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刚停,小屋的门就开了,姐妹俩手牵手朝着她走过来。莫北往妈妈身边一靠,不乏娇嗔地说:“妈,我们打算办个演出队。”
欧阳心茹感到有些突然:“办演出队?原来你们钻在牢笼里就商量这事?”
莫南靠到了欧阳心茹的另一边:一妈妈,我支持小妹的想法,这样才能证明她的价值。小妹这方面很有才能,就让她试试吧,要不然这么长的假期会憋坏她的。“
欧阳心茹望着两个女儿,说:“你们两个一唱一和,早密谋好了吧?办演出队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有什么准备吗?”
莫北:“主要凭我们的热情和实力!当然,我还有长远打算,等我上了大学,第一年的学费就靠这演出收人来缴。”
莫南在一旁敲边鼓:“瞧,小妹大大进步了,都有自力更生的意识了!”
欧阳心茹想想,说:“锻炼一下倒确有好处。这样吧,等你爸回来我们合计合计。”
莫北连连摆手:“哎呀,妈,您千万可不能告诉他。”
“为什么?”
莫北的手指在太阳穴上一点:“我爸是死脑筋,哪有您的思想解放啊!征求他的意见,还不等于死乞白赖拉一张反对票嘛?”
几个人都被她逗笑了。
从这个早晨开始,莫南便满怀激情地投入了这首歌词的创作之中。她从来没有这样激动过,浑身充满了难以抑制的热情,从明月高悬的夜晚到旭日升起的早晨,一刻也没有停止激情冲动的思考,即使在打吊针的时候也不例外。
一行行歌词从她的笔下流出来,又被她摇着头抹去。不知重复了多少次,终于写出了后来在这个城市使得无数听众久久传唱的那首歌的歌词《生命如歌》。
莫北和虎子当然也没有歇着,他俩四处奔波,筹集演出资金,组织伴舞人员,寻找演出场地……功夫不负有心人,当莫南数易其稿、将一首令他们赞不绝口的歌词交给他们时,似乎所有一切都已经准备停当了。
接下来便是夜以继日的排练,汗水伴着歌声和舞步浸透了排练大厅……
他们终于等来了首场演出。那个晚上,莫南没有去现场,这固然是因为她当时的身体状况不太好,更重要的原因是几个人的精神太紧张了,万一砸了怎么办?谁都没有勇气让她去感受现场。
莫南躺在自己的小屋里,电视开着,播着挺吸引人的节目,她却无法看进去,满脑子是对演出现场的猜测。
将近12点的时候,楼梯里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莫南立刻听出这是妹妹回来了。她一翻身坐起来,没等下了地,莫北已经气喘吁吁地闯进来了。也许是太累了,望着她大口喘着气说不出话来。
莫南紧张得要命,瞪着大眼不敢问她。莫北忽然扑上来抱住姐姐,大声欢呼:“万岁,大获全胜!整个一个爆满!”
莫南就等着这一刻,也忘记了这是深夜,和小妹抱在一起蹦着跳着欢呼起来。
莫时之夫妇刚刚有了一点睡意便被吵醒了。莫时之先是一惊,侧耳一听,是欢笑声,这才放心了,说:“这俩孩子,这两天不知怎么了,疯疯癫癫的。连小南也变了。”
欧阳心茹说:“杞人忧天。人都在变化嘛!你不是盼着小南快乐一些吗?”
莫时之感慨万端:“我原来设想的是让她们俩性格互补,让小北浸染一些小南的优点,没想到大的却先被小的影响了。真可谓潮流难以阻挡啊!”
欧阳心茹暗笑他竟然也发出这样的感慨,说:“你呀,喊了十几年的要注重孩子个性培养,实际上是个口头革命派。这回还总算有点进步了。”
这时,“温馨小牢笼”里传出了乱糟糟的磁带进退声,莫时之又紧张起来。欧阳心茹说了声“你呀”,起身去了那屋。敲开门,见姐妹俩正把耳朵贴在一个录音机嬉笑着,噪音就是从录音机里发出的。
欧阳心茹抱怨道:“大半夜的,搞什么鬼啊?”
莫北伸手把她拉过来:“什么搞鬼?我们在听我们演出的实况录音呢。太棒了,妈,你也来听听。”
欧阳认真听了听,效果很不好,乱糟糟的听不出个所以然,笑道:“就这录音水平也敢让我听?快睡觉吧。”
莫北的情绪一点也没有受影响,反而振振有辞地教训妈妈说:“您根本不懂什么叫一流的现场效果。告诉您,这才叫掌声雷动,这才叫欢呼震天!”
