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单跑过喧闹的街- 第11部分

　　我换上“铁达尼克”，从木柜里拿出浴巾和*，走进卫生间，又探出脑袋说：“我冲个凉，你先别走开，帮忙看下东西。”

　　“嗯，在你出来前，我哪都不去。”毛毛虫诚而有信地说。

　　紫金把全校卫生间的喷头都卸下放进小卖部的柜台里，卫生间里就光秃秃的一根下垂的水管。白痴都知道水管的出水量高于喷头——在这方面，紫金显得无比慷慨；慷慨的背后暗藏阴谋，李伯告诉我“小恩小惠的予之是为了更大利润的取之”，我当时一点不明白这话含义，现在倒从这根水管上悟出道理；紫金正如火如荼开展“节约中学生”活动，其中有个规定每寝每月限量供水，用完后以寝室为单位去水房缴费买水；对紫金来说，节约是手段，赚钱才是硬道理。

　　我拧开生锈的龙头，一根做自由落体运动的水柱射了出来。水流是无法控制的，有时龙头稍一拧，洪水大发；有时你把整个龙头转下来，水流仍细如淫雨霏霏，那是你的左邻右舍都在大量用水——告诫你必须堤防：在洗到小*的时候，若邻居们恰好都用水完毕，那么这时的细流会倏地变成一条巨大的水龙，似金箍棒砸向你的小*，那种感觉只能用一种叫声来形容：嗷！

第33章：色情漫画书
我搓了一会背，觉得腻烦，倒是某种兴致上来了，哼着我的王子歌，绕着水流柱子跳起壁虎漫步。我自得其乐，放松心情。

　　毛毛虫这会在干嘛，翻箱捣柜？他上次擅自抱黑猩猩的篮球说去玩，我亲眼所见。我没有值钱的玩意——在我得到“光”之前与遗失它之后，金丝猴的私人用品全是值钱货，肥猪有几套价格不菲的日本漫画书，泥鳅有一双球星签名的金色球鞋，夜猫有一沓精装本课外辅导书……我脑子里的毛毛虫正在把这些令他眼红的玩意往他的寝室搬，但另一种可能，当我光着屁股出去时，他已为我准备好了一桌可口的薯条，还有加冰块的啤酒。

　　好不容易拧紧龙头。我换上新的四角*，没发育的小屁孩才穿三角裤。我身上挂满水珠，散发肥皂清香，像落水狗一样晃了晃身体。

　　毛毛虫安分守己地坐在肥猪的铺上，翻阅漫画书，嗤嗤傻笑。

　　怎么看这漫画书的人都这一副色眯眯的德性呢。我好奇。我自打念小学起再没看过那些弱智的漫画书。

　　我穿上白衬衫和宝蓝色卡其裤，把换下的衣裤浸入肥皂水里，让它们泡几分钟，再换水搓几下，即可晾上，如果你也是如此洗衣物，那我们可是同道中人——技术性懒人。

　　我凑近毛毛虫脸庞，用好奇心追寻答案。嘿，臭丫的日本画家居然偷工减料，没给里头的人物画上衣服！

　　我对*刊物毫无兴趣，别说我性冷淡，你若用健康的思维来对待性，那不过是我们身体的一部分；但它的确引人入胜，象牙塔里的孩子谁都不能正确理解性，我们的老师也不例外，所以各位爱偷偷摸摸地猎奇与探索其奥秘；性是禁区，亦是教学的盲区，这是中国的教育特色——没“人性”——教育家极力想把象牙塔打造成与世隔绝的仙境，但这是个恶性循环，前面我说过了，越多的禁令越不能改变我们的行为和思想，反而让我们更加渴望禁令的另一面；学校禁锢我们的行为与思想只能是徒劳一场，教育应当培养学生甄别是非的能力、创新精神和独立思考能力，使我们自己有眼力和能力去抵挡一切伤风败俗、低级*、罪恶邪毒的诱惑，而不是依赖贴在墙上的学生守则和老师的唠叨——瞧我多适合做个与时俱进的校长，没错，紫金校长看起来像小学肄业又不会种田的农民。

　　“我能借几本回去看吗？”

　　毛毛虫难以抵制美人蛇的*诱惑，麻醉人心的甜蜜毒汁注入其心房。

　　“我可做不了主。”我说，“这漫画有趣吗，它使你某部位亢奋，但亢奋久了会肾亏的，你知道肾亏有多痛苦吗？”当然我也不知道。

　　毛毛虫缄口不言，加快浏览速度。

　　我返回水池，捞起桶里的衣服，洗净后晾起来。

　　“我们得出去走走，在这里呆久了你会退化成动物的。”我甩了甩了手上的水珠说。

　　“这会去哪，他们怎么还没回来呢。”毛毛虫对着奶牛的*说。

　　“他们踢完球，都要开个会做个总结，不过，也快回了，走吧，肥猪不喜欢看到别人私自动用他的东西，我是说，他这会要正好走进来看到你这样，会一屁股压扁你的。”

　　谈笑间，肥猪的光辉形象灰飞烟灭。其实肥猪品德不坏，你跟他打个招呼寒暄几句，他还真愿意与你共同分享肾亏呢。

　　毛毛虫知趣地把漫画书放回原处。嘿，不是所有的谎言都是有害的。

　　“你想去哪儿呢？”他说。

　　“我不知道，只是不想待在房间里长蘑菇，下楼去随便走走，你要是无聊的话回去吧。”

