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若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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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阳若影-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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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令我能够暂时解脱的黑暗降临了……

    ***************

    清醒时,我还被锢在昏厥时的地方。恍惚间以为已经过了许多年,可眼前那张兴致勃勃的面孔让我知道,这只是错觉。

    舒钺俯身下来,满意地欣赏着我的虚弱。

    “真是多年难得一见的大人才啊!你知道我有多兴奋吗?你不知道吧。不过我会很快让你后悔自己这么能忍的。”他的嘴角露出了阴冷的笑,一如前日陈更脸上的冰冷阴毒。

    他的面孔从眼前离开,慢慢地说道:“上烙!”

    又是一阵杂乱的声响,盐桶被撤了下去,又搬了什么上来。

    他们每日这么搬来弄去的,也真亏得体力充沛了。

    比鞭子更为激烈的折磨席卷上来。

    昏天黑地中,似乎闻到一股股烤肉的味道,很快又转变成焦糊的臭味。

    一次、两次……我已经无力去数失去意识的次数,体力已经越来越是消散。

    好几次,我想干脆不顾后果地承认。

    我自然明白这么做的后果。一旦什么都说了,也许是出于泄愤,也许是出于我已没有拷问的价值,他们会将我处理掉。

    其实,就算被直接杀了也好。但是好可惜啊,神经中枢断然地拒绝了。

    不论何时何地,我都不会,也不能自寻死路。

    更何况,我什么也不知道。就算招认,他们一问细节就会又认为我是在设套了。

    还好,我只是虚弱,还不是脆弱。

    舒钺看来被磨得耐性全无了。真奇怪,明明是我被上刑,他倒把牙咬的咯咯作响。

    他终于不耐烦地想起了什么,扯起我已经散乱的发髻,拉起垂落的头来。

    微微地睁开眼,眼前是他那张放大的面孔特写。

    “你究竟招不招,再这么犟下去,我就不敢保证你这还算完整的小脸的平安了。”

    对他微微一笑。

    终于想到要毁容了?

    呵呵,不错不错,这招还算聪明。只可惜……

    遇到了我。

    毁就毁吧,容貌是给别人看的,何必为了别人的愉悦心心念念为这皮相打点?

    更何况,打点给谁看?

    “招字,已经从我的字典里抠出来了。”我看着他戏谑地说道。(见《王若飞传》)

    可惜他没有幽默感,也没有看过革命烈士的故事,足愣了一会儿,才明白我是不打算招了。他脸上越见愤怒,肩膀微动,我就闻到带着焦肉的热铁的臭味向我面孔贴近。

    阖上眼睛,等待着这一波昏眩。

    “舒钺。”一个令我熟悉得要流下眼泪的声音却在此时响起,“停了吧,今天。”

    ……

    是他……

    竟一直在?

    他竟一直在旁边不响不动地,看着这样狼狈的我?

    为什么不离开?

    为什么要在这时阻止?

    为什么要让我对你失望?

    为什么又不让我对你完全绝望?

    原来最大的痛,还是来自于他。

    即使有一天能够真相大白,有一天他悔不当初,有一天我能对他宽容原谅……我们之间这道裂痕还能够抹消吗。

    我能够忘记他阴冷的声音,忘记他决绝地离去,忘记他面无表情地旁观……还有自己一次又一次被众人围观取笑的狼狈不堪的样子吗。

    如果还有以后,我能够忘掉陈更这时的样子吗?

    只有一瞬间,却不知为何,他的声音让我紊乱的思虑被冻结般凝聚起来。

    我动了动唇,唇上已经干了,粘在一起,撕裂开来却一点感觉也没有。

    “等等……”我努力向他声音传来的地方发出声音,那声音已经沙哑无比。

    那个阴影笼罩的角落没有回音。

    过了一会,才缓缓走出一个身影。

    他今日穿着如墨般的绿袍,步出阴影的姿态稳若远山,凝重的气息环绕在他身周。

    “想说了么。”他问。

    那声音一如以往的沉稳醇厚,在空旷昏暗的室里回响,合着桐油火把的焦味,恍如最深重的梦魇。

    我摇头。

    我只是突然想起了一直没想起的事情。

    也是思绪太乱,一直在想着梅若影留下的乱局,一直烦乱着对于我那些无中生有的罪名,所以才一直没注意到一个事关重大的问题——直到刚才那一刻。

    “那封信,是谁交给你的。”我问。

    “那封信……”他的声音有些疑惑,立刻就明白我指的是那封密报青阳宫防务的信件。

    那个所谓的我与司徒家秘密往来的罪证。

    我从来也不知情。

    里面的内容是防务情报,青阳宫时常更换岗哨,若是过期也就无效了。所以也不可能是一年半前的梅若影放出的。

    “自然是小冉,是他击下你放出的信鸽。”

    小冉……有什么在我脑中闪了闪。

    “你一丁点也不信我?”

