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塔- 第29部分

　　晨船：

　　你好！

　　来信及树叶已收到，谢谢。

　　你走后第三天，你的班主任带来你父亲一信。知道你在学校的一些情况。你想转学来平琼，能办到当然好，但已放假，难以找人。有机会去找找他们看，但估计难得搞好。因为平琼学生太多，好多成绩差一点的都往乡下挂钩，城里无法入学。我如鹃考高中，找了雷校长，他表态只能考上，无法照顾。她还是本校毕业的学生。至于你想转学，第一还要找到班主任同意，但现在都是青年教师多，我们认不了几个。讲好了，还要考，要达到他们的要求才能要。如果转到东风，或者城关，那还不如不转还好些，那两个学校的教学质量并不好。重要的是你在初中只一年了，换个环境，人生地不熟。学生一样“欺生”。开始你大表哥他们都受人欺负，叫他们“老丁”——乡巴佬儿。所以一段时间情绪不好，一样影响学习。学习主要在于自己，当然，老师也很重要，但处于那样的环境，一样的教材就靠自己多努力。

　　听你班主任讲，你好象对校长有点看法，是吗？船儿，姑姑不是讲你。因你还小，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要靠自己去适应。当时，我们读书的时候，就有别人看不起的情况，因为出身不好嘛。但我只想到这是历史发展的社会潮流，我自作清高，不悲观丧气，也不计较别人，任其怎么发展下去，我还是努力学习。老实告诉你，读书时我不管在哪个学校，成绩都是上等的，包括后来到医专，财会学校，都是优等生。但为何不能分配工作？还不是出身啊！在旧庄十几年，饭都没得吃，能老是怨天尤人，自入痛苦吗？我一样坚持生活乐观。你祖父母在的时候就知道，我很少落泪。那时，你姑父的工资相当低，每月只能给我几元钱，最多十元。一家五口，我的生活艰苦谁也难以知道底细，唯有我自己最清楚。现在好了，搭帮党的政策，我已知足。我之所以说这些，就是要你做人要现实些，坚强些。待人诚恳老实，多尊重别人，自然会迎来别人对自己的好感。可能你的校长年轻一点，工作方法不当。往往年轻人总喜欢别人多讲点好听的，也认为自己就是对的多。不管怎样，他们是老师，是你的长辈，他们的对与错你不应该当面反驳，这样有失人家的尊严。对的你照办，不对的你就听着放在肚里好了。做人要豁达一些，胸怀开朗对自己有好处，对别人也好。反正你应该觉得尊重也好，屈从也好，都是为了向他们学习知识，是为我而不是为他人学习。因这些小事去影响自己的情绪，学习下降，这实在不及得。劝你对老师热情一点，不要有什么成见。即使老师对你有成见，作为一个学生也应该自觉争取老师改变对自己的看法。目前，你的任务就是学习，懂吗？环境愈差，就愈要靠自己努力。其他的不要去想，成绩好了，就是你的快慰和欢乐。你不懂的要多问，要虚心，诚恳，纯洁，这是学生的本质。

　　听说你的素质可以，上学期成绩名列前茅，只要你端正思想，好好学习，我想你一定能考上高中的。基础课程学好了，以后学美术也容易。好，写了许多，不对的不要见怪，姑姑是为你好。因我有高血压，眼睛模糊，况且有些事信上难以说清，只有靠你自己懂事。以后述。

　　代向家里人问好。

　　祝

　　愉快！

　　你的姑姑

　　

　　一口气读完姑妈的回函，我感激不尽她待我视同己出的爱。我也暗自感激班主任的坚守诺言。他把我因为早恋迫使成绩下降，说成因与校长争吵情绪紊乱而影响学习。这使我获得暂且的慰籍。我下定决心重振旗鼓努力学习。

第十八章　人同禽兽
假期里放牛，我模仿古人王冕的样子，独自把牛牵到平旷的草地上，再把绳子系在插入土壤中的橛子上。老水牛绕着橛子吃草。我呆坐一旁盯着书本，总看不到第二页。我私心杂念太重。丧母失恋，成绩下降，转学无望，前途渺茫。我拿什么去面对昔日的老师同学呢？

　　暮归途中，我看见当年把毛主席的头像摔进田里的八宝。八宝骑着牛牯在马路上狂奔。他像草原上剽悍强健的驭手，驾御着他家的牛轱。他时儿伸展双臂直立在四脚悬空的牛背，时而跨坐在滑溜的牛背猛抽牛屁。牛轱被他摆弄得气喘吁吁，几欲停步，又忍受不住缰绳的抽打。牛轱只好时缓时快地奋力前行。

　　我真羡慕八宝那种野人一样的生活方式。他没有鼠目寸光的志向，没有奋斗终身的目标。他只需三餐饱食，别无他求。没有荤腥的日子里，八宝经常竭泽而渔，或用弹弓打鸟。有一次，在村巷子里，我亲眼看到他一弹弓就把正在屋顶歌唱的茅厕婆婆打哑了。茅厕婆婆呼啦啦落地，成为八宝嫌弃的菜肴。他说这鸟太臭，不敢吃。八宝就是这么一个“钓鱼摸鳖，拖日落时”的二流子。

