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是谁撞的吗?”
“不知道,只记得耳朵曾经‘嗡’了一下,当时没在意,后来也没啥印象了,再说了,知不知道无所谓,反正别人不是故意的。”
付晓非听了,十分惭愧,关心地问道:“你的腿没问题D巴。”
“有点肿,没太大问题,这我记得清楚,是你的功劳,对不对?好狠的一脚,我当时真认为你是故意的呢,气疯了。幸好我当时站不起来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是故意铲你的。”坐在床边的付晓非不安地舔了舔嘴唇,有点像面对着没收了自己情书的初中老师。
部长笑着,嘴角轻轻蠕动了几下,却什么都没说,又扭头看看窗外,忍不住问道:“可是,这是为什么?”马上又意识到问题太大,遂赶紧缓和了口气说下去,“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铲我?”
“刁难你嘛。开个玩笑,你记不记得在我铲你之前,你也铲过我一次?”
部长瞪大眼睛想了想,“噢,你以为我是故意的?”
对于这个问题,双方都没再作进一步解释,今天两人都看到了彼此真诚的一面。
“付晓非,下场园丁杯比赛什么时候打?对手是谁?”
“快了,和经济院打。”
经院是大院,球星很多,到时候队教练一定会来观战的。想到此,付晓非心情烦躁起来。打完第一场园丁杯赛之后,付晓非进校队的信心像沸水中的肥皂迅速消融了,幸好那场球,校队教练没有到现场观战。
“那不完了,我又上不了场,唉,头一场我拼太猛了。”
“不一定,我请了几个外援。”
“请外援?你别丢了一场就丧失信心,上次场地泥太大了,不利于我队水平发挥,我们是技术形球队。我呆在医院里没事,看了皇家马德里队几场球,很有感想,我们可以学习……”
“你现实点好不好,外援我肯定要请,要不没法打。”付晓非怀疑部长精神分裂,怎么一提到球就这样。“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非请外援不可?”体育部长掀掉被子,盘膝而坐。
想进校队是付晓非一个虔诚的秘密,没跟任何人讲过。付晓非咬咬牙,真诚地说:“我很想进校队。”
“进校队?”部长的唇弧一时间圆月弯刀般起来,顿了顿,竞破口大笑起来,“哈哈哈……”
付晓非的脸像是烧伤了一般难看起来,他冷冷地说:“你笑什么?很好笑吗?”
“是好笑,”部长停住笑说,“不过,你知道不,我更好笑。”
“废话,”付晓非不高兴说,“你能跟我比?”
部长用力捏捏腮帮子说:“当然了,客观一点说,你踢得是比我好些。”
“才好些?”付晓非冷笑说,“恐怕不止吧?严格说比你强十倍,或者你根本不能和我相提并论的。”
“别太夸张了嘛。”
“我很客观。”
如果能从地上捡到一块石头的话,付晓非会将那石头塞进部长的嘴巴里。
“我抢球比你行。”
“抢球?你行?”付晓非神经质地绕着病床走来走去,无奈而又绝望的样子。
“你背后铲我,不该也算你比我行吧?踢球关键要靠大赛经验,平时好和大赛好是两码事,我觉得你平时看上去还行,打比赛好像就差一些了——当然,”部长稍顿一下,“当然你有进校队的念头是好事。”
“好事?”付晓非冷笑说,“算我刚才嘴贱,和你扯这个。”
“别这样见外好不好?”
停一下,付晓非又说:“知道谁把你耳朵撞聋的吗?”
“谁呀?”
“我。”付晓非说,“我故意把肩膀轻轻一抬,你耳鼓膜就像窗户纸一样破了。”
部长若有所思地没有说话。
付晓非看到体育部长听到这话依然平静,很奇怪,说:“你耳朵治好了,再去变态科看看吧。”
付晓非冲出病房。
体育部长从付晓非拿来的水果袋里揪起两根香蕉,把被子重又盖在腿上,铺好报纸,开始剥香蕉皮。他想看来付晓非真的气疯了,要不然,他怎么会撒谎说这种气话。部长当然知道是自己一个死党的肩膀击中了自己的耳朵,他是懒得说罢了。不过看付晓非气成那样,部长心里有了几分快意。
啥时候,我也得看场校队的比赛,部长品着香蕉想。
柔软的江风直往人衬衣里钻。一种纯净如水的冷意。江水闪着斜阳的浮光缓慢地滚动着,像是从极远的一只大鱼嘴里溢出来一般。没有波浪,看上去很深沉。几艘斑驳的白铁皮船和一艘快得看不清颜色的汽艇,看上去没有一点神秘感。
孟柯和林一飞站在江边的一个小码头上,这个从江边探出头的小码头是用辛亥革命时期的铁皮铸的,码头上的铁链、白烟像个古老的梦牵挂着黑铁的台阶和甲板。当然,小码头并没有过久地停留在那个铁血年代,汽笛呼啸后,稀散的人群丁冬着走上码头,搭船过江,江那边是汉口。
孟柯看过去,对岸是鱼鳞般闪亮的玻璃大楼。他想,那里的生话定如岩浆般火热。孟柯羡慕地看着搭船远去的人们,觉得他们很浪漫,他想他们能融于这座城市,而自己却是如灰尘般吸附在这座城市身上。
“我小时候常从这里搭船回家,我猜你一定没来过这里。”
孟柯点点头,很突然地笑了。
“笑什么——噢,想我小时候傻傻的样子是不是?”
