急忙扶着她和她娘进房去了。
  牛贩子身穿水红、杏黄两色相间的大格衬衫,系一条紫花领带,笔挺的西裤,笑眯眯地大声叫着“爸”。
  李顺才看着,听着,心都热了,忙招呼:“快进屋,坐,坐。李湖,拿烟倒茶……你娘,你表姨呢?叫她们该上的都上。”
  牛贩子没有要李湖敬烟,却大方地散烟给众人。凡是来看热闹的街坊,左邻右舍,每人都给一支。一包散完,又拿一包。完了还将一整盒没开封的红塔山给了李顺才,“爸,你留着。”
  李顺才抓着烟,如同捏着一块金砖,沉甸甸,热乎乎,心里像灌进了蜜似的。他暗自庆幸,还是自己有主见,狠心得好,坚持得好,要不然李海跟了付小昂,能有今天的风光?能有小轿车开到门口?能有红塔山香烟?做梦去吧。
  李海在房里对着娘和表姨流了一大摊泪,心里酸酸的,屈屈的,稍微有点想头的就是家里得到一笔钱。这些钱对有钱的人来说,只是区区小数,微不足道。可对她家来说就是一个相当了不起的数目了,要是靠她父母、哥哥积攒,按他们现在的月收入计算,十年也积攒不起来。另外,她也为付小昂尽了一份心意,可以给他一笔钱资助他。
  “他对你好不好?”戚桂香问。
  “就那么回事呗!”
  “他人怎么样?”齐春兰紧接着问。
  “身上有股牛臭味,不好闻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