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上的橘黄色灯光照射得男孩那酒红色的短发流转琉璃般的透明光泽，细碎的刘海下，左眼一如往常的火焰红。
空冥将臂弯里的猫托高一点，快步跑上前，拖着她那一身黑袍仿佛在飘一般。发丝撩起，露出了她那一直都面瘫的脸上些许浅浅的莫名笑意。
房间里，听着门外的人远去的声音，女孩抓着被子向遮的严实的窗帘望去。她几乎是下意识的跳下床，忍住自己疼痛的闷哼，快步走到窗前，“唰”的拉开帘子。
窗外，夜色正浓。
一大片樱花树几乎蒙了她的眼。
灿烂的飞舞着的浅粉色——樱花？
现在早已过了樱花盛开的季节了，离下一个盛放时节也远的很。
女孩打开窗户，极大的风呼啸而过，生猛地灌进了暖气包裹着的房间，吹拂她的发丝，冻得她一个哆嗦，脸色霎时变得相当难看。
她几乎用尽了全力，才爬上窗台。无论多冷，多疼，她此刻只有一个念头，跑出去，逃离这里，远离和组织有关的一切，即使——死也在所不惜。
女孩颤抖着站在窗台上，冰冷刺骨的感觉几乎麻痹了她整个大脑，令她无法思考。单薄的衣服在风中被狠狠吹向一侧，贴着她的肌肤，刺激着她的触觉神经。
这里，是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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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第十奏章
〖谁在风中留下脚步，低声吟唱，剩下的唯有，有意无意的天意，谁是谁的局，谁是谁的棋。〗
墨色的夜空氤氲着一团一团雾气，愈积愈浓，浓重地抹在黑漆漆的空中。
夜好似一个黑黢黢的巨洞，静默着仿佛等待吞噬一切。
四周安静的飘着碎碎散散的浅粉色花瓣，女孩从树林间的阴影间走了出来。在迷雾般的夜色中，隐约瞧见女孩大概七八岁大的样子，身上只有单薄的一套睡衣睡裤，还是完好的，然而却在袖口撩起的地方清晰看见一些淤青。
夜风冷飕飕地灌进衣服里去，冻得女孩瑟瑟发抖。
月光照射下，女孩的脸苍白的可怕，唇色更是中毒似的紫红，还被她狠狠咬着，死不松口。女孩的双臂抱紧了自己，努力地迈动着脚步。
她的脚步已经开始混乱，不稳当，几乎要摔倒。一个个脚印落在干燥的泥土上，冰冷的感觉从脚底心传了上来。一个趔趄，她惊慌的抓住旁边的树干，视线扫着四周，浅蓝与黑的眸子满开一种茫然。
然后终于，女孩靠着树蹲下身。
她双臂抱膝，一直以来都是冷静的眸子里藏着淡淡的浮躁，终于还是被空白压了下去。
无路可逃。
她的耳边仿佛有“滴答滴答”的声音，续续不断，声声落在她的心脏上，不轻不重地捏住她的心，仿佛随时都会被硬生生的从身体中拽离。渗入血液的冰寒纠结着恐惧，蒸发成不可抑制的颤抖。一小时、两小时、三小时……时间终于模糊成一团。
所有混乱的思绪都集结在头脑里，和淤青着疼痛着的身体一起，揉合成这样的念头——无路可逃。
她蜷缩着靠在树上，双手抱膝贴着胸口。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无法逃离，这是一个她无比陌生的世界。无论走多远，走多久，她只能看到如此飞舞的樱花，美丽，却令她心尖颤抖。
绝望已经逐渐侵占了大脑，随便身上哪一块肌肉都好像拥有自己意识一样颤抖抽搐，但是除了偶有的痉挛，她一动不动，甚至可以清晰的意识到自己有多么冷静，冷静到连恐惧都消失了，只剩下——
无路可逃——
阳光顺着透明的玻璃窗爬进来时，微凉中带着暖意，房间里静悄悄的。
“咚咚”轻轻叩门声响起。
浅灰色的羽绒被子下爬出了一个人，短发顺着耳垂划开，浅棕褐色的发丝在懒洋洋的晨间阳光中意外的闪耀。她睁开眼，几乎是瞬间，眼底便恢复了清明。
“哀小姐，您该起床了。”温和的嗓音轻唤了起来，透着一股子阳光味。
“……唔……”女孩，或者说哀应的很轻，但她可以肯定门外的人一定听到了。她坐起身，凉意浅浅的滑进睡衣的衣袖，齐耳短发的小巧侧影在阳光中仿佛镶上金边。
哀偏了偏头，床头柜上整齐的放着衣物，面无表情的脸始终没什么改变，恰和着她那奇妙的清冷气质。
拖沓着绵绵的拖鞋，哀抱起衣物走进浴室，巨大的镜子毫无保留地映出此时她的相貌——对她来说，年轻到不可思议的脸。她手指摸上自己都已经逐渐遗忘的脸，即使只是看着这张脸，都觉得冰冷的可怕。
她，究竟是谁？镜子里即使显现出了真实的影像，也显现不出真实的自己。哀虚了虚眼眸，继而被身上做工细致的丝质睡衣上的图案弄得一愣——仍旧是，猫和老鼠。
但她清楚得很，睡衣下已没有那大大小小的淤青。
她捂住脸，连同垂下的发丝遮掩的她的神情隐晦不明。
这就是，她陌生的所有世界。
……
阳光仿若琉璃光。
明亮耀眼，金边白光。
米白的大理石地板上倒映着起居室的静物摆设。
哀从楼上下来的时候，第一眼便看到的是一个将自己扔进沙发的少年，正打开电视。
