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他很不礼貌地俯视我,“澄景的确盛产傻瓜。”
我看见他校服上明白地绣着“森上”的字样,不由得皱起眉头。“是啊。”我说,“森上也盛产没教养的人呢。”
“你敢侮辱我的学校?”
“是你没礼貌在先的。”我上前一步要抢回可乐,他灵活地往后一闪,险些害我跌倒。
“等等。”男生忽然像想起了什么,眼睛专注地盯上我的脸,“我好像在哪见过你……我想想……喔!”他终于恍然大悟,换上一副奚落的笑容,“程宁儿!我说怎么眼熟呢!”
他身后那帮男生立即响应地爆发出一阵笑声。
“队长,这就是你常提起的那个花痴的小学同学啊?”
“不是吧?看她很可怜的样子,真的会用跳楼威胁你接受她的表白吗?”
“澄景真是连什么样的人都收呢。”
听到这些话,我茫然了。他在说什么?小学?跳楼?我努力在记忆里地毯似地翻找这些关键词,并且很快涨红了脸——
“不是的!你听我解释!”我的声音在哄笑中显得十分微弱,没人在意。
那个几乎被我忘记姓名的小学同学终于停止嚣张的笑声,“你想说什么?”他半弯下身子问,“又想跳楼吗?”
“我没有……我……”我一紧张就开始结巴,脸色憋成紫青却仍旧无法表达出自己的意思。
四周聚起越来越多的人。
开始响起围绕着“陆昭珩,程宁儿,森上中学篮球队长”这三个名字的议论。
我窘迫得要命,捏紧了拳头,趁对方还在得意洋洋的时候,猛地转身想要突出重围。刚刚扭过头,身体一下子僵硬住。
“陆昭珩……”他出现得太过突兀,我一时不知如何反应是好,只好傻傻地愣在原地。
森上的队长笑得意味深长,“哎呀,程宁儿你也找了男朋友?”他故作诧异,“我看看,原来是陆昭珩啊。怎么?难道你们澄景的女生都死光了?你要她?”
“你是来打球还是来八卦的?”陆昭珩不耐烦地顶了一句,望望我,低声补充,“我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这句话钻近耳朵,心上仿佛被绳子紧紧地纠缠了一环。有点喘不过气的感觉。捧在怀里的易拉罐比先前更加沉重,胳膊只不过抖了抖,就有两瓶可乐再次顺势滑落。
“没关系就好。”对方笑嘻嘻地说,“我先去准备了,一会体育馆见,对了,要不要我帮你介绍个女朋友?我们森上女生很不错的……”
胳膊再也承受不住重量,满怀的易拉罐全部摔在地上,滚得七零八落。
我却好似没看见一般,身体一动不动,低着头,紧紧闭上眼睛,任由沸腾的人声越走越远,拼命装作毫不在乎的样子。别管他,别管他,我对自己说,程宁儿你什么都没听到,即使听到了,~>;__
我被吓了一跳,食物噎在喉咙里进退两难,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咳……你刚才……咳……你说什么?”
“约会。”毫不迟疑的答复,“我答应过,和‘女神’约会。”
“可我不是……”
“你是。”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有些含糊,“我指的就是陆昭珩定义里的‘女神’。明白?”
最后一个词语结束。时间骤然停止。
我连耳朵都红了起来。右手手指在左手手心来回勾划,差点将手心划破。面前的男生,虽然一如往常仰着头做出不可一世的样子,可原本有节奏敲打扶手的手指忽然乱了节拍,可以看得出,他并不比我放松。
“想好没有?”他催促道,“想去哪玩?”
“哪里……哪里都可以吗?”我迟疑地问,“^(oo)^那么……游乐场……可以吗?”
他的眼睛先是睁得大大,而后嘴角上扬,露出一点一点的笑意,“游乐场……”忍不住很清晰地笑了出来,“我早该想到,以你的个性……”
我无意识地摸着发烫的鼻尖。
“星期天早晨,我在校门口等你。”
丢下这句话,他站起身预备离开,我愣了一会,及时叫住他,“哎。”
“又怎么了?”
“你刚才笑了耶……我很少看到你笑……”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直白地告诉他,“我喜欢看你笑的样子,哪怕是在取笑我也没有关系。只要……只要你不那么阴郁,只要你开心……取笑我也没有关系。”
他回头望着我,好一会,轻轻吐出两个字,“白痴。”
“我说真的。”
“知道是真的。”他说,“你这个白痴。”
惊喜来得太过突然。在陆昭珩走后,我精神涣散地坐了一会,然后神游一般地飘回篮球馆。陈熏见到我时,不可思议地张大嘴巴。“宁儿!”她叫,“你好厉害。”
“我厉害?”低头才发现她所指的其实是我怀里抱着的十几罐饮料。我是什么时候捡起它们的?我又是怎么超越极限将它们抱了回来?真的记不清了。
脑袋满满当当再也塞不进其他无关于陆昭珩的事情。
吃惊的不止陈熏一个,满头大汗的队员们走过来,也是一脸诧异。
“我们跟你开个玩笑,你还真去买了?再说,我们只喝纯净水的。”
目光扫到场地角落的纯净水罐子,凌乱地躺在那儿似乎也在嘲笑我。我沉默地放在怀里大大小小的易拉罐,转过身,一个人往寝室方向走去。
天色已经暗淡下来,摇摇欲坠的夕阳挂在天边,铺了一地色彩浓重的光线。
我看得出神,甚至连一道厌恶的目光正停在自己身上也没有发现。
累了一天,刚回到寝室,我倒头就睡着了。睡得迷糊时似乎听到谁和谁正在门外争吵。
“妈!你这是干嘛?我住得好好的,不要换寝室。”
“住得好?你看看你那两个室友。一个不男不女,另一个就是毫无教养!”