    他默默地看我,面具下的嘴角将笑不笑,隔了一会儿,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不再与我说话,转身离开。

    我看得清楚,他并不相信。

    **********************

    我向来浅眠,很容易被人吵醒。但这几日,却睡得格外的昏黑。

    情知自己是消耗过剧了。若是平时,只要稍微带些痛楚,我是不会如此熟睡的。

    大概是怕我速死,也怕牢内疫病传播,行刑完我再度醒来的时候,身上已经被上了伤药。

    连续数日的拷问就像一场持久战,身处其中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而好在,终于结束了。

    已经不再去妄想陈更的回心转意。

    也许他本无情,是我自作多情而已。他也许只将我当成听话可爱的宠物,没有兴趣了,就踢开了。

    乡下不就经常有这样的事么,养得好好的狗儿,帮主人家看门也十分尽职尽责。可要是有哪天咬了认识的人了,主人家就会将它乱棍打死,然后烧了烤了,请上几家邻居,备上几壶好酒,大家分了吃了。

    我不知当不当责怪陈更,毕竟这样的事我也曾做过,很清楚那种心理。

    我家附近有一条小路。

    小学的时候,家乡还没大搞建设的时候,那条小路四围都是茂密的草地。所以附近的一家农户就会把自家的马圈在那里养。

    我放学的时候总喜欢绕道那儿,因为我很喜欢马。

    每次去,我都会找些它喜欢的草尖,手里捧着满满两大把去喂它。

    看到它十分亲近地靠在身边放心地吃我手中的草,当时只感到十分开心,似乎花费时间为它挑草也是无比值得的事情。

    可是有一天,再次捧着草尖到圈着它的棚子前时,却看见它对我龇开了白森森的牙。

    我十分害怕,退了两步。它确立刻跟了过来,仍是龇着牙,为了跟上来,两只前蹄都已经跨入了马槽上。

    我抛了所有的草尖,在地上捡起一段枯枝,作势要打,它才眼现惧色地退开。

    以后,我再也没去看它,因为十分伤心。

    我不知道它怎么了,明明这么用心地对它好,它为什么要如此对我,想要咬我。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去大新杨家那里学骑马了,才从表姐杨捷那里知道,马儿见到要好的同类时,会龇牙咧嘴表示友好。

    原来它是把我当成了十分要好的同类,是要表示它的喜爱与欢迎。

    它只是全心全意地信任了我。

    而我什么也不懂,就这么拿棍棒威胁它,而后义无反顾地远离它。

    可当我知道了、后悔了,再回去看时,草地已变成了宅基地,马棚也无影无踪了。

    ……

    也许,我在他眼里也就只算是一条养着顺眼的叭儿狗,对我好时可以无比的好;可当他发现我愧对于他的好了,也就可以绝情断念了。

    如今,我在他眼中已经是一条会咬主人的叭儿狗了。

    

前传· 青阳宫 忆…陈更…家事

    14忆…陈更…家事

    我一直不知他的疑心会如此之重,即便对着前一刻风花雪月的人,下一刻便能起了重重的疑心,而后……

    ……在没有而后。

    当他亲自执着烙铁,揪着我的头发时,前尘往事已经幻灭。

    “你不要以为,你什么都不承认,我就不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好事!”

    我听不懂他说的什么,只是真的已经没什么好坦白的,就连他问了什么也几乎没有理解,只是半睁着眼呆若木鸡地看他。

    终于,那烙铁还是落在我的右脸上,狠狠地、牢牢地,在脸颊上烧炙起蒸腾的白烟,我知道那是烙铁刚下去是蒸出的水汽;而后是黑烟,我也清楚,那是皮肤和皮肤下的组织被烧得变了质,冒出的带着碳粒的尘雾。

    我挣扎着要把头抵在身后的墙上逃避那焦灼的烙,但是他把我的头发握得那么的紧,紧得无法挣脱一丝一毫。

    在他手里昏过去又醒过来,短短一瞬间似乎是过了许多日夜,终于仍然是那无法抗拒的不适把我折腾得清醒。

    “你究竟还传了什么消息出去?青阳宫里还有没有你的同党?”这个问题他问了许多遍了。

    我只能摇头,牙齿已经咬得几乎要断掉,才稍微抑止了那覆盖到整个脑袋的激痛。

    “好,非常好,难怪这段时日来能让我青睐有加,”他恶狠狠地说着,“很有成就感吧,把青阳宫上上下下玩弄于股掌之间。听说司徒家的人都很能忍,司徒公子,你的戏还要演下去吗?”

    见我不说话,他又自说下去道:“司徒家的人向来宁死不屈,可是你知不知道,司徒茂——就是你那个前些日子被抓的亲戚,怎么会把你供出来的吗?”

    “我不认识他。”我再次强调了自己的立场。

    他看着我,从面具下露出的两只眼睛充满嘲讽,说道:“其实也由不得你不想知道了,等下就轮到你了。”

    说着,他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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