　　表面上看，八宝无忧无虑，自由自在，过着原始社会主义生活。比起封建时代那位“孤舟蓑笠翁”不知要强多少万倍。因为他根本就无须到那“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万恶旧社会去“独钓寒江雪”充饥。他跟老母亲住住在一起，有饭吃有衣穿就知足了。不过，近来他睡觉老是睡不安稳，睡梦中时常有位赤身裸体的小女子缠着他要干那事。八宝知道，自己像牛轱一样在想老婆想做爱了。

　　有时，他看到牛轱垂涎三尺甜津津地舔舐母牛的阴户，慢慢露出尺把长的肉红的阴茎。八宝那根五寸长的电线杆子也悄然在裤裆中勃然而起。待牛轱扑上母牛，干一番光天化日之下的传种接代的千秋伟业时，八宝也躲进隐蔽的角落手淫泄欲。人是最好色的动物。一点也不假。性交不但成了人类繁殖后代的途径，而且成了人类最迷恋的娱乐。古人为什么要称王称霸呢？还不就因为帝王拥有三宫六院三千佳丽吗？

　　二姐情窦初开，每天都用洗面奶洗脸。有一回，她在堂屋里洗脸时，我闻到一阵淡淡的栀子花香。我四面嗅嗅，寻找芳香的来源。看到二姐双手轻轻地揉搓脸庞，我恍然大悟：“我说哪来的花香呢？原来是你在用洗面乳！”二姐小声嬉笑着说：“别嚷嚷！你别乱讲哦！”我十分理解二姐的心情，认真地点头，说：“我不会乱讲的。”

　　有一天，父亲从洛厚墟贩牛回家，听到有人说二姐已经有人给做了媒，相了亲。父亲感到蹊跷，又不好当面询问二姐。事关女儿终身大事，父亲后来还是旁敲侧击的了解了详情。

　　原来，二姐由于自身的残疾，过乎自卑，加上她与三嫂产生了一点小小的矛盾，觉得在家欠些关爱，少些温暖。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也是常理。所以，她草率从事，私定终身。那男的是邻村一妇女介绍认识的，年龄较大，其貌不扬。当时，农村青年恋爱还没达到小说电视里描写的那般浪漫。什么金银首饰缺一不可，钻戒珠宝多多益善。二姐只按当时的礼俗，要那男青年买了块上海手表，扯一身流行时装，吃一碗三毛钱的汤圆，就算跟那青年恋爱了。

　　父亲想到小女年少丧母，无人细心参考指点，自己又不了解女儿心思。而今，小女少不更事，私定终身，也不知那青年是贤是愚。父亲心里又如乱箭穿心一样疼痛。父亲顾虑到女儿已经收取了男方定礼，也不想挫伤小女自尊，暂且勉强同意他们谈谈看。

　　不久，我家修建第二栋新房。父亲要二姐喊那男友前来帮工。父亲和哥哥他们第一次接触，就发现这个年轻小伙视力不强。他在建房工地上，搬块小红砖也战战兢兢，呆若木鸡。二姐见他如此无能，十分心寒。三位哥哥私下议论，也说二姐瞎了眼，找了个傻蛋。

　　午饭后，父亲和大哥他们一致认为：这桩婚事极端不妥。父亲征求二姐心意，二姐也觉得此男绝非白马王子，连黑马王子也算不上。二姐同意马上宣布解除婚约。父亲马上跟那青年谈话调停。当场退还礼金。

　　二姐这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初恋就这样草草收场。

　　父亲忙于建设新房，淡忘了我的学业。在新居基础工程即将完成，粉刷外墙时，父亲兴致颇高地要我在屋檐的白壁上画几幅画。我亦欣然同意，捏着一管毛笔，找来一幅人物白描细心描摹。父亲触景生情，感怀身世家业：“当年修建下面那厢房，是你外公在墙壁上画画写字。他画多久，我就给他撑伞多久。他画那兰花蜜蜂栩栩如生。字体是魏碑，写得端庄流利。写了《陋室铭》等诗词。那时的颜料比现在的好多了，风吹雨打几十年过去，那颜色依然鲜亮如新。”父亲没有忘记鹊巢鸠占的血泪家史，没有忘记历史运动给他带来的灾难打击。

　　我的画跟外公的画是不能相提并论的。外公是教师范的老师，其天资基础都比我高深。此时，我初中还没毕业，绘画技法为零。虽然能够照猫画虎，但总是眼高手低，画虎类犬。在父亲和六哥他们的指指点点中，我终于完成了两幅人物画。父亲自命不凡，或者是敝帚自珍，说我画的是“三苏”和“三曹”。我的情绪也随着父亲的话语自高自大起来。。。。。。

　　这年下期的日记肯定是被我焚毁了。但从那本蓝色的摘抄本中，还可以隐约推测我当时的心态。　

　　我的班主任丁有道更换成姜幼仁。姜幼仁是正规师范毕业的教师。初三的班主任肯定要有正规文凭的教师担任。姜幼仁什么课程都懂点，但什么都不精深。他教我们许多火暴流行的歌曲。比如：《望星空》、《十五的月亮》、《血染的风采》、《等着我小河》等等。除此外，我还从他的本子里临摹了一写篆刻作品。他也是从书报上描画下来的。但年幼的我们就是觉得他了不起。并不知道他也是在装点门面。

　　姜幼仁给我们上语文和法律常识课。茶余饭后，他也给我们解答一些数理化中的疑难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