“妈!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陈熏的性格。这次你分明是针对宁儿。”
女人的底气在这句话后明显弱了很多。“你不要乱说。”接着是无奈的叹气,“算了,我先陪你去看比赛结果,我的女儿绝对不能输。”
声音渐渐远了。@_@那些语句在脑海浅浅过了一遍,我翻了个身,重新昏昏睡去。
没过一会。书桌上的电话又好巧不巧地响起来。我伸手拿起听筒,刚凑到耳边,困意再次无比强烈地袭来。
听筒滑出手掌。挂在话线下端晃啊晃的。如果我没有睡着,应该是可以听到那边陈熏震耳欲聋的大吼。
“程宁儿!你赶紧到篮球馆来!出事了!”
可是我睡着了。
睡眠是被陈熏突如其来的出现打断的。
寝室大门被人碰地撞开,我从被窝里伸出脑袋,看见陈熏正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脸色涨得通红。
“程……程宁儿……我打电话……你你为什么不接……我跟你说啊……陆昭珩……唉……总之你快点跟我走!”
我愣愣的。陈熏一个箭步冲过来,伸手就把我扯下床。幸好衣服都完好地穿在身上,看样子陈熏也不会在乎我是否穿着衣服,她只顾念叨着陆昭珩这个名字。
“你知不知道?森上帮流氓竟然使诈……对,就是那个队长,看陆昭珩一直进球……他竟然气得扔汽水瓶子到陆昭珩头上。”
“汽水瓶子?”我下意识地说,“他没被砸死?”
陈熏狠狠瞪了我一眼,满脸写着“你是乌鸦嘴”的表情。
我也觉得自己太不会说话了。愧疚地低头蹭到篮球馆外,这里早被看热闹的学生挤得水泄不通。我只好站在一棵树下,远远看见穿着白大褂的校医努力在人群里分开一条路,校医身后跟着陆昭珩,他低着头,右手捂住额头,看不清表情,只是沉默地低着头。
人群里突然冒出一句女生的尖叫:“珩!你要不要紧?!”
一片哗然。陆昭珩抬头顺着声音看过去。在明亮的光线下,我甚至可以看见他捂住额头的指缝间透着可怕的殷红。
心高高悬起,眼前突然变得模糊不清。
直到陈熏使劲推了我一把。我这才发现陆昭珩已经走到了我身边。“你来了。”他轻描淡写地打了一声招呼,仿佛额头的伤根本不存在似的。
“你……”我犹豫了三秒钟,还是沮丧地发现,(…。…)=3自己根本没法将关心说出口。
本来也该问些诸如“你没事吧?”“痛不痛?”之类的句子。最终出口却成了:“那个汽水瓶大不大啊?”
他笑了起来。“死不了。星期天还要和某个白痴去游乐场,对吧?”
提到这个,幸福感再次无可抵挡地笼罩下来。虽然他并未明确地表示什么。我却已经一相情愿地陷落。在我以前十六年的人生里,所有的辛苦与委屈在这一刻都变得微乎其微。所有试炼似乎都只为等来一个人真心对我好。
他不在乎我笨,不在乎我卑微,不在乎我只是个灰姑娘。在我傻乎乎不知所谓的时候,仍旧毫不计较地愿意和我一起去游乐场。
我感动得想哭。
直到陈熏走过来敲我脑袋,“喂!人都走了,你还在傻笑什么?”
左右望望,辉煌灯光下的场地空旷寂静,说起话来有奇怪的回音。
我更怕这是幻觉。“陈熏。”我说,“你打我一下,我怕自己是在做梦。”
她一动不动。看着我,明确地说:“你没做梦。陆昭珩说要和你去游乐场玩。这,算约会吗?”
我羞涩地抓抓头发。
“好了。~~~///(^v^)~~~恭喜你终于知道他心意了。”陈熏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胡乱拉起我就走,“去校医院看看他吧。”
“嗯。”
走着走着,陈熏的步子突然慢下来,她抬起头,视线模糊地放在很远的地方,似乎自言自语地喃喃:“可是……可是……为什么那个人就不能明白我……我的……”
“什么?”我问,“那个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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