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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讶然,松开双手,擦干眼泪。
“德谨……”
“押下去!”
好冷漠的一道命令,骤然,我浑身一颤,脊背,挺的笔直,咬紧牙,泪眼,不敢再看他一眼。
耀眼的宛如白昼般明亮的夜里,在成群打扮华丽的宫女面前,在上百的羽林护卫身边,在守门侍卫眼皮底下,我呆滞的,任人,拖离,拖离他的身边。
啊——
突然想起,我不只是为我而来,是为我的理璟啊!
“耶律德光!”离开前的一刹那,我对着他大吼,“理璟,我们的孩子理璟,被辽军带走了,这是你的命令,耶律德光,快找到他,带他回来……”
我瞥见,他眼底的冷漠,终有一丝晶亮,闪过。我又被关进了大牢,而且,是被他亲自关押。
三天,不见他有任何反应,更没来跟我说个明白,为什么那么冷漠的,把我关了进来,我想象了无数个相见一刹那的可能,就是没有这个,心,都在隐隐的泛着疼。
第四天,监狱大牢内,仍没有出现过他的身影。
第五天,亦是如此,我不禁害怕了,开始的笃定,渐渐动摇了,他,还在乎我吗?还会像以前一样,只要我一个吗?还是,这漫长的四年内,改变了!
第六天。
监狱的铁门,忽然“哐”的一声巨响,被人从外面踢开,我连忙站起身,盯着门口的方向,一会之后,一抹高大的身影就出现在眼前,他,一脸的怒气,而他的手臂下方,紧紧的夹着一个四五岁的男孩,孩子反方向的趴着,倔强的瞪着眼,使劲咬着牙关,小腿,不安分的挣扎。
“璟!”我惊呼。
“告诉他,谁是他老子!”放下手臂里的孩子,耶律德光狂怒的火吼。
“璟?”我疑惑的看着一声不吭的儿子。
“不是每个孩子都有爹?这是你教的吗?”
“我……”愣住,我只是,从来没在他面前提起过爹。
“我们的皇帝,被辽国人杀死了……这也是你教的?”他额角的青筋冒出,双眼圆瞪,怒火,不可遏止的肆意爆发。
“我……”
“我们的国家没有了……混蛋,哪一个才是他的国家?”
“耶律德光,他还小,以后再教他!”
“小?”他忽然冷哼一声,道,“我八岁时,就精通骑射马术权相……看看他,五岁,你都教会了什么?不说话?一声不吭?好,我倒要看看你能耗到什么时候!”说完,一如来时,手臂一把夹起矮小的身影,怒气冲冲的跑出去。
“耶律德光,做父亲,不是这样的!”我在他身后着急的大吼,“你放我出去。”
“对你的惩罚还没结束!”
原来,他真的恨我,关押我,是在惩罚我!
我不禁松了一口气,他仍在意我的,仍念念不忘的,因为在意了,却又一再的失望了,所以恨了,可是恨了,惩罚了,就会原谅了,我坚信。
隔日。
一早,睡眼朦胧中,几名侍卫模样的男人忽然抬了一只巨大的雕花木盆走进大牢,随后,一群宫女打扮的侍女,拎着一桶又一桶的热水,鱼贯进入,把热水倒入巨大的雕花木盆,等热水淹没了大盆的一半,再有侍女手托一篮的鲜花走进来,也撒进盆内,漂浮在热水面上,一切紧然有序的完成,一名宫女轻轻走到我的面前,道:
“请娘娘沐浴!”
我错愕半天,才疑惑的问:“为什么沐浴?”
“回娘娘,今天是皇上为娘娘举行的皇后册封大典,可是,皇上说,因为,因为皇后娘娘犯了错误,所以,所以……”她说的结结巴巴,似乎不敢再往下说了,我急忙又问:“所以什么?”
“所以皇后不能登殿观望,也不能接受群臣的朝贺,只能,只能在大牢内沐浴更衣,换上皇后凤冠。”
“哦!”我讶然,怎么忽然觉得,幼稚!
一个人,关在牢内,换上这一身华丽红艳的凤装,给谁看?沐浴完毕后,那群宫女动作麻利细致的为我描眉,搽粉,点唇画腮,打扮整齐,穿上紫绣龙凤呈祥的大红凤礼服,脚蹬高底软凤靴,威坐在大牢的床塌上,两只宽大的袖口,整齐的平展开在身体两侧。
端坐了一天,就在胡乱的想心事,傍晚时,外面的铁门忽然又被人踢开,一听这粗暴的声音,我就知道来人是谁了,心里,顿时有些雀跃,有些期盼。
果然,是他来了,耷拉着一张脸。
走进大牢,与我面对着面,不悦的沉默了半晌,终于开口。
“本王老了吗?”虽然已经改称了皇权,他在我面前,似乎还像是四年多前,习惯自称王。
“皇上还像四年多前一样年轻俊美。”
他皱眉,白了我一眼,又道:“知道错了?”
“恩!”我用力点头,“知道了。”
“想出来了?”
