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耶律德光的方向。
“我真后悔,放了你!”卡德斯突然开口,目光,却对着另一个方向,我讶然,顺着他的目光,啊,是娥姿,她竟然也在,原来是她,匆忙回皇都,通知了耶律德光。
“放了她!”
耶律德光,终于沉声开口,淡漠的神情,看不出一点情绪,而身下的战马,缓缓向中央逼近,离我,越来越近。
“卡德斯,你快放了我啊!”我着急的大叫。
“我倒要看看,你会把我怎么样!”卡德斯也眯起眼,另一只手,忽然从腰间抽出一柄细长的软剑,在空中晃了几下,立即,身边的尘沙飞扬,遮住眼前的视线,片刻之后,前方,只看见一道寒光闪过,我惊呼,他,他挥剑了。
我,终于得以自由,却愣在原地,铁骑军包围圈中央,两道高大挺拔的身影,紧紧纠缠,两剑相撞的剧烈声响,在耳边震动,黄沙,肆意飞舞。
空,即是无,无,即是离,离即是去,去即是……亡……
脑中,乍然想起大师的禅言盯着旋转打斗的两道身影,我的浑身,开始抽搐,突然,耶律德光手中的铁剑,猛的飞出,直击卡德斯的胸部,刹时,几滴红色,随剑飞离,溅向四周,而眼前,卡德斯的胸口,一道血盆大口,狰狞的滚落汩汩鲜血。
“呃!”卡德斯闷哼一声,瞬间张大了眼,低头,不敢置信的瞪着自己的胸口,而表情,因突如其来的痛苦,而扭曲。
诺大的沙海,恢复静寂,只听的见人群的呼吸声。
“卡德斯……”
我喃喃自语,木然的向他走过去,扶住他的后背,血,迅速染上我的双手,触目惊心,泪,在眼眶里打滚。
“李温……”他笑,牙齿上,嘴角边,沾满腥浓的血,“跟麦蒙,回大食,好好的……好好的,对他,他好……从小,他只为我,为我活,庶出的他,得不到,不到父皇的宠爱……你是,是第一个,唯一一个拼命,保护他的人……他只是,只是……他发过誓,要对你好,对你好的……”
他看着我,嘴角,扬着笑,双手颓然的,落下。
“卡德斯……卡德斯……我没想要你死,我不想要任何人死啊……”
我仰头望天,已经泣不成声,真是后悔iua,为什么不乖乖留在王宫,为什么偏偏要出来,为什么偏偏要出来啊!
“温儿!”
一双温暖的大手,及时将我拉离,沾染上卡德斯鲜血的双手,对我,却是如此的温柔,刚才还活生生的人,一直跟我聊天谈笑的卡德斯,就在这短短的片刻之间,灰飞烟灭,没留下半点痕迹。
真的,就这么,死了?
“王,前面有队伍追赶过来。”
心情还未平静,卡德斯冰冷的鲜血,还没流尽,远处,又一阵浓沙滚滚而来,我身边的人,微眯起狭长的双眼,我的,却深深的闭上,因为我知道,来的人,一定是麦蒙,可是他来迟了,让的皇弟,卡德斯,已经死了,死了。
半响——
那群火急神燎的大食军,已经到了眼前,看见了卡德斯的满是污血的身体了吧,大漠里,空前的寂静,两军在对峙。
“卡德斯——”
悲鸣长啸,来自拥有一双雾蓝色眼眸,一头火红色长发的蔷薇一样优雅高傲的异域男子,麦蒙。
“耶律德光,受死吧!”又一声长啸过后,双手提剑的麦蒙,一身银灰色战甲,狂吼着冲杀过来,肃杀的气势,横冲直撞的压倒上来,而他身后的战士们,迅速跟上,对着苍茫高空,狂野的高吼,地震般轰鸣的马蹄,似有千军万马,响彻云霄。
撕杀一片!
眼前,银色盾牌反射的光芒,刺眼的反复晃动,看不清一切,我下意识伸出双手,遮住双眼,身边,耶律德光惊呼一声:“温儿,过来!”
我眯起眼,混乱中,一双熟悉的大手,就在眼前,我慌忙伸手,就要抓住。
突然——
“砰——”
一声巨响,伴随着一阵麻木的疼痛,一骑凶狠的铁骑,猛的横扫我的小腹,风过,声过……我错愕的低头,盯着自己的小腹,时间在飞速流逝,双腿之间,一股热流,顺着娇嫩的花蕾中心,滑落,直到脚心,渗透进沙里……
“温儿!”
“我怎么了?耶律……徳谨……我不疼,真的不疼,可是,可是,流血了……很多很多的,裙都湿透了……血,我怎么了?怎么了?”
时间,彻底停滞,大漠里,只剩下我,还有他,两个彼此深情的人,默默对视,血,还在流,泪,干了,心,碎了,碎了,连战场上杀人从不眨眼的恶魔,浑身,也开始颤抖起来,剧烈的颤抖起来,铁剑,滑落在地,眼角,泪血纠结,缠绵……
“耶律德光,去死吧!”
