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无法逃离:美国高中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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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无法逃离:美国高中往事-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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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有间木制结构的枣红色南方卫理工会小教堂安详地坐落于住家之间,等待着礼拜日时到来的虔诚信徒们。绕过教堂,经过一块小型棒球场,并在那里驻足,观望已下过或正在飘落的雨点打在球场菱形的沙地上留下的无数痕迹,并从中发现某种规律的图案,像一块巨大的浮雕,刻画出自己此刻的潜意识。走出了小区,再穿越一条路两旁密布着挂有西班牙语招牌的店铺的马路,就来到那间大多数时候都空无一人的加油站。有时会看到加油站地员工用很长的钩子试图取下那块巨大标价牌上的数字,却因为钩子短了一点而够得很费劲。穿着绿色加油衫的他将钩子高高举过头顶,又踮起脚尖,因为中心不稳而左右摇摆。就那样总是够不着,又一直尝试着,不能放弃。

  我沿着高速路的辅路走到四层的立交桥下,在这里可以远望山坡上我居住的那片公寓以及长蛇般蜿蜒至矗立着高层建筑的市中心。我站在这里,面朝没有夕阳的西方,完全感受着亚城这座庞大的都市。川流的交通与浑浊的空气是它的血液与呼吸。我最终无法否认亚城的一切都与我无关。我感觉自己在这里生活着,就如蚁巢中众多蝼蚁之一,整日为或许自己也不明了的事而奔忙。我始终无法看到真实的亚城,因自己总是凭着自己感受到的那些片面对它妄加评论。

  最终我还是在Alec的游说下加入了辩论队,并与Alec前往巫婆那间发霉的临时教室,参加每周一次的聚会。

  巫婆显然想撮合Kim与Alec这两位最优秀的辩手,让他们组成一队。

  她自认为幽默地说:“我曾经有两位优秀的学生,是以前的辩论搭档,曾经一起剪过卡片(指收集、编辑网上搜集的辩论材料)。现在结婚了。两人都成为了律师。所以对你们这些有计划的,就要准备好了,所谓未雨绸缪……Alec听得哭笑不得,Kim则眯起她本就很小的眼睛,满脸的不屑。

第二十九章
节日来临时,人们集体出动,给自己放浪形骸、豪饮暴食找到完美的借口。 

  我拒绝了Matt寒假前的迁居派对邀请。Matt其父终于媳妇熬成婆,副教授做正,由被剥削者成为剥削者。大爽之下在劳伦斯维尔购置新宅一栋。Matt抱怨上学要跨区,其父立即丢给他一把崭新的Camry车钥匙。派对由Matt主持,估计亮点不是大麻就是酒精,或两者皆有。但举办地点不在Matt的新家,而是一个打赌输掉的可怜虫家中。 

  “既然这样,告诉你一个秘密。”Matt神秘地对我说。 

  我已做好了解他阴暗一面的准备。 

  “我的真名是Mattiev,我是俄国人。”想不到他也学会了无厘头。

  “不开玩笑了,改天来我的新家,请你喝加奶油的蓝色柑桂酒加龙舌兰。还有按摩浴池和漂亮姑娘。哈哈”Mattiev很潇洒地走了。 

  周一午饭时Matt的手机响起,他刚揭起电话就听见其中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怒吼声,之中夹杂着英文几乎所有骂人的词汇。Matt笑得面部快抽筋,却用严肃地语气回答着对方: 

  “哦不,先生,绝对没有,请你相信我。我对此彻底不知情……” 

  “……真的吗?那太糟糕了。先生,请允许我对您的遭遇报以最深切的同情,但我必须声明这一切与我毫无关系”

  五分钟后Matt挂掉手机,然后彻底笑瘫在餐桌上;说上周六的派对实在太疯狂了。 

  比上次还疯狂? 

  啊,疯狂多了,最后要不是邻居打了911,我看那个可怜鬼的房子都要被点着了。 

  我看着眼前这个幸灾乐祸的家伙,有种想冲上去揍他们的冲动。 

  因为我很愤怒他没告诉我,派对会这么好玩。 

  Alec匆匆走来,对我说,寒假回来后的周二放学后一起去玩。随后又消失在餐厅门外。 

  我感觉已多日不见Alec了。他仍准时出现在教室中,任何时候都精力旺盛地听讲并记录笔记。但却变得沉默寡言,总在下课与放学后匆匆离开,与我讲话也只是寥寥几句后便转身离去。 

  他花大量的时间去陪并不需要也不想要他来陪的Chloe。这就好像我们终日强迫自己演的那许多场戏,每个人都是出色的演员,演一出叫现实般的话剧,且或许还乐在其中。每场戏都演得超越了现实,替代了现实,改变了现实,最终变得比现实更加残酷的真实。 

  我感到Alec成为了一个强迫症患者。我记起亚城华埠那家破败的中餐馆,有个满脸沧桑的男人曾对我说,“这叫欲罢不能”。 

  元旦前的傍晚,客厅里父母和若干持有H或F签证合法在美居留的中国人打牌。我站在自己卧室中狭长的落地窗前,默默看向楼下。眼前这或许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风格的百叶窗帘被我折断了几叶,远看仿佛脱了羽毛的鸽子翅膀。透过窗帘缝隙看去,结满冰晶的玻璃外只能窥见一片深蓝。我拿出相机,以又折断一条窗叶的代价拍下一张照片。 

