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若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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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阳若影-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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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说我骨子里十分决绝,说得没错。那样的年纪我就有了一个十分偏执的想法,既然身体沦落成了这副样子,活下去又有什么意思呢。

    当时年少无知,就真想这么一了百了,胜于浑浑噩噩地活着。

    表姐无奈之下,只好给我施了禁制。

    与中国东南的邹家习于传统医学不同,处于新南边陲避世隐居的杨家习于武学以及许多旁门左道。

    我所想不到的是,她竟然早就对催眠暗示造诣颇深。

    为了让我能够清醒地面对一切困境,她对我下了一个永久性的暗示,这种催眠是极为危险的,稍不注意就会对被施术者留下深刻的精神损伤。

    庆幸的是,当时对我的损伤很小,只是忘了两个月内一心求死的事情而已。

    杨捷也甚是懒惰,当时只对我父母挥挥手,说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忘了更好。”也不助我恢复记忆,拍拍屁股走人。

    是的,无论如何,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会完全的绝望,更不会愚蠢地自寻死路。

    如今,我感谢着表姐,感谢着这个镌刻在记忆深处的印记。

    ####################【斜阳若影…引用】####################

    关于催眠一事的“人脑漏洞”方面的论述,引用自执业心理学家张源侠的《心理黑洞——曼哈顿心理诊所手记》。

    

前传· 青阳宫 毒

    16毒

    对陈更逐渐没了想望,日子也就好过多了。

    尽管身体上的不适不能很快好转,但至少心里不那么难受了。

    在半梦半醒中沉浮,开始不会把心思一直纠缠在那个人身上,开始会扭转了思绪去想别的事。

    也许再过不久,我就可以完全放下此间的一切,一身轻松。

    可是,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变态。在这么无望的境地,为什么还会有各种念头冒了出来,为什么还会用如此乐观的心情想着出路,果然是被打得过了,脑袋也坏掉了吗?

    如此的,不受控制……

    如果今天落入这种境地的是司徒若影,他会怎么样呢?经脉已绝,面容被毁,他是否会对未来绝望,对人生失去了想盼,最后自寻了短见呢?

    所以有一些,为那个少年的死去而庆幸。

    至少如果是我,还能受得住。至少那让司徒茂耐不住的经脉断绝,对我来说已经不是第一次。

    最后一次在牢房中见他,恍惚间似乎见他取下了面具坐在身旁,那脸上似乎有着痛恨、愤怒,还有着一点点不易察觉的痛苦和悲哀。

    “还记得中秋那时,你唱的诗乐吗?……你说都是雪月教的吧……问过了,根本没这回事……从一开始就没有跟我说真话吗?……全部都是假的……”

    然后什么也听不到了,我全副精力都耗费在从断裂经脉间溢出的散乱真气上。

    等稍微收纳了一些之后,再睁开眼,他已不在了。

    如果不是知道自己根本不做那些无中生有的梦的话,我或许会以为恍惚间的见闻只是一场黄梁大梦。

    然而现在坐在我面前的,只有冷副总管。

    他正捧着一碗药水灌入我嘴中,脸色很不好,十分憔悴,似乎已经多日未睡的样子。

    他平日待我毕竟是极好的,我动了动嘴角,沙哑地问:“冷叔?”

    “你真的是司徒家的人吗?”

    “大概是吧。”

    “为什么?”

    我看着他。

    他那铁一般冰冷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漫溢着浓浓的痛苦。

    “你潜进来窃取了青阳宫的秘密就算了,你毕竟是司徒家的人,我们也不能强求你大义灭亲;可是为什么连家旺和林宫都要害了!”

    说着他双手抓住我的肩,坚硬的手指直掐入肩窝中。

    “他……咳咳……他们?”

    “老陈与林宫数日前下山清账,中了司徒家的埋伏。老陈被发现的时候已经人事不知,林宫也行踪不明。”

    陈叔下山清账的时间并不固定,是到了账目快满了的时候才会去的。

    我轻轻地笑了一下,道:“陈总管人事不知,林海如行踪不明,你又如何知道是司徒家做的事?”

    他冷笑着答道:“托你的福,老陈这是中了飞雪凝香,你们家那个司徒凝香熬制的奇毒。宫主现如今也去寻解药了,这几天大概是没办法来看顾你了。”

    毒?司徒凝香?

    司徒凝香……我虽然对许多事仍是不甚了解,但是在看陈更借与我的二十年前入库的药典时,也曾数次见过这个名字。

    被誉为当时天下毒王的第一人。

    原来是因为这事,他才这么气急败坏地来……

    躺在草堆上,暗暗感觉自己的情况,才发觉已经精神了许多。身上虽然斑斑驳驳都是干涸和半干的血肉模糊,看上去可怕得紧。

    我却知道,实际上的情况已经比我当初期望的要好。那些拷问,仅仅是伤及皮肉、消损血脉,却没有挑筋挖骨,也没有砍手砍足。

    不由自嘲地想着,至少我所知道的酷刑可比陈更舒钺之流用在我身上那些前千篇一律的小把式多多了。倒不知这算不算是他们的手下留情?

