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椅的浅辙碾过院中的落叶，弯腰捡起一段树枝，拿起茶盘里的水果刀，他开始一下下认真的削着，由粗糙变得光滑，由笨重变得轻细，树枝被削的很尖。
对准自己的大腿，重重的戳下，血流了出来，而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今天也没有感觉吗……”
“主人。”紫姬站在他身后，就这么默默看着他的动作。
“明天就会有感觉的吧！”望着院中的紫阳花，他笑的就像个孩子。
“恩，会的。”永远都不会有的，紫姬抱着他，用最温柔的吻给了他最残忍的承诺，车祸造成的伤害是不会好的，这双腿废了。
绝望吗？应该绝望的，那么……就和我一起绝望到死吧！
***
由于溪雪家不方便，幸村也没有办法回自己家，于是在七月的同意下，他们转移到离这里不远的真田家。观察过风水，借给幸村居住的房间是整个宅子最南的位置，阳光充足，空气清新，以学习之名，真田已经和家人协调过，幸村可以安静的在这里养伤。
端着药，七月抿唇，从来没见过她这么严肃，盯着幸村，一定要他把剩下的吃掉。
“七月！我没事了。”扯出淡笑，幸村说。
真的没事吗？恐怕心里的伤才难以愈合，七月想了想，将药收了起来，“你还是想问我浅草的事？！”
提到浅草这个名字，大家更加沉默了，刚刚上演的惊险事实，他们还没有办法消化，而幸村更是经历了生死，不言而喻，之前的怪物，也是浅草派去的。
“你会告诉我的不是吗？”幸村依然平静，七月你就是为此而来的如果不是前辈对我的怨恨，你又怎么会出现。
“到底前辈为什么要这么做？”溪雪和他做了很多年邻居了，她难过的不得了，更加无法想通这一切的由来。
离开幸村身边，站起身，七月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眼里，廊下，只能听见她清脆的声线轻轻回荡。
“紫阳花是属于雨季的花朵，她们所代表的是不信任，忧郁，伤感和无助。花妖为人类办事并不少见，这只能证明……他们气息相通，彼此需要。”七月接着说，“曾经听说过，有两个女孩子从小一起在酒肆长大，她们一直都像姐妹一般，并相互扶持练习技艺，十八岁的时候，她们同时对一位贵人倾心，但是其中一个女孩子为了同伴决定放弃心中所爱，可是同伴却因为嫉妒残忍的将她杀害，分尸后埋在了地下。那时候刚好是在雨季……怨念集结，死去的女子幻化成了一季多种色彩的紫阳花，象征人类的多变与美好的短暂。”
“那个被杀害的人……就是紫姬吗？”柳莲二说，他们都听懂了。
“未必！这只是一个传说，花朵虽美，花妖妖艳，她们的故事却都透着伤心，所以我才没有对紫姬赶尽杀绝。”七月语气低落，都是被束缚在尘世间的生灵，她下不了手。
真田说，“精市，你先休息吧。”
有他这么一句话，幸村完全可以拿出一万分的放心，没有后顾之忧，真田就是可以让自己无比放心的同伴。柳他们当然了解真田的意思，不做逗留是因为幸村现在需要独处，他需要思考太多的问题，对于这场死里逃生的劫数，恐怕他们最好的位置就是静候。
只要幸村有难，他们永远会在最前面。
待所有人离去，幸村敛上眼睑，“七月心中有重要的人吗？”
良久没有回话，七月跪坐在一边，脑海里搜索着几百年的记忆轨迹，“有。”
“是一种怎样的存在？”朋友，亲人，还是恋人？
“他……教会我很多东西……”也毁灭了很多，痛苦而甜蜜，七月其实不太想说的。
很突然，幸村抓住七月的手，纤细的手指，冰凉无温，难以平复刚才的情绪，她的指尖还有点颤抖，不管是魂灵，还是人，都是那么真实的存在。
“谢谢你救了我。”少年如星子般明亮的眼中映出少女的模样，“但我不喜欢听假话。”
虽然真话往往最伤人，但也总比连绵不清的纠结来的干脆，幸村不会含混而过，事实虽然让他痛心，但还没到崩溃的时候，或许对症下药还有解决的机会。
“没用的。”七月可以看出他最终想说什么，“依现在的情况，浅草要没救了，就算我放任不管，雨季结束，紫阳花败的时候，他还是会死。”
撑起虚弱的身子，少年堪称绝色的容颜上晕染忧郁，“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我不是神。”所以我没有办法改变阴阳轮回，世事无常，谁种的因，自然要去承担这个果。
“是吗……”喃喃过后，幸村看了看自己的手掌，长期打网球留下的茧子清晰可见，“在遇见你的那个公园，我曾经被前辈救过，是他发现了高烧不退我……他告诉我，输了就是输了，强者不会畏惧真相……本来他出车祸的那天，我们约好要一起打比赛的……”
握拳，重重捶在地板上，幸村放声大吼，要他放弃前辈吗？他不要！
“强者，也会畏惧真相，但是他们不会被真相打倒，浅草要……”
“别说了！”打断七月的话，幸村没有抬头，深吸一口气，他放低声音，“我想……休息了。”