“从这里看到你家吗?”
“看不到,过了江,还得穿几条马路。”
“你妈妈漂亮吗?”孟柯觉得江风吹得人都快散了。
“怎么问这个问题?”
“没什么,我在想你四十岁的时候长什么样?”
林一飞笑着没说话。
孟柯有时候真想从林一飞脸上或别的什么地方找点不完美的痕迹,一点点就够了,好让自己不至于成为一尾岸上的鱼,可是他不能。
“你知道你老了长什么样吗?我知道,眉棱高,下巴和鼻子很锐利,眼纹也很粗,最适合到美术学院当男模了。”
孟柯不知道她是不是在报复,默默地望着江边的风景。林一飞觉得孟柯现在的样子不帅,却很动人。一艘渔船闪着鱼尾巴上的水花驶过江面,许多鱼的梦想死了,两人竞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我请你到我家做客,如何?”
“啊——不,谢谢——我——这……”孟柯心里激动得像漏网之鱼,嘴里却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或是在逃避什么。
“别说,我知道你现在想什么。”林一飞扭头狡诈地盯着孟柯,孟柯差点失足掉到江里。
“你现在一定在想,她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对不对?看把你吓成什么样子。”
孟柯笑了笑,倒有些失望,他想她真要知道我在想什么就好了,她会在乎吗?孟柯发现自个如今的心情越来越像流行歌曲的歌词。
“你有没有给我写过封信,打印好的信,装核得好好的,还没敢写名字?”
“没有,我没写过匿名信。”孟柯当然意识到了什么,问道:“什么信,写了些什么?”
“没什么,信写得吞吞吐吐,写来写去等于什么都没写。”
“你怎么猜是我写的?”
“瞎猜四,我看那人文笔挺好——算了,别聊这个了。现在的人都不喜欢写信,好像把心里的话写在纸上,就有了证据的味道,我觉得只要你是真诚的,别人终究是不会怪你的,就算你做错了或是反悔了。”
孟柯不知道林一飞说些什么,也没法去想她为什么会这么说,只是很伤心,嫉恨为什么不是自己写的那封信,情急之下,竞生硬地问道:“肯定有很多人追你吧?”
林一飞冷冷地冰了孟柯一眼,“怎么这么说话,你当我是王军霞啊,后面老跟一群人在追?”
孟柯笑不出来,只痛苦而蛮横地想自己不过是其中之
江风江水仿佛累了,歇歇停停的,那几只斑驳的铁船也停得歪歪扭扭,轻飘飘的,几个抱着足球满头大汗的小孩仿佛是白天里最后的船客。
“上大学之前,你有没有喜欢过女孩子?”林一飞望着清冷的暮色,话说得晃晃悠悠。
孟柯又好气又好笑,这问题其实很蠢,孟柯既不是在监狱里长大又不是同性恋者,怎么可能没喜欢过女孩?可是不承认吧,又太虚伪了‘
“别羞了,给我讲讲,长什么样,第一眼看到她什么感觉,快讲讲。”
“不讲。”孟柯拒绝得很有力。
“讲!”
“不讲!”孟柯觉得林一飞的问话伤害了自己对她的爱,他坚固得能崩断时间的牙齿。
“哼,不讲,那你说有没有女孩对你有意思?”林一飞猛地逼近孟柯,这是一个美丽得近乎危险的女孩,孟柯看着她那足以让镜子震撼的眼睛和鼻子,心晃得像半桶水,痛苦地反问道:“你猜猜看。”
“当然没有了,没有女孩子会喜欢与浪漫绝缘的人,喂,怎么了,不高兴了?”
江面上没有飞鸟和鱼,孟柯用食指叩叩脑门,有些怨恼地说:“你猜错了。”
祥子光着脚丫坐在床上,轻轻整好一杏同一版号的报纸,装在一个精致的小纸袋里,又打开床头的小木箱,里边有祥子最精致的一套衣服和一本爱情小说,如今又加进了一个精致的纸袋。锁好木箱,祥子手里突然变出一大桶可乐,猛喝几口,兴奋得“噢噢”叫起来。
在蒋伟的帮助下,祥子在报纸上发表了自己的第一篇文章,内容是关于一起车祸的报道,两辆公汽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