    只要神志清醒,只要不损及双手,我就有办法解决泰半所遇到的困境。

    我撑持着在那堆草底下摸到了垫底的竹席,掰下半片篾子,缓缓在身上刺了数处穴道,才觉得精神清醒了些。

    对上冷叔显露惊异的眼,缓缓说道:“如果副总管事还有一丁半点儿信我,就请跟我说说陈总管的状况吧。”

    “你……”

    “你们不是说我是司徒家的人么?司徒家的人解司徒家的毒,又有什么了不得的了?”

    ***************

    我就着冷叔送来的小半杯鲜血浅浅地嗅了几嗅。

    这毒我是在宫里书库的书上看过的,是被称为天下十大奇毒之一的飞雪凝香。

    中毒后无法言语行动、状若昏迷,实则十分清醒,慢慢体验逐渐虚弱死亡的滋味,除非有司徒凝香特制的独门解药,否则必死无救。

    当时与负责山脚武场诊治的邓大夫讨论时,他也十分佩服这副毒方。

    飞雪凝香之所以被列为十大奇毒之一,并不是因为这毒能让人多么痛苦,而是让人救无可救。

    司徒凝香当年创作这味毒药时,求的就是一个多变,最终配出的方子变化多端,只要其中一味药稍加变动,药性的变化就差之千里,解法也就不尽相同。

    要解这毒,只能让制出毒药的人来。

    也因此当年让司徒凝香凭借这味毒药胁迫了许多名门大派、世家豪族,为司徒家取了许多好处。而不从他的人,也就此自世间消失。

    陈叔中了毒,定是早有大夫为他诊治,也该看出是这毒了。冷叔也知道厉害,忐忑不安地看我伸了小指点了半点血尝味。

    “你……”他突然说了半个字,又犹豫着把到口的话吞了下去。

    我斜眼看他,只见他是满脸忧色,心中怅然,他毕竟还是一支把我当小辈待得极好的,微笑着止了他的疑虑道:“没事,就这么一小点,根本毒不到人。”

    其实我怕的只有血里奇奇怪怪的病,要不是平时看陈叔的状况也没像带着什么乱七八糟的病症,自己还真不会这么大大咧咧地去尝血。

    这毒也算是厉害了。

    还好,陈叔认识我。

    是药三分毒,毒与药本就相通,我又怎会不知如何解毒?

    这毒别人自是解不开,因为他们都是死记方子,按方配药。

    可是司徒凝香是如此聪明,从来不会遵循古方做事,常常随兴而为,又能有哪个方子能记得下他的多变?所以那些循书而行的庸医们,又有哪个能配得出解毒的方子。

    只是,我解毒也从不喜欢遵循古方,更无从知道所谓的古方。所学之毒书药典中,最喜爱的就是邹氏七十一代前辈那本《灵活用毒三千问》的大部头。

    虽然这世用的不是自己的身体,但前世留下的记忆却是留得清清楚楚的。未识字的幼年钻在药房里,稍大后爬在高山上,捻着草根花叶浅尝细品,慢慢学着区别各种药物药性的时光如此之长,长得怎也无法忘却。以致于如今,鼻子一嗅、舌头一尝,立刻就能知道了大致是什么药物、何种配比。

    沉吟片刻,思虑已定。

    取来冷叔备在一边的纸笔,想将治法一一写下。

    只是自断绝了十二正经、破了气海之后,手足力气已经去了七八成,拿起笔来怎生也停不了颤抖。我不断深深吸气平息胸口逐渐升腾的焦躁,还是止不住墨水在纸上撒下点点墨迹。到最后,干脆掷开毛笔,说道:“冷叔,你就叫宫里会配药的人过来,我一一吩咐他们去做。”

    “我能信你吗?”他临走前,问得极是认真。

    “恐怕,就算你不敢信我,也再没有其它办法了吧。”我眉眼不抬地答道,复又躺回拾掇得比较舒适的草堆上休息。

    刚才一阵折腾,已经很累了。

    ***********************

    在等待陈叔好转的这段时间,谁也没来理会我。

    冷叔自然还是不放心,所以我也就“勉为其难”地试药。

    他却肯定没想到,我也早就猜到他定要让我验毒,所以在第二副补身的方子里加了几味能归顺内息的药物。

    也正因此,现在我脸色随仍不好,精神和体力却已大为好转了。

    人没事做就会东想西想。

    像现在,我已经不会再想着陈更的时候,就会想司徒家究竟是什么样的家族,能让青阳宫上下防备若此,能让他痛恨若此。

    尽管司徒氏曾经一度统治着四国之地,然而那时的书籍却很少提到,大家都将它当成一个神秘且禁忌的家族膜拜,敬而远之。

    乃至到了后来,司徒家族的势力萎缩,被四国更替,这种尊崇仍然在民间残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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