莫北确实没有打肿脸充胖子、编着瞎话让家里人高兴,她们的演出的确是成功极了,尽管门票价格不菲,仍然一连几个夜晚盛况不衰,偌大的体育场连过道里都站满了买不到票的歌迷。尤其是莫北一出场,顿时欢呼喝彩声从四周响起,特别是那一曲《生命如歌》,让追星族们痴迷得死去活来。
这一天,万头攒动的体育场里有一位特殊的观众,他就是吴家驹。他花了近十倍的价格用300元从票贩手里买到一张前排黑票,当然不会像追星族那样图个发泄盲目地去喝彩。当莫北出现在舞台上,观众中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时,他不断地按动着相机的快门,仅仅用一分多钟就从各个角度拍了十几张,然后他收起相机又拿起了画笔……
第二天下午,莫北照例躲在家里拆看一封封歌迷们的来信。信太多了,她不得不动员莫南为她拆封。莫南乐得为妹妹做点事情,嘴里却故意作出委屈的样子:“哎呀,大明星,我这个堂堂的硕士研究生都快成你的秘书了。”
莫北开心得“咯咯”直笑:“活该!姐,求爱信还不少呢,应该让虎子看看。”
莫南一边拆信一边答道:“瞧你得意忘形的样儿!”
她又拿起一封信,目光突然凝固了:太熟悉了,这不是吴家驹的字吗?
莫北见姐姐发愣,将信拿过去拆开,里面装的是两幅为莫北演出画的舞台速写,寥寥数笔,线条洗练,而且画出了神韵。
“太棒了!”莫北不由赞叹出声来,这才看了看附在里面的信,脸色顿时变得尴尬起来,“他什么时候也成追星族了?他说,想画一幅青春旋律的作品,还想看演出,再加深一下印像,多一些感觉……”
莫南冷冷一笑:“他很有心计,这叫抛砖引玉。”
莫北不再说什么。然而那两幅画太诱人了,她总觉得吴家驹肯定能创作出惊世骇俗的作品来,于是,趁姐姐不注意,给他寄去了两张票。
莫北当然也不会忘记爸爸和妈妈。当他们在体育场演最后一场的那天上午,她把两张座位最好的票递到他们面前,滑稽地鞠了一躬,操着浓重南方口音的普通话说:“敬请二老在百忙中光临指导啦!”
欧阳心茹高兴地接过票,莫时之却讥讽道:“我们家的这颗新星连话的味儿都变了!”莫北不服气,反唇相讥:“爸,您别每天就抱着那几本老掉牙的哲学书,真该接受一些跨世纪的新思想了!”
“你居然也谈思想了?爸满耳朵听见你的话里只有一句:爱得死去活来!还思想呢!”
“没有思想也就是最实际的思想。怎么样,我的话满有哲学味道吧?爸,我求您了,指导指导,批评批评,我保证让你和妈妈得到一个最大的惊喜。”
莫时之固执地摇着头:“我不愿意受精神刺激。你们唱的那也叫歌吗?声嘶力竭地喊啊叫啊,像满台跳蚤一样蹦来蹦去……这就是当今的文化水准吗?别人我懒得去评价,像我们的女儿,连五线谱都不识,竟然也成了著名歌手,还是青春偶像。”
“时之!”欧阳心茹终于忍无可忍制止他说下去了,“孩子是好心好意请你去,瞧你这一通宏论。咱们应该给她去捧场嘛!”
莫时之这时才醒悟到自己的话太尖刻了,没有再说什么。不过,当莫南申请要去现场看演出时,他阻止了,并以照看她为由自己也留在了家里。
他实在是错过了一次重新认识小女儿的最好的机会,欧阳心茹却深深地感受到了。那是莫北在沸腾的掌声中出场以后,当掌声好不容易像潮水一样退去的时候,莫北在安静得没有一点声响的舞台上深情地对着几万人宣布:“今天是我们在这里的最后一场演出,我要把这首大家喜欢的歌献给赋予我们宝贵生命、火热青春和美丽爱情的最敬爱的爸爸和妈妈!”
顷刻间,台下的年轻人全都欢呼着站了起来。
欧阳心茹没有动,她被欢乐的海洋包围着,也被从未有过的激动包围着。她已经处于忘我的境界,所能做的只有含着热泪微笑。
在虎子的吉他伴奏下,莫北的歌声响起。欧阳心茹是噙着泪水听完的。她替自己顽固的丈夫惋惜,如果女儿还在什么地方演出,她无论如何也要强迫他来接受教育的。
莫时之留在家里的任务并不轻。他首先得安慰因为没有看成演出而郁郁寡欢的大女儿,还得为她输液。当一切都安顿停当后,客厅里的电话响起来。
电话是胡克打来的,他告诉莫时之,已经和国外一家权威医院联系上了,手术可以做,但需要一百万美元。
“一百万美元?!”莫时之被这个天文数字惊得目瞪口呆。
“这是最低的。他们答应从世界各地寻找合适的心脏。不过,我个人认为成功率很难说。也许,我们应该在国内想想办法,同样的手术,费用至少可以降到十分之一。”
“一百万人民币?好,我会想办法的,谢谢胡兄。”
莫时之放下话筒,脑子里马上开始琢磨如何凑足这一百万人民币,一抬头,发现莫南就在门旁一直在听着,她悲凉地一笑。
莫时之赶紧放下电话,安慰女儿:“小南啊,胡伯伯正在多方为你想办法,你一定要有信心啊!”
“爸,别安慰我了,我不希望你们再为我做无谓的牺牲了,我能活到今天,已经很知足了!”莫南把头顶在父亲的肩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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