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默然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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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是容易撕裂的时分。它们的声音在四处影影绰绰,像北风一般沿着窗子窸窸窣窣地潜来。我坐在黑暗中,像一个失语者,久久地凝视着窗外那一重接着一重正在四处游移的黑影。它们在房顶,在大街上,在呼啸的风中,在酣睡的枕畔,鬼魅一般地出没。
我看着。我的它,衣冠楚楚地坐在我的对面。它叼着雪茄,一脸的不耐烦。我摆脱不了它,因为我深知,它是“没头脑”,我是“不高兴”。我们只能是天生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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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的,一切都是假的,灭亡迟早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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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段时间,我很喜欢深夜出门。我常常深夜一个人驾车驶向长安街。白天拥挤喧闹的街道,夜晚会变得无声无息。我打开车窗,让风呼呼地吹着,车一直开到香山脚下。我把脚伸到窗外,看着那黑黝黝的山站在我的面前。我抽着烟,默默无语。山呼应着我,它永恒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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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概念中,山就是山,不是丘陵。它必须齐天一样高,必须仰视,必须让你心生敬意。它连绵不绝,却又默默无声,像一个真正的男人一样站立在你的面前。除了震撼,你便是哑口无言。
第8节:第一章山上的风(8)
我常常坐在大青石上,看着山下成片的梯田里长满了齐人高的荒草。风吹的时候,像一波又一波的海浪。那里很早便没有人种田了,从我记事时起,所有的人都在矿里。他们从山的深处挖上来一种称作锑的矿物质。那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它含在石头里,银色,太阳照耀在它的身上时,会发出耀眼的光芒,像一面镜子。我听说,它是造飞机的原材料,我没有考证过。我只知道,人们成批、成批地像老鼠一样往地底下钻,然后把大量的锑堆在家门前,像一座座小坟包。我爷爷常常站在地里,看着成片的荒田,叹着气说,忘了祖宗啊,忘了祖宗啊,有地不种,有地不种。他一个人絮絮叨叨地念着,奶奶在一旁会没好气地说,你念死啊念,不念了会去死啊。幼年的我则坐在田埂上,看着他们呵呵地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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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奶奶家的门前,就有一座小山,它和无数座大山旁边的附属品一样,毫不起眼,它貌似螺旋状,像一个中年男人发福的尖尖小肚,然而,它的内脏却充满了锑。这让我联想起我后来的一位同事,他每月挣钱也不少,却留不下钱来,只因他生性好吃,任何山珍海味,只要能搞到,他都舍得出钱,因此,不到四十岁,肚子却已是奇大无比,两眼从上朝下望看不到自己的脚在哪儿,弯腰穿鞋都很困难。有人问他,这些年来,你赚的钱都到哪去了?他拍拍自己的肚子,说,你瞎啦,这肚子没几十万能出得来这造型?说完斜眼睨人,弄得人家还挺下不了台。
此人言下之意是指自己的肚子是由一沓一沓的人民币造就而成,全是稀罕物。如此说来,便与我奶奶曾经告诉我的那个小山包的故事产生了某种莫名的联系。话说当年孙悟空护送唐僧西天取经,路过火焰山,借了牛魔王老婆铁扇公主的芭蕉扇不还,搞得那老女人月经不调,牛魔王就发了飙了,尽管以前还是拜把兄弟,但前有宝贝儿子红孩儿被孙悟空送入了观音菩萨的府邸,不能一家人共享天伦之乐……(打断一下,不知诸位看电视连续剧《西游记》时可有感悟,每每看到电视剧中的观世音要收红孩儿的那一段,我就觉得不可理喻。你看那红孩儿出于孩童的天真心理,坐上了观世音的莲花宝座,一坐上去,那宝座顿时就长出数根倒刺,手脚穿透,倒扣下来。红孩儿浑身鲜血淋漓,惊声尖叫。第一次看到这一幕时,我立即觉得毛骨悚然,每根汗毛都在嗖嗖立正。想那观世音一贯是大慈大悲的化身,如何能对一个顽劣的孩童下得了手,这和我后来遇到的诸多打着正义或是为了你好的旗号如猫戏老鼠般的变态成人有何区别?现在的我仍然认为编这场戏的人绝对有心理阴影,但儿时的我可不这么看,当时,我除了对孙悟空那厮的帮凶行径深感愤慨,也激发了我对牛魔王及铁扇公主晚年得子却无法尽享天伦之乐的满腔同情。儿时看完那场戏的很多个深夜里,我曾无数次地幻想,在南海普陀山上,或许此时,正有一个穿着红肚兜的小孩坐在山石上,满腔的积怨,满腔的压抑。殊不知,他是被逼上山的啊。我实在太理解他了。)我絮絮叨叨地说这么多,只是想强调牛魔王是在忍无可忍无法再讲兄弟情义的义愤心态下追杀孙悟空的,朋友妻,不能戏,前废你儿子,后调戏你媳妇,这种兄弟要来何用?因此,牛魔王是被逼疯了,才准备干掉孙悟空的。两者从天到地,从地到天,万事万物多么神奇,多么神奇,啦啦啦,多么神奇,啦啦啦……好好好,不唱了不唱了,说正事说正事。孙悟空本来在花果山跟牛魔王拜把子的时候就是小弟,要不是后来观世音帮助他,他根本就不可能搞定得了牛老大。因此,牛魔王一路把孙悟空打得屁滚尿流,那孙猴子肯定又是和二郎神对打时似的,变鸟变鱼变蛇变了一大堆东西,就这么一路逃到了我奶奶家的门前。那应该已经是几千年前的事了,那时的山当然比现在要漂亮,当然我无法考证它是否更漂亮,但奶奶却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向我确定了这一点。孙悟空来到我奶奶家门前时,已是变完了一大堆东西了,发功是很消耗体力的,这时的孙猴子已是精疲力竭,于是腾空飞下来,就地匆匆喝了点水,又补充了点营养,准备再跟牛魔王决斗。谁知忽然腹急,这猴子又不讲究什么文明礼貌,蹲我奶奶家门前就地拉了坨屎。你要知道,神仙的块头总是比凡人大,胸大脑大连屎也大,刚拉完还没来得及擦屁股,牛魔王便追杀来了,于是孙悟空提起裤子就跑了。那坨屎,那坨屎,他自然也来不及管了。时光荏苒,经过千年风化,孙悟空当年拉的那坨屎于是就成了今天奶奶家门前的这个小山包。它的体积大概相当于我后来上班的那栋二十五层写字楼那么高,那么大。我们可以想象一下,那该是多么壮观的一坨屎啊!
