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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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凉-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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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他们不打算放弃,他们想把沈言泽拉回所谓的“正轨”。
  采取的措施之一,就是强迫他去看心理医生。
  我虽然自认为不是同性恋,不过连我都明白,这并不是什麽心理疾病,也不是看医生可以看得性取向改变,却还是有那麽多打著多少多少疗程包治同性恋的不知道哪来的江湖郎中。
  第二天一大早,母亲就叫我先去上学,并且去了学校後帮沈言泽请几天假。我们学校每天早上七点半开始早自习,我们家离学校说近不近说远不远,走路去的话只要不太慢二十分锺可以到,我和沈言泽都是每天早上七点差十分一起从家里走到学校去。
  小学和初中时也是这样,每天一起上学放学,一直如此。
  为此我还偷偷向母亲抱怨过(不敢向父亲抱怨,因为一定会被骂),为什麽我和沈言泽要一天到晚待在一起,连上学放学都他都要粘著我一起,母亲只是笑著说:“你们是兄弟啊,你又是哥哥,自然要带著弟弟的。再说,你知不知道多少弟弟都是很讨厌哥哥的,小泽这麽喜欢你,你应该感到开心。”
  问这话时我们还在小学,上了初中後,周围陆续出现了一对一对小情侣,那是我甚至还期盼沈言泽早日交个女朋友,这样就肯定不会每天都黏著我了。
  结果长得不赖的沈言泽一直是孤家寡人,就算之前他与我喜欢的那女孩子交往时,仍旧没有给我一人在路上独处的时间。
  我独自一人走在上学路上,心情混乱,五味陈杂。却觉得轻松。
  不用面对沈言泽,所以很轻松。
  在学校,依旧是日复一日的课程,中午在食堂吃饭时,碰到沈言泽班上相熟的同学,打了个招呼,那同学身边没人,便邀我一起坐在那张桌子上,而後他果然问道沈言泽今天怎麽没来。
  我只能说他病了。
  平时每天中午我都是和沈言泽一起在学校食堂吃饭,晚自习前食堂不开火,所以晚饭就是一起在校外解决。
  现在想来,如果要我记录下每一天做的事,用得最频繁的词应该就是“一起”。
  和沈言泽一起……
  每天都是和沈言泽一起吃饭,导致我现在一个人时只能自己吃,因为大家每天都有自己固定的相伴的人,而我不希望破坏别人的队形。我倒无所谓,一个人就一个人。只是突然想到小时候,有一次小区里几个男生约我出去玩。小男孩能玩什麽,无非就是模拟打战游戏、模拟探险游戏(就是好好的大路不走,偏偏要爬树翻墙翻栏杆,有时甚至还从别人家的阳台翻过去)、捉鬼这之类的。
  但我从小就有种假清高,每次看见他们玩得乐此不疲都觉得幼稚(其实我那时也很幼稚)。所以一开始他们都不邀我一起玩,後来上了小学,其中一个男孩刚好和我还有沈言泽一个班,而且还做了我的同桌,就熟了起来。那之後周末他们出来玩就都会叫上我,最初几次沈言泽都没有跟著我,不是他不想,是母亲不让,怕他受伤,我虽然表面上对沈言泽说没事没事,以後就可以一起玩了。心里却是欢呼,我才不想把这个跟屁虫带著。
  後来母亲大概觉得沈言泽总是眼巴巴地在阳台上看著楼下的我们疯闹的眼神太过可怜,就要我带著沈言泽一起去玩,还不住地叮嘱我要照顾好沈言泽千万别让他摔到哪。我百般不愿意,心里也不舒服,之前我出去玩时母亲都没有这麽关心地嘱咐过我。所以动作扭扭捏捏,穿个鞋子也穿了半天。沈言泽倒是高兴得不行,飞快地穿好鞋子就在我身旁不停转悠。
  “哥哥,你快点啊!”
  “好了好了,马上就好。”
  “哥哥,你们都是玩些什麽呀?”
  “你待会就知道了啊。”
  “哥哥,待会玩的时候你一定要教我啊!”
