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一品温如言(书海沧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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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一品温如言(书海沧生)-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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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尔现在住的房子里,我找了人专门照顾她,你不用担心。”老人有些不悦,目光却扫过阿衡。
  思莞依旧礼貌周正地咀嚼着饭粒,眉头却有些发紧。
  “爸,您以前不是最疼尔尔的吗?”温母迟疑着,把目光投向公公。
  “够了!”老人把汤勺重重摔在桌上。
  思莞抬起眸,有些受伤地看着老人。温母不再说话,温婉的远山眉却皱成结,郁结在心。
  四周静悄悄的,阿衡一口汤含在口中,尴尬地咽不下。
  “蕴仪,你有时间,还不如给阿衡添些衣服。”老人叹了一口气,又重新拿起汤勺。
  阿衡看着自己穿着的有些脏了的校服,顿时窘迫不安起来。
  衣柜中不是没有衣服,只是那些衣服终归是别人的,大多看起来又很名贵,自己穿起来总觉得别扭。而从家中带来的那些衣服又都渐渐过了季,穿起来不合时宜,于是,只得两套校服换着穿。恰恰今日上了体育课,弄脏了衣服,被温老看在了眼中。
  “我知道了。”温母的目光投向阿衡,看不出一丝情绪。
  阿衡低下头,慢慢一点点咽下汤,却仿佛卡了鱼刺在喉中。
  其实,校服就很好。阿衡想开口,但又觉得不妥,轻轻看了思莞一眼,见他并无什么特别的表情,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思莞对思尔的好,那日在停车场她是看在眼中的。
  “阿衡,学校的课程,还跟得上吗?”温老放缓语气,看着眼前平平无奇的亲孙女,心中有些遗憾。
  他,终究还是耽误了这个孩子。
  “嗯。”阿衡有些惊讶,随即老老实实地点头。
  “有不会的地方,让……你哥哥教你。”老人说到“哥哥”二字时,咬重了音。
  瞬间,温母和思莞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哥哥。
  阿衡喉头有些发痒,张口,却发不出音,只是轻轻点头。
  思莞握着筷子的手却微不可见地颤抖起来,片刻后,站起身,礼貌地移开椅子。
  “我吃饱了。”
  思莞转身,心脏极痛,像是被人掐住一般,自然无暇顾及旁人的感受。
  “阿希。”思莞走回自己的房间,把话筒放在耳边,沉默片刻后方开口。
  “嗯?”对方有些迷糊的鼻音,带着一丝懒散。
  “我想尔尔。”思莞握住话筒的指尖慢慢收紧。
  “噢。”对方懒得过分,一字作答。
  “阿希,我说我想尔尔!”思莞声音变大,一股闷气控制不住,眼圈慢慢红了起来。
  “这么大声干什么?你丫个屁小孩,疯了?”少年声线清晰,言语凌厉。
  “阿希……”思莞委屈。
  “叫魂儿呢!”少年冷笑,极是不耐。
  “你每次跟我说话非得那么凶吗?”思莞声音变弱,语中带着一丝孩子气和无奈。
  “老子长那么大还没对谁温柔过!”少年声音清澈,粗鲁的话绕在唇畔却别有一番风样。
  “那……陆流呢?”思莞顿了顿,小心翼翼。
  “啪!”对方把电话摔了。
  思莞这边听到“嘟嘟”的忙音,便知道自己踩了猫尾巴,不由得苦笑起来。
  阿希,还是……没有放下吗?
  不知道为什么,在思念着尔尔的时候,思莞脑中的言希益发地骄傲冷漠,连精致的美貌都成了一张假面。
  自然,多年之后,看着结局的这般走向,除了苦笑,四个字如同箭头一般,正中眉心——造化弄人。
  阿衡自那日停车场匆匆一瞥后,便再也没见过思尔。
  而在班中,大家渐渐从阿衡过于朴素的穿着隐约察觉出什么,再加上阿衡的普通话确实不讨喜,一句话听起来支离破碎得可笑,班上一些势力的学生开始看女孩不顺眼,听到阿衡说话,唇边的笑意每每带着怜悯的嘲弄,装作不知道一般地和身边的同学对视,用眼神交流,带着了然而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因为没体面的穿着,因为说普通话说得囫囵不通,所以,是值得可怜的;因为穷,因为音调的乡土之气,所以,是可耻的。
  阿衡起初还愿和大家交流,到后来,完全的沉默,只挂着温和的笑意看着别人说笑。
  辛达夷,虽知晓众人的势力眼,但是心中又确凿因着尔尔的事而莫名抵触阿衡,两相权衡,索性不理会,完全把温衡当成陌生人,心中却奇怪地希望着温衡会因为众人的排挤而哭鼻子或者破口大骂,这样似乎自己便有了心安理得的资格,便有了替尔尔恨她的理由。
  只是,可惜,从始至终,温衡一次都未吝惜过温和的笑意,远山眉温柔坚韧地似乎包容了所有。

  chapter5

  Chapter5
  秋日到来,天气也渐渐转凉,温母虽为阿衡买过几次衣服,但温老见女孩一次也未穿过,心中不免有些介意。
  “阿衡,你怎么还是穿着校服?”老人皱着浓眉审视孙女。
  “学校新发的,很好。”阿衡结结巴巴的,声音有些小。
  “你现在在温家,不是云家。”老人眉越蹙越紧,慢慢有了怒气。
  这个孩子,是在以这种方式,同他们对抗吗?温家的女儿,既是姓温,又几时被亏待过?她又何苦自甘下作?!