  镜头焦点对到了玻璃上,照片里只有许多形状不规则的冰晶。 我又将镜头对向自己,拍下了这一年最后的留念照。 

  但这次因为屋内太暗,只能看到一个轮廓,甚至无法辨认是人还是动物。 

  我想起Spencer说过,学校很多人拥有叫Xanga的部落格。我于是也上网申请了账户,把自己这些年来陆续写的日志发表在其上。因都是中文,估计本校不会有人能读懂。也不会有人去读。 

  许久后,卧室的门被敲开,有人叫道,新年到了,快出来吃西瓜。再次走到窗前,窗外传来楼下黑人家的两位小孩的玩闹声。家中唯一的成年人是他们的母亲,一个二十岁出头的黑人女孩。时常见到一身时髦而廉价妆扮的她将超市的购物车推到公寓楼下,然后和自己两个七八岁的孩子将袋子提入房内,有时还有从救世军商店拿来的旧货。这一家据说是新奥尔良搬来的飓风难民,由政府免费安置在这个公寓内。现在免费期过了还继续免费住在这里。 

  无雪的深冬寒冷且干燥,走在路上常会幻想口中呼出的热气骤然冻结成为灰尘般的微小颗粒,然后随风被刮走。即使亚城的冬季从不缺乏阳光,我仍感到自己无可避免地患上了季节性情绪失调,进入瞳孔的所有光线无一例外变得惨白而抑郁。低温令大部分植物都进入了休眠期,却唤醒很多隐藏在记忆深处,本以为被忘却的事。 

  开学两天前我去了Coté d'Azur。或许因为假期尚未结束,店内除我之外只有店员一人,不是Chloe,而是一个蛮可爱的亚洲女孩,长发在脑后束成马尾,没有微笑。我点了一杯热巧克力,想着可以随便聊起的话题。但她性格似乎较内向,没有太多的话,自顾自地忙碌着,不时抬头看看吊在吧台上方的电视,里边正在放《Friends》。我有些无所事事地坐在吧台上与她一起看,不久脖子就酸了。我并不喜欢看《Friends》,但我绝对能看懂,也肯定她没看懂多少,因为演到几处该笑的地方,她仍茫然地看着,毫无笑意。不过,或许她根本没用心看。也或许她本就是不爱笑的人。 

  目光移向门口,门外空荡的街道上不仅行人寥寥,连车辆飞驰而过的声音都很难听到。 

  我开始期望此刻门外飘起茫茫大雪。铃铛声响起,门被人推开,数片雪花随她一齐飘入,落在脚下,迅速融化。仿佛我所知道的所有完美的媚俗爱情故事都以这一幕开始:推开在冬季洋溢着温暖与浪漫气息的咖啡厅的门,刹那间,一场令人陶醉的恋爱就要发生,她走进他的等待,而他出现在她旅程的这一站。但我试图捏造的故事还没开始就已结束,我已经来到门外。我发现自己站在齐膝深的雪中,视线所能及处皆为刺目的白色。随着双眼逐渐开始适应,我回到了曾经等待校车路的站牌旁。破晓前的天空残有一丝惺忪的普鲁士蓝。街尽头有铲雪车开来,一路践踏过无瑕的积雪路面,并撒下煤渣与盐。染成灰黑色的积雪被铲子推向路两旁,形成两道半人高的墙。她从冰冻的树丛中走来,在街对面的雪墙后驻足,静静地望着我,不言语。我呼唤她的名字。但一张口,所有的话都冻成冰块,摔进脚下的积雪中,碎为无数块,无踪无影…… 

  一时走神,巧克力溅在了上衣领口处。可爱女店员立即找出纸巾递给我。 

  “谢谢。” 

  “不客气。” 

  “呃,今天似乎很冷。” 

  她却问我:“你的名字是?” 

  我立即听出她英文中带有的口音。 

  “我叫Mina,你是?”她再次问。 

  但很好听。 。。

第三十章
四点整准时等在停车场出口,却不见Alec的车。路上驶来一辆我不认识的黑色敞篷车,开近后发现驾驶座上是Alec。原来是辆半新的阿尔法。罗密欧,穷人的法拉利。这是北美已停产的车,市面上少有流通,仅为少数爱好者所收藏,每年还在华盛顿州Bellevue举办车友聚会。

  “不错吧,我表哥从波士顿托运过来的,他在那儿开二手车行。”Alec放下车窗,黑色皮革后座上的Chloe冲我一笑。我们驱车来到 Coté d’Azur。不久后Chloe从吧台之后走出,头发向后扎起,一身标准的店员服装穿在身上,手中端着一块精致的九寸巧克力蛋糕。那天遇到的女孩也从后堂走出,手中拿着五颜六色的蜡烛。Alec开心地笑起来。

  “原来你们早预谋好了。”

  蜡烛吹灭后大家相继掏出礼物。Alec看着我,真诚地说:

  “什么都别送给我,能有你这样一个朋友,是最好的礼物。”

  “别让我怀疑你们两人的取向……” Chloe调侃我们。

  “该死,终于还是让你发现了。”Alec故作尴尬地笑起来,露出两排精心维护的洁白牙齿。

  我从书包中掏出一个盒子,修整了被压得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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