  “嗯。”
  结果哪还需要我教,我一直怀疑这小子是不是有什麽特异功能,只要是他出现就一定可以和周围人很快打成一片。他虽然是我弟弟,但是在年龄上我们是没有区别的,更何况他性格上的明显优势,融入团体比我要容易得多,那群小孩都嘻嘻哈哈地带著他玩。
  他们在一堆说说笑笑,我若即若离地跟著他们,插不上话。
  我心情就变得更不好了。只是那时我哪知道,那种感觉叫被孤立感。
  其实从一开始我是很羡慕小区里的这群小孩,心底事实上是希望可以和他们一起玩耍,後来当我终於成为他们的一员,当我有种找到归宿的感觉,沈言泽的出现又让我觉得成了局外人。
  我一直是羡慕他的,或者说嫉妒。
  在学校也是,我在学校晃荡一圈都不一定会碰上一个认识的,而他在学校里平均每走十步就会遇见一个可以热情打个招呼的人。
  於是一直以来,我站在沈言泽身旁,都会有种自卑感。
  晚自习下後就已经八点了,等我到家,发现父母和沈言泽都坐在客厅里,面色黯沈。
  我便轻声问了句怎麽了。
  沈言泽抬头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忽的起身向我走来,我以为他是要对我做什麽,一时间定在那没动,然後才发觉他是要回房间。
  他与我擦肩而过,更确切地说,他走到我身边时,轻轻地往旁边侧开了些,避免了与我擦肩。
  等到传来他合上房门的声音,我就问起父母今天的情况。他们大概只当我是关心弟弟,殊不知我只是愧疚感。从他们断断续续的陈述中,我也大致了解了经过。
  那个什麽心理治疗师说先进行行为治疗,要沈言泽手腕上带上皮筋,只要对同性产生了好感,就把手腕上的皮筋拉起来弹自己。沈言泽当时就大声骂起来,还冲出治疗室和父亲大吵(母亲还说从没有见他如此反逆过),最後终於安静下来,又被父亲撵了进去。过了一个小时出来後,面色苍白,一句话也不愿意讲。那个治疗师告诉父母,说是给他看了些同性恋类的录像,当他对此类行为产生冲动时,就给他注射了阿扑吗啡导致他产生恶心然後呕吐,说什麽这种疗法只需五到七个疗程,就可以让他对同性恋这类行为产生排斥,从而恢复所谓的“正常”。
  他回家後就是闷在房中,也不肯吃东西,後来父亲决定与他长谈一番,他也只是坐著不说话。
  我听了後觉得有一种极端厌恶的感觉涌上来,本来想说性取向这类的根本就不需要什麽治疗,看见父亲那阴沈的表情,我生怕我说了後他一杯子就要砸过来。
  我回到房,胡乱地把作业应付了过去,就开始发呆,中途竖著耳朵注意著沈言泽房内的动静,确定他去浴室洗完澡回了房,我才敢抓起睡衣蹑手蹑脚地出房间去洗澡。
  不敢面对他,不知道看见他时应该说些什麽。
  说一点都不後悔我那可笑的报复是假的,可是我那该死的傲气还是告诉自己,你既然做了,就没什麽必要去後悔。
  你也没有做得不对,你在帮他,同性恋在这个社会上还是很难被人们所认可的,你在帮他,让他往後可以更好的发展。
  什麽狗屁藉口!想到最後我都忍不住暗骂。
  淋浴的时候,水顺著身体流下来。我还在发呆,思考著昨晚那个报复的前因。
  以及後果。
  越想越可笑。
  最可笑的是,我睡觉前,母亲竟然难得来我房间为我捻好被子,不安地对著我说,以後睡觉的时候都把门锁好。
  太可笑了,不是吗?




3

  3
  我已经替沈言泽请了半个月的假了。
  这半个月内家里简直是闹得掀了顶,起因自然是由於我的原因致使沈言泽的出柜,而後沈言泽越来越肆无忌惮。虽说强迫性地接受了几次所谓的心理治疗,但是每一次都会先在治疗师的办公室大闹。回到家後一句话也不肯说,每天也不吃什麽东西。
  这期间他也几乎不与我对视,偶尔我不经意看向他时,会很突然地对上他若有所思的眼神,只是他总是立刻把头转过去。
  这两个星期我们之间只有过一句话的交谈。我每晚虽然都小心翼翼地避免与他撞见,结果人算不如天算,那晚我刚刚洗完澡,一拉开浴室门,正好他走进洗漱间,准备刷牙。
  我顿时一愣,他却是很自如地走进来,也没有看我一眼。他拿起洗漱台上的杯子时,不小心碰掉了牙刷,我下意识地就要弯下腰帮他捡起来,他哑著声音说道:“别碰我的东西,免得恶心到你。”
  这是半个月来他唯一对我讲的一句话,我听见後呆滞了一下,他就自己弯腰捡起来。他把长袖睡衣的袖子卷了上去,在洗漱间白得晃眼的灯光下,我很清楚地瞟见了他左胳膊肘内侧的针眼。
  再站下去也是尴尬,我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那天晚上做梦梦见的全是沈言泽的那条左臂搭在我肩上,然後我就看著那上面的针眼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我心里害怕与他对话,却又隐隐期盼著他同我讲话。
  比如问我一句,你为什麽那麽做。
  可是他一直不问,除了那晚在洗漱间的那句话,他一字都不曾讲过。
  我突然有点怀念起以前。
  闹了半个月,沈言泽还不打算停歇下来。
  这天凌晨,起夜的父亲顺便去他房间看看,发现他居然不在房中,一时间只能想到在我房里。我睡得很死,父亲砸了半天房门我才歪歪倒倒地从床上爬起去开门,我刚把门锁扭开,父亲就猛地推门冲了进来,很快地巡视了一番我的房间。
  “他不在你房里?”他焦急地问了一句。我缓了一下才明白他指的是沈言泽,於是摇摇头。
  母亲被惊醒,也从他们房里急急奔来,父亲跟母亲交代了几句,就回房拿起外套要出门。母亲要我也换上衣服跟上,末了还不忘担心地叮嘱我如果父亲反应偏激了一定要劝住。
  结果根本不需要我们出去找,刚一下单元楼,就发现两个身影在一楼楼道的阴影里激烈拥吻。楼道里的灯是感应灯,我和父亲一前一後的脚步声让灯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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