“哀小姐。”
哀一愣，对上一双绿色瞳仁，不可思议的澄澈与阳光帅气，“……”
李塞鲁弯起眼笑了笑，“该吃早饭了。”随即他又偏头去看沙发上随意靠着的少年，说道：“妖姬，一起吗？”
“唔？”少年转过头来，这时哀才看清他，十二岁左右，宽松的湛蓝和服，有种说不出来的不羁感，乱蓬蓬的雪白短发将整张脸都藏起，只露出了渐渐的下巴，以及薄薄的唇，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他朝李塞鲁摆了摆手。
“蓝，你的头发该剪了。”恰在这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那是属于一个女孩的声音，甜而不腻，甜中带着奇异的平淡，那种平静的甜有种奇特的引人的魔力。
在沙发上的少年眨了眨眼，嘴角弯了起来，乱乱的刘海中那双闪过暗芒的血红色眸子完成月牙，再加上那苍白的病态肤质，前一刻还不羁的少年在这一刻如同妖异的妖精。
哀冷淡的回过头，一个小小的身影厨房门口，长相很可爱，粉色的花缀和服衬得她仿佛白瓷娃娃，“你好。”似乎是注意到哀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她朝着她轻轻弯了弯身，黑色平直的刘海半遮住她的金色瞳仁，平静无波，而双手端着的茶点却没有一点倾斜。
“……你好。”哀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半晌还是如此说道。
李塞鲁看了看哀，似乎恍然大悟，“哀小姐，请先用餐吧。”
“哦。”哀点点头，掩去自己的尴尬。
“蓝，眼睛完全看不见了。”背后隐约传来星恋对妖姬执拗的重复。
“不剪啦，会减寿的。”妖姬似乎在开玩笑，又似乎很认真的说道。
“真的？”星恋眨了眨眼。
“皮毛是狐狸的命根啊。”妖姬严肃的点了点头。
“……”星恋皱起眉，认真的考虑了一会，“那好吧，不剪了。”
妖姬看着她转过身，抱着肚子缩在沙发里，看那肩膀轻微抖动的样子，就知道他忍笑忍得很辛苦。
“……”真是相当天真好骗。哀下意识的想道。
“蓝？”
“唔？”妖姬立马一本正经，看那动作似乎是在找电视遥控，弯起唇，“怎么了？”
“大人说，你还要再小一点。”星恋回过头来对他笑得开心，“十二岁太大了。”
“……”也就是说……又要装嫩了么？他都千年狐妖了诶……等妖姬回过神来时，星恋已经端着茶上楼去了。“嘁……”妖姬闷闷地吐口气，手指按上遥控，电视频道一跳，衣着时尚的男主主持人正主持着娱乐综艺节目，时不时来几个八卦，聊聊绯闻，调侃调侃嘉宾。
他继续按，肥皂剧，广告中，新闻联播台……
突然，电视上插播了一条新闻，背景是冲天的大火，记者正举着话筒在火焰燃起的地方激动地说着什么。
“火灾啊……”轻轻浅浅的声音好似叹息。
“殿下？！”妖姬猛然站起身。
“唔？”零璃单手支着下巴，漂亮的琥珀猫眼微微眯着，眼睫如扇子垂下，遮掩了淡漠无情的眼。似乎在沉思着什么，零璃空出的手指缓缓地，有节奏的敲在膝盖上，最终漫不经心的望向电视屏幕。
敬业的女记者认真的将火灾现场做详细的报导，背后的大楼的火焰橙红橙黄，黑烟不断的上升。镜头角落闪过一抹黑影。
“殿下？”妖姬疑惑的看着似乎愣神的零璃，轻唤。
“我要的东西拿到了没有。”零璃指尖揉着下巴，明明是疑问，却用了陈述的口吻。
“当然，我的殿下。”妖姬挑了挑眉，手指转着一叠白纸订在一起的东西。
零璃没有去看他，嘴角随意勾了勾，“我想你知道要怎么做吧。”
“OF COURSE。”字母在他舌尖上跳跃，妖姬藏在刘海底下的眼睛流转着惊人的暗芒，他满不在乎的笑了起来，偏头看向坐在餐桌旁的齐耳短发的女孩。
零璃虚了虚眼眸，仍旧看着电视，插播新闻仍在继续。但是——
她的食指挑起茶几上的瓷杯，冒着热气的奶茶氤氲得晶亮的瞳近乎妖娆的雾气，沉着淡淡的思绪，刚才那个瞬间闪过的黑影，以及那双惊心动魄的眼睛。
镜头角落中闪过的黑影很模糊，但那挑起眼意味深长的回望，眼底隐隐透着不可抗拒的邪气，仿佛多看一眼魂魄就会被他勾走，只觉得玩世不恭，轻佻玩味，亦正亦邪。
零璃半阖着眼，眼底蕴着不明了的思绪。
“李塞鲁。”过了许久，零璃才轻声唤道。
“是的，大人。”李塞鲁手里抱着一件外套，站在她身后。
“错误信息资料是从哪里来的？”零璃似乎感觉到一阵凉意，双手捧着瓷杯，温温的感觉透过杯子漫进肌肤。
李塞鲁伸手将外套盖在零璃身上，“大人，是指工藤新一的事吗？”
“你以为我是从哪里捡来那个的？”零璃轻声笑笑。
哀全身一僵，即使零璃没有将眼神落在她身上，她也感觉到一阵不自在。然而哀只是顿了顿，冷静地继续食用她的肉糜粥，连一句回问都没有。
“……”李塞鲁稍稍沉默了一会，“那么，大人有什么计划了吗？”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