第9节:第一章山上的风(9)
儿时的我常常看见无数的人钻到那坨屎里去,像屎壳郎一样,把那坨屎吃得干干净净,直到最后,那坨屎被活活削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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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跟我讲完这个故事时,我顿时明白了两点:
一、神仙连屎也是宝贵的,无价的。
二、不管多么大的一坨屎,人们也都是可以摆平的。
随后,我还引申出了数点感想:
一、随地大小便也未必就是不对,但你一定要不是“人”才可以。
二、孙悟空这个“人”不可深交,坏!坏死啦!
三、牛魔王不容易啊。
四、凡是有靠山的人一定可以笑到最后。
五、你要不服,你丫也去找一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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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写的都是扯淡。
《现代汉语实用字典》第660页:锑(tì),一种金属元素,银白色,有光泽,质脆而硬。应用在化学工业、电气工业和医药上。
我刚刚查询了国际锑业的网站,目前锑的市场价在荷兰阿姆斯特丹为每吨三千五百美元。你一定会好奇,我为什么要强调在荷兰阿姆斯特丹的价格,你或许还会揣测背后是否另有原因或是典故,告诉你,什么都没有。锑在荷兰的价格和全世界价格都一样。那为什么还要偏偏强调荷兰阿姆斯特丹呢?你问。
我答:我愿意。I just like do it。
爱咋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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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藏之于大山,犹如隐私之于个人。掘尽矿藏,螺蚌扫光,山水灵气必当黯然失色。而言语不节制,表达失控,口不择言,便容易丢人现眼,视为疯癫。
我承认,目前的我语无伦次,极度谵妄。这可不是一个好的征兆。不仅容易让人看不起,而且还容易自我膨胀,自以为自己创造了某种语境,从而鼻孔窥人。谦虚地说,我的骄傲不合常理。所以,我经常需要收敛。
尽管,我这个人不太相信人,也容易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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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者是近几年才养成的习惯,而后者则有些年头了。先说悲伤吧。悲伤对于女人而言,那是一种泪腺发达的象征,而对于男人,则似乎和矫情有着某种丝丝缕缕的联系。
小时候在大山的日子里,我似乎还不太懂得悲伤。我只会一天又一天地坐在那座大山面前,一如往常地木然。它不说话,我便也无法张嘴。除了山风到来的时刻,它能有一个好心情,其余的日子里,它一言不发,庄重沉默。于是,我也无法言语,半天不能声张。我与它相伴相随,任凭时光飞度。
现在的我喜欢一个人在黄昏的时候开着车,听着悠扬的音乐,看着长安街两旁的高楼上栖息来大群大群的乌鸦,它们飞起又落下,偶尔还发出大口大口的嘶鸣。每到这时,悲伤就会如约而来,它变幻着形状,如烟雾一般升腾在我的眼前。我舔舔嘴唇,抽着烟,奇怪地微笑着,在城市里与它孤独地迂回追逐。
第10节:第一章山上的风(10)
十多年前,还是在青春痘泛滥的时候,我则会一个人端坐在空旷的操场一角。细雨飞洒下来,绿油油的荷尔蒙夹杂在雨水里,飘洒到我的脸上。在细雨中我背靠着篮球架,手摩挲着头发,往往在这时,悲伤便如同一个婉约的女人,将我紧密地纠缠。我久久地木然着,缓缓地将脸贴近那冰冷的铁架,感受那温度、那悲伤缓缓地渗透我的皮肤,我的肾脏。最后,我眯着眼,发现自己什么都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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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那是一种琼瑶似的温度。
从某种程度上讲,岩井俊二的《爱的捆绑》一片与其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爱你才捆你。因为疼痛,所以才愉悦。少年时期的我,常常迷恋这种情绪。当然,在每一个骚动的青春期中,它都会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