“恩!”我再点头,非常想,一刻也不想再在这大牢里待下去了。
死寂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梦哗梦哗梦哗啦!
一卷卷江水涛尽多少梦,一波一波心事起伏谁人懂?
梦哗梦哗梦哗啦!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小楼东小楼西,旧时梦,触目凝望花丛花是哪年红?
皇宫南宫门外广场中央。
冬天懒洋洋的暖阳下,偌大空旷的巨大青砖方石地扳上,两道阴影,一高一矮,一匹矮小却精壮的瘦弱马驹,背上,驮着一个四五岁大的男孩,男孩一身黄色软绸华服,腰间系着一只翠绿色月牙形翡翠掉坠,一张小脸,却皱巴巴的,低低的撅着嘴,一动不动的瞪着地下,而另一边,一匹强壮高大的烈马,马背上,一抹挺拔的身影,怒气冲冲的,策马,围着中间的小马驹,愤怒的转圈,手执金鞭的大手,狂野的,愣在空中,暴躁的抖动。
可是中间的男孩,皱着眉,就是不合作的,直直看着地面,一动不动。
巨大的身影,愤怒的拳头,紧紧捏起,放下,又捏起,放下……狂暴的,几近要发疯。
“耶律理璟!你给老子跑起来!”
狂躁歇斯的震天吼声,已经整整疯狂叫嚣了一个上午,游离于崩溃的边缘。
“……”
就是不说话,也不动。
我无奈的,靠在水晶石柱边,远远的看着那两道一高一矮的身影,身后,是一群忐忑不安小心翼翼的宫女侍卫,大气也不敢吭一声。
待他终于筋疲力尽,低沉着脸,恼怒的一甩金鞭,扬长策马飞离,神情,寂寞苍凉。我急忙向广场中央孤独的小身影奔跑过去。
身后的侍卫紧紧跟上,替我抱下理璟。
“唉,我的小祖宗啊,你好歹也跟皇上,说句话啊。”贴身伺候理璟的老太监下意识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
“璟,为什么要这样?”我也不禁有些生气了。
“我们什么时候回家?”谁知,他突然昂起头,定定的看着我,问。
我一愣,随即拉住他的手臂,表情认真的回答:“璟,暂时,这里就是你的家,有父皇的地方,就是璟和娘的家。”
“我们为什么要找他做父皇?”
“不是找,他就是璟的父皇。”我无奈的解释,“是娘不好,很小的时候,娘就带你离开了父皇,他一个人,很可怜,很冷清,很孤独,一直想着璟,想带璟骑马打猎,想让璟成为了不起的英雄,璟要对父皇好点,知道吗?”
“……”
需要时间吧,总有一天,他们会成为亲密无间的父子。
夜深人静,临睡前,我起身,走出寝宫,去隔壁的侧殿,这时候,璟该睡熟了,每晚临睡前,我都会去望一望他,是不是睡的严实。
侧殿门口,眼睛瞥见内殿,倏地停住脚步。
因为金黄色的罗帐边,他修长的身影,正驻足倚靠在床侧,深邃的黑眸,突然变的很清澈深情,若有所思的,瞪着床塌上,睡的正酣的小人……突然,薄薄的嘴唇,不经意间,勾起一道弧线,上扬,不断的,上扬。
泪,不自觉的,含在眼眶里,打起转,慌忙,我逃也似的跑开,跑回寝宫。
御花园内,耶律德光耐着性子,坐在围棋台桌上,和理璟面对着面,教他对弈,小子最近合作了点,偶尔会默许他粗暴的教育。
走廊出口,一名侍卫突然飞速奔跑了过来,在耶律德光的面前,跪定,急声道:“皇上,边境出现紧急军情,晋河东节度使刘知远叛变,在太原城称帝,定国号‘汉’。”
“砰——”
一颗玉石黑棋子猛的撞击在棋盘上,转眼,碾成碎玉片。
“传令下去,立即出兵,朕亲自率军,攻打太原。”
“遵命!”
“德谨!”我惊呼,急忙拦住他,道,“中原局势混乱,难以控制,我们回大辽,好吗?如今占领了中原的绝大部分疆土,直接统治了中原,灭亡了晋国,还不满足吗?我们回大辽,好吗?比起这座奢华巨大冰冷的皇宫,我更喜欢皇都的王宫,更美……”
“温儿……”
“不要去,不要再去,德谨,我爱你,不想再分开了,真的不想再分开了。”
“不会分开!”他突然冷声道,“这次,我会亲自带着理璟,看着他在我身边,不准他离开我的视线半步。”
“不行!”我决绝,“我不会让他跟你上战场。”
当初决意带着未出生的他,偷偷的离开,就是怕这样一天,我怎么能让才五岁的璟,跟着他一起上战场?要远离,生灵的涂炭啊!
“这件事,轮不到你来决定!”
说完,转身,一把抱起围棋台边的理璟,神情淡漠的,走出御花园。
我呆呆的立在原地,怎么也没料到,他竟会坚持要带着儿子,一同出征,是怕了吗?怕我再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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