  阿衡攥着衣角,轻轻低下头。
  “知道了。”
  老人听到女孩依旧明显的江南口音,心中惊觉自己说了狠话,思及过往种种,心中有了愧疚。
  “既是你喜欢校服,也就算了。”他轻叹一口气,“只是,穿上合身吗?”
  “很暖和的。”阿衡飞速用南方话说了一遍,继而不好意思地用不甚标准的普通话重新说了一遍,手轻轻翻过外套的内里,厚厚的,看起来很扎实。
  “暖和就好。”老人舒缓眉,本如鹰隼一般锐利的眼睛也浸入一丝温暖“乌水话,我能听懂的,你不用改口。”
  阿衡诧异,随即微笑,眼睛亮亮的,带着温柔清恬的色泽。
  “十八九岁的时候,我在乌水镇带过几个月的兵。”老人声音不复平日的严厉,有了些许温软,严肃的眉眼也带了丝丝烟雨缠绕一般的柔缓。
  “阿衡,你的眼睛,同你奶奶很像。”
  渐渐地,阿衡清楚了到学校的路,也就习惯了一个人步行或者坐公车上下学。说来也巧,明明是一家人,阿衡却总是碰不到思莞,只是吃晚饭的时候才见得到。她虽想同思莞说几句话,但思及自己嘴拙,也就作罢。至于温母,一直忙于钢琴演奏会的事宜,也鲜少见得到。
  阿衡在班上,老好人的脾气,即使面对面听到嘲讽也不曾生气,只是一迳微笑,带着包容和温和,对方渐觉无趣,也就慢慢不再戏弄她。日子久了,反倒发现阿衡这般的脾气给大家带来不少的好处。不想做值日,只要叫一声温衡,得到的永远是“知道了”的答案,而后,整个教室清理得干干净净,妥妥帖帖。
  这个世界,最可怕的就是习惯,而最习惯的就是便利。
  阿衡便是这习惯下惊人的便利。换做别人,即使泥菩萨大概也要憋屈得爆发了,偏偏阿衡怪得紧,只是默默地微笑,在放学后一个人打扫完整个教室。
  之后的之后,许多年以后,过年的时候,一群朋友窝在一起看周星驰的电影《唐伯虎点秋香》,言希对着大荧幕上秋香画的旺财狗华安,把黑乎乎的漂亮脑袋埋在阿衡的颈间,笑得几乎岔了气。
  阿衡努力看了许久,终究未曾笑出来。
  秋香不经意三笑,拨弄了唐伯虎的心。她在他心中美得无法收敛,而他于她,却是看不清眉眼的华安。
  那一日,打扫完教室,天已经黑了,末班公车仍需等半个小时,阿衡便选择了步行。
  她习惯了走那条窄窄的弄堂,橘黄色的路灯,昏暗的却奇异地带着静谧和温暖。
  那条路是用石子铺就的,踩上去有一种细微的磨砺的感觉。阿衡走至弄堂深处,却停住了脚步。
  她看到,两道清晰暧昧交叠在一起的影。
  明的,暗的,缠绵的,艳烈的,火热的。
  那个少年,穿着紫红色的低领粗织线衣,左肩是黑色暗线勾出的拉长了线条的花簇,蔓过细琢的肩线,流畅辗转至背,抑制不住,明艳中的黑暗妖娆怒放。
  他站在灯色中,背脊伶仃瘦弱却带着桀骜难折的孤傲倔强,颈微弯,双臂紧紧拥着灯下面容模糊的长发女孩,唇齿与怀中的人纠缠,从耳畔掠过的发墨色生艳,缓缓无意识地扫过白皙的颈,那一抹玉色,浸润在光影中,藏了香,馥饶,撩了人心。
  若是依阿衡素日的做派,定是觉得看到这般的景象,极是让人难堪尴尬,可是,彼时彼刻,她连躲藏都忘记,背着书包,磊落细致地看着那个少年。
  言希。阿衡唇微弯,无声呼出,心中确定至极,连自己都觉得荒谬。
  她明明没有一次真正看清楚那个少年的相貌,没有同他说过一句话,甚至连姓名都是一点点拼凑而来,心中却有了那么清晰的烙印,隐约可笑的铭记的味道,平淡却在带着线索踪迹的记忆中慢慢隽永。
  恍然间,少年感到身后的目光,放了环在女孩腰身的手,转身,静静地看着无意闯入的偷窥者。
  阿衡惊觉自己的无礼,怔忪间只看到少年的眼睛。
  可,蓦然间,耳中轰鸣,只余下一种声音,那样的熟悉,像极了幼时夜晚贪玩不小心溺入水中的那一刻,什么都消失时听到的呼吸声。那种恐惧,绝望,不甘心却又发觉自己正走向另一种解脱的真实感,翻滚而来。
  少年眸中的那般墨色,卷过桃花的绯艳纷飞,添了铺陈于水色之中的寒星点点,直直映在她的瞳中,漠然,狂狷而漫不经心。
  阿衡一瞬间,甚至觉得自己是肮脏的,慌不择路,低头离去。
  浑浑噩噩地,她回到家时天已经黑透,张嫂一直在等她,
  阿衡跑了一路,心神恍惚,只是觉得口中极渴,捧着桌上的茶水,就往口中灌,却洇过鼻,猛烈地咳了起来。
  思莞刚巧下楼,看到阿衡脸色通红,大咳不止,便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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