七月可以理解幸村此时心情，三十五年前被三月惩罚的时候她也是这么痛，一切美好都在捏碎记忆的那一刻毁灭，曾经的崇拜一夕间变成了敬畏。
默默消失，她最近真是倒霉透了，这个契约，或者……也是自己的劫。
弯月爬上枝头，宅子里悄无声息，幸村披好衣服，躲开前院，很是熟悉的绕进了真田家后院，在后门处，他看到了久候多时的真田弦一郎。
“真是太松懈了。”只此一声，转身扶着幸村开门，无论如何结果，好友都不会就此终结，这一点，真田心里很清楚。
“一个两个都是傻瓜。”后门刚一打开，那抹粉色和服的身影就出现了，牵起幸村的手，七月一脸不爽。
“抱歉。”对于真田和七月的温柔，对他们给予自己的勇气，幸村感激不尽。
有七月的带领，这次他们根本没有费吹灰之力就已在下一秒立在了浅草家那个开满紫阳花的庭院里。晓月当空晚风无声，对方……也已在廊下出迎，无声的对视，幸村复杂的眼中只有浅草要冷然的怪笑。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精市，你可真是听话。”抚着额，浅草要表现的很苦恼，“我都还没想好下一步怎么对付你呢？”
“前辈这么想我死吗？”
“闭嘴！你闭嘴！我心里怎么想就凭你也会懂？你少自说自话了。”
七月撇嘴，“他是想叫你求生不能求死无门来着。”
“究竟为什么会这样？浅草前辈你的原因为何？”真田犀利的眸中表现出极大的愤然。
先是笑，再是大笑，浅草要拽着紫姬的衣袖，“他们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哈哈哈……”
月色下，紫姬还是美丽的不可方物，发丝轻扬，她檀口轻启，“背叛，你懂吗？”
“背叛？！”幸村和真田同时轻呼。
这……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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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Chapter 7
冷雨飘零，滴在院中大片紫阳花叶上沙沙作响，七月没有撑伞，攥紧手中油纸伞的伞柄，轻轻挥下，寒光乍现。
“你们摆渡人除了会欺负弱小，还会干什么？”紫姬在廊下轻蔑的笑了。
“随你怎么说。”如果对每一个杂七杂八的妖魔鬼怪都解释一遍，本姑娘早就累死了，谁会费时费力，错误的理念一旦深埋，我再怎么说都是无用的。
浅草要对紫姬说，“我要他们的命……”
“我会帮你完成愿望的。”紫色的光团闪耀，院中的花朵下钻出一匹匹丑陋的犬妖兽，对着院中的人展开攻击。
双手结绳，抖出袖中的红线，那一串串带着铃铛的线绳很快将妖兽擒住，刀毫不犹豫的砍下，顷刻间灰飞烟灭，七月根本没有把这些东西放在眼里。
“紫姬，不要浪费时间，快点和浅草解除契约，我不会杀你。”只要她愿意离去，浅草成不了气候。
“为什么不是你先退让。”紫姬笑。
跺脚，七月指着幸村说，“我凭什么先退啊！他才是受害者好不好，就算是妖怪也要分清是非，要不是你成全浅草心中的黑暗，我又怎么会出现！”
归根结底还不是你先惹的事！七月瘪嘴，你以为我愿意来这里解决这事啊，那我还不如看看夕阳吃吃点心来的开心，没有怨恨，哪里会有我？！
“紫姬不要走！紫姬，你答应我的。”浅草眼中的瞳孔已然没有了焦距，他拽着紫姬不放。
冷然的脸上是没有温度的笑意，不着痕迹的挣开他的手，紫姬缓缓的走下台阶，“你不要怪错对象了，我只是完成他的愿望而已，人类心中的黑暗，可是他们自身的弱点，猜忌，怀疑，不信任，这难道就是你们所说的朋友吗？你不觉得可笑。”
“人确实会猜忌怀疑和不信任，但是我们不会无情。”幸村对紫姬片面的说法严厉反驳。
无情？说的很对！人就是无情的，被最相信的朋友分尸扔在冰凉土地里的时候她才明白这个道理，相信！别说蠢话了。
残忍的勾起一抹诱惑人的浅笑，紫姬向天空洒下一片绚烂花瓣，淡紫色的迷雾光影闪动，想知道你的浅草前辈是多么恨你吗！我带你去看看如何？
校园的林荫道上，轮椅上的少年艰难的向前，来去的人都对他投来同情的目光。
好可怜，浅草前辈怎么会遇到这样的事？
网球部一定是去不了了吧！
那是肯定的，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
说的也是，浅草前辈不在了还有幸村君，立海大无敌。
下个月的全国大赛，我们还是会赢的，说来幸村君的网球一直比浅草前辈要强啊！
……
没有我，精市如鱼得水。
前辈，我来看你了，阳光下，少年鸢紫色的眼眸带着笑意，温柔的放下亲手种植的花朵，他细心的照顾自己。
你以后不用来了，没有必要用那样的虚情假意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