　　“我陪你走走吧，你的心情还很糟吗？”

　　“喂，别提这个，我已经把它冲入下水道了。”

第34章：热闹是他们的
偌大无当的紫金，堪称“泽兴市校园建设之典范”（《泽兴日报》05年6月或7月的教育专版）；南端有一个阴郁的伤疤状的庞然大物在昏睡与嬗变的忙碌中（紫金每年要落成一座现代化、美轮美奂的新式大楼，否则体现不出其教风、人文与素质等一切品德的进步与教育成果的丰收）：灰绿色防护网，青紫色脚手架，弧光星火的电焊气割轰轰嗡嗡（知识需要包装，畅销书的封面滚金烫银）；据说在建的是科技馆，或试验楼，或室内游泳馆，总之是“造福人类、推进精神文明建设”（校长语）的不朽丰碑式的建筑。

　　雅俗共赏的校园里：几处寂寥满目的绿树红花，几尊虚张声势的雕塑，几个形同虚设的健身器材，它们联袂代言了健康、活力与崇高；（美观奢侈的校貌）“反映了学生奋发向上的精神面貌”（校长语）——你是说，奥运精神通过富丽堂皇的体馆设施就能弘扬光大？那么刘翔何必艰苦卓绝地训练跨栏，改行当建筑工人嘛。

　　让我来罗列一张清单——细数锦心绣口的面子工程的欲盖弥彰：你可以躲在寝室打PSP，但不许去电子游戏机房；你可以去图书馆的电子阅览室上网，但不许去网吧；你可以用带MP3功能的学习机，但不许随身听WALKMAN；学校时常不定期举办各式活动，如球赛，棋赛，拔河赛……为了陶冶同学情操，促进同学们团结友爱（不是恋爱），但所有活动都是为小部分特殊群体服务，大多数人充当坐游览车观光的局外角色。

　　我双手插袋漫步在冷清的思绪里。毛毛虫像个老成持重的仆人跟着我把紫金逛了一圈。夕阳在我们背后露出苟延残喘的血腥微笑。我背诵一句朱自清夜游清华园后的感慨来表达此时的心境：“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我屈腿跳起，双手抓住吊环，像吊死鬼说：“我们去流浪吧。”

　　“差不多到晚饭时间了。”毛毛虫东倒西歪地走在平衡木上，看了看手表说，“你说什么？”

　　我们的高低音重叠消融在一起，像深情拥抱的恋人，分不清彼此。

　　他手腕上的确有一块表，过时的银灰色金属手表，玻璃面罩上有一道划伤的浅痕。他身上最值钱的玩意，不过像从千年博物馆的里买来的。我猜那是他祖父的祖父的光辉遗物，并且传男不传女。

　　“没什么，我们一起去吃饭吧，当下要解决的问题。”我做了一个引体向上。

　　“啊，不了，我不饿，我很晚才吃饭的，你饿的话先去吃。”毛毛虫跳下平衡木，面露难色说。

　　他的话听起来像一句搪塞隐情的借口。“早晚都得吃，一起去，我请客，就这么定了。”

　　他唯唯诺诺说：“那，好吧。”一副委曲求全的样子。真为他的婆婆妈妈感到扫兴。

第35章：谁知盘中餐
来到食堂。一股油烟味扑鼻而来。毛毛虫打了三毛钱的饭，点了一份炒白菜和一份萝卜干。

　　你在给我省钱吗，这也太体贴人了；还是怕点贵了我付不起钱呢，那也太鄙视人了。我叫食堂大娘给他餐盘里补上一勺红烧肉，我心里才平衡。

　　落座时，毛毛虫说去打菜汤，被我一把揪了回来。

　　“你别动，坐好了。”

　　我去买了两份煨汤，海带排骨汤。

　　“谢谢你。”动筷前，毛毛虫像*教徒礼貌地祈祷一句。

　　噢，我是神。我已当他是好朋友，他还跟我讲繁文缛节。如果你的好友跟你相处时总是一副相敬如宾的样子，你不觉得他很做作或心机重重吗。

　　吃饭的时候，毛毛虫知恩图报似的啰嗦他的不堪回首的家事。我对别人的历史毫无兴趣，不过他说他的家境在他们村是较富裕的，倒是使我惊讶。

　　他说到城里来念书，和我们一比瞬间落伍了好多年，但他不在乎这种外在的悬殊落差，能在这儿和我们一起念书、打球已是莫大的幸福。

　　他乐于做紫金的井底之蛙呢，不过井蛙在这片狭隘的天地也是能寻出自己的快乐，然而我找出的尽是这口井的伪善，越发想跳离这儿。

　　他接着说当时他们村里有两个人同时考入紫金，一个是他，另一个，是他的同学也是知心朋友，“可惜减免了学费，他在城里的生活费仍没着落，实在拿不出钱，不得不……”说到这，毛毛虫扒了两口饭，和着没说出的话一块囫囵吞了下去。

　　残酷是社会的现实与本质。这个带着乡土气息的单纯男孩，此时此刻为别人的遭遇伤感怜悯，恐怕他没有衡量过自己的幸福火车到底能行驶多远吧，或等他考上大学，那高额的费用也会一巴掌把他打回原地沦为“另一个”。

　　当我快喝完煨汤时，竟然从罐底舀出一只灰褐色、双翅完整的虫豸。

　　“臭丫的食堂！”我吼了一声。

　　“怎么了？”毛毛虫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