其实时间,并没有停止,撕心裂肺的恨意,飞速席卷而来,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直逼身边,仍沉浸在迷离呆滞意识里的人。
“啊——”
一抹娇小的身影,倏地窜出,奋力挡在他的面前,错愕之间,剑已刺出,收不回来,惨烈的一声尖叫过后,娇小的身影,颓然昏倒在地,就在我的眼前。
“娥姿,娥姿……”我跪下,很痛啊,心,腹,头,每一个部分,都痛,紧紧抱住她的头,一声又一声的呼唤她的名字。
“温儿姐,不要难受!”娥姿笑了,笑的很凄美,尖瘦的小脸,没有一丝血色,抓住我的手臂,她喃喃开口,“我很高兴,这是我这辈子,最高兴的时候,你不会怪我吧,不会怪我吧……”^^^
摇头,我使劲的摇头。
“娥姿,你真傻,真傻啊,真傻……”
混乱,持续了多久?
我不在乎了,痛,已经过了头,怎么结束的,我也不知道,谁死了,谁活着,我更不知道,沙地里,尸横遍野,站立的,我只看见耶律德光,满脸的汗,或是泪,和血,站在沙里,一动不动,厚重的铁剑,深深的插入在沙地中,摇摇晃晃。
双腿,早就麻木了,我的孩子,现在,是不是正站在遥远的高空里,低头眺望着这一生,都无缘相见的父母……
天,你能不能把他再还给我?能不能让时间倒流?能不能让我乖乖听话?能不能要我不要出宫?
我错了,我后悔了,你用我来换吧,换回所以人的性命!夕阳西下,天色阴沉,一望无际的苍痍,风中,一抹黑色的身影,孤傲的离开,背影,颓然落寂,他恨我了吧,该恨啊,该恨!
相反的方向,我歪歪斜斜的起身,晃晃悠悠的走,晃晃悠悠的……苟活……
天各一方
半年后。
欣欣向荣的夏季,百花争艳,树木繁茂,风烫阳烈。
这样的气候里,我在一户庭院里,修剪花草,炽热的太阳光下,即使头遮宽大的纱巾,还是觉得炎热难耐,浑身像是着了火似的,恨不得一下子躲进河水里。
这里是上京,大辽的版图,离皇都,很远,半年前,我流浪了好久,经过这里,走不动了,最终被这座府里收留,做了丫鬟。
突然变的简单的生活,我很满足,只是常常,我会想起皇都的他,会想起,曾经来过一回的孩子,不知他,是否也还想起过我,想起过,我们共同的,孩子。
理璟!
“阿九姑娘,老爷太太找你过去。”庭院里,一名十六七岁的女孩走过来,向我招手,我微笑着点头,起身,拍掉手上心沾染的一些泥土,随后跟她一起,走回阴凉的走廊里,阿九,随意叫的一个名字,因为当初我怎么也不说话,府上就随意给我安排了个名字,听说是因为我是第九个进府的丫头。
无所谓,随便叫什么一个称谓而已。
走进内府大堂,老爷太太坐在高堂首位,大小少爷各坐一边,小姐居其后,在上京,这是一个大户大家,据说,老爷曾是前朝的官员,大辽上层家族的生活,都有些仿效我们汉人。
“老爷太太好,大少爷好,二少爷好,小姐好。”一口气向所有人问完好,然后,退到一旁,默不作声。
“哦,阿九啊,你来府上也有段时间了,你人倒也是规规矩矩,又生的眉清目秀,模样,实在周正,上上下下都挺喜欢你。”老爷开口,“你年纪,也不小了吧!”
“恩,二十又三了!”我回答,确实不小了,这个年纪,原本孩子都该成群了。
“吆,看不出来,竟这么大了。”所有人都惊讶,老爷继续说,“昨天大少爷跟我说了,想要了你,你的意思,怎么样?”
我讶然,急忙摇头。
“怎么?难道我大哥,还配不上你吗?”一边的小姐突然插口,声音听起来,很不高兴。
“回小姐,是奴婢实在配不上大少爷,奴婢,早就嫁了人。”我解释。
“嫁人了?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一边的大少爷,急忙追问,我抬头,看了他一眼,在这座府上,平日里,我话并不多,也不曾真的仔细留意过什么人,他,五官端正,气质温厚,应该是不错的男人。
“恩!”我点头,不想多说。
“嫁了怎样的男人?为什么会分开?”太太接过话茬,轻声问。
“回老爷太太,那都是过去的事,奴婢,不想多说。”
“哦,不说就不说吧,阿九,你下去吧!”太太向我摆了摆手,我应声退出,有些累了,每一次想起他,心里,还隐隐发着疼。
喧嚣过后,尘埃落定,留下的,是无尽的思念。
我不问世事,一门心思的躲在府里,伺候这家人的生活起居,陕台上,我退在一边,随后听从差遣。
那一家人,其乐融融,一起,讨论着城里的新闻。
“看见南墙边张贴的告示吗?一个女人!不知道犯了什么案,整个大辽都在缉拿抓捕。”
“是啊,看见了,何止南墙边,现在贴的到处都是!”
“画像不知出自什么人之手,画的异常逼真漂亮,总觉得在哪见过,很面熟。”
“会吗?”
“明天咱们再去瞧瞧!”
……
隔日。
在厨房里洗菜,一道响亮的通传声就丢了进来,“阿九,老爷太太快让你去一趟。”我放下篮子里的菜,擦干净手,慢慢走了出去,到大堂。
“老爷,太太,你们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