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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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落无声-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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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好歹,我不会放过你的!!”
                    
                    周祖望根本无心听下去。他匆匆套了两件衣服,什麽雨具都没拿便冲了出去。
                    
                    事实证明大人总是低估孩子的能力。当他们没头苍蝇般沿著芸芸家到玉秀母亲家里的路线拼命寻找时,斐斐已经安全地回到了家中。
                    她甚至到便利店里买了件雨衣,浑身上下除了鞋和裤脚,湿掉的地方不多。她也想给家里打电话,但是手机不当心进了水,她遵从在最佳处理原则,第一时间关机。
                    
                    当斐斐打来报平安的电话时,玉秀和周祖望都松了一口气。然後玉秀冷冷地看了周祖望一眼,转身走了。
                    周祖望从那一眼里看到陌生、不信任和轻蔑。
                    倾盆大雨浇在他身上,从里到外,透骨的寒冷。
                    
                    周祖望病了。
                    
                    这病来势凶猛,一开始便是高烧。半夜里烧得睡不著,浑身发热连被子也盖不住。他不好意思去叫醒狄寒生,自己摇摇晃晃爬起来,去书房放药的抽屉里找药吃。
                    他模糊记得药品是放在第三个抽屉里,眼前看事物却不那麽真切,都有些恍惚,依稀觉得是退烧药,便取出来,想去厨房倒点水。走到吃饭厅时,脚下冷不丁被绊住。他本来就晕忽忽的,这下站立不稳,就向前扑倒。
                    手在半空中划动,本能挣扎著想抓住一点东西挽回跌倒的趋势,可惜椅子也不牢靠。
                    “砰”的一声巨响,在万籁俱静的夜里显得特别扎耳。
                    
                    周祖望还来不及爬起来,就听到狄寒生的房间里有了声音。几乎不到一秒,狄寒生便连滚带爬地冲了出来。看清楚是他摔倒以後,那个人一个箭步冲上来,扶起他问:“祖望,你怎麽了?”
                    他当然无法回答。
                    狄寒生大概是急糊涂了才会直接这样问。平时他和他交谈前,一定会把电脑或纸笔备好的。
                    扶他坐到椅子上後,狄寒生借灯光看清楚他不正常的脸色。用手试了试,大概觉得没准头,居然把自己的额头贴到滚烫的额头上。顿了顿,他离开一定距离,说:“祖望,你烧得厉害啊。你是想吃药?”
                    拿过周祖望手中的头孢拉定看了看,他随手便丢进了垃圾筒:“过期的你也敢吃!我们去医院。”
                    周祖望却死活不肯动。忍著头晕,也要摇头表达自己不愿意去的意向。
                    狄寒生想了想,忽然笑起来:“你是不是还在怕吊针啊?”
                    周祖望脸上一红。但因为本来就高烧,所以也看不出。
                    
                    他们高中也是住校的,生病就在学校卫生室看。那里可以拿医院开好的单子和药物输液。结果有一次周祖望生病吊针,大概是那个新来的护士技术不过关,周祖望的两只手背都因为漏液而肿了起来。从此以後他便落下了心理障碍:害怕吊针,能不输液就不输液。
                    
                    狄寒生叹了口气,说:“头孢拉定效果倒是不错的。这样吧,你等等,我记得旁边就有药店。我去买。”说罢就抓了件外衣,跑了出去。
                    周祖望张嘴想喊他回来,无声地定格,呆呆地看著关上的房门。
                    
                    狄寒生只套了条便裤,上身原本什麽都没穿,随便拽了件衬衫披上。夜深寒重,还湿嗒嗒地下著雨。而且,头孢拉定是处方药,没有医院处方,药店有时候怎麽也不肯卖出来。
                    周祖望头上热烫,身子却打著寒战,心里面怪责狄寒生的独断独行,也不先听一下他的意见。但潜意识里,又隐隐约约地觉得被人关心著,身上的痛苦仿佛也容易忍受些。
                    等了大概半小时,家门又被打开。狄寒生拎著一袋药,抖落一身湿寒,跳进了家门。
                    他笑眯眯地说:“药店的小姐还推荐了一些化痰的中成药。不过今天晚上先救救急,以後你缓过来一点了,还是要去看病。不然可能就耽误了──”话到此处,嘎然而止。
                    周祖望知道他是担心甲状腺腺瘤的复发问题,只是不说出口而已。
                    
                    狄寒生快手快脚拆了药,又端过温水,看他吃了下去。这才去收拾自己的一身狼狈。
                    周祖望忍不住问:这是处方药,你怎麽开来的?
                    只见那人一边换衣服一边得意洋洋:“山人自有妙计~~”
                    周祖望转头看看装药的袋子。
                    家附近似乎并没有这个“汇X药房”。
                    他心头一热,烧得干涩的眼睛,似乎也有些润泽了。
                    
                    第二天狄寒生请假,周祖望的烧却退了。被寒生死拖活拽抓到医院,查了一圈也没查出什麽问题。医生也开不出什麽好药来,只是建议好好静养。
                    狄寒生询问要不要查查关於腺瘤的问题,周祖望认为那是良性肿瘤,即便复发也没这麽快的。狄寒生气得骂他“讳疾忌医”,周祖望陪笑,也不说什麽。
                    
                    现在看个病犹如抢钱。周祖望自己知道,社保卡里已经没剩了。
                    
                    回了家,到下午,热度突然一下子反复,势头汹涌地扑了上来。寒热寒热,顾名思义,便是又寒又热。周祖望浑身打冷战,偏偏身子奇烫。整个人缩成一团,在床上“格格”地抖。
                    他过去身体好,也可能精神力量强大,一直支撑著,工作以来长久没有病得如此严重过。
                    用家里的电子温度计测出来有39。5度,周祖望痛苦中还不忘挣扎著拿纸片写字,歪歪扭扭百折不挠的字迹铁嘴钢牙地咬定:“这个电子温度计不准的,不要相信它!”
                    狄寒生终於咬了咬牙,不管周祖望强烈反对,还是把他拖到医院去。
                    
                    这次的医生和上午那个不一样,比较有闲心和患者八卦。连狄寒生是周祖望的什麽人都要管。仔细询问情况後,微微颔首:“吊针最好还是不要立刻吊……”周祖望闻言瞅瞅主张输液的狄寒生,心里说:你看,我们都是不懂的,人家医生还是同意我的意见。
                    “但烧到40。1度,必须压一压。这样,先打一针退烧针吧!然後吃药多喝水,和大剂量输液的效果差不多的。”
                    医生的意思是,周祖望现在身体虚弱,如果在这个综合性医院的输液室直接输液,恐怕要和别的病患交叉感染,反而染上更严重的病。到时候就不是普通的受凉感冒这麽简单了。
                    各项检查结果出来,确定没有其他问题,末了医生补充道:“你现在体质虚弱,用药太猛会受不了的。等这次病过去之後,还是以调理为主比较好。”
                    狄寒生点头称是,两人慢慢离去。
                    医生眯著眼在後面轻轻嘀咕:“难得有这麽好的朋友啊……”
                    
                    付检查费和药费的时候,狄寒生早已看出周祖望犹豫来看病的原因,因此抢著付掉。周祖望烧得迷迷糊糊,心里一分清醒九分糊涂,也就随他去了。
                    被狄寒生领著去打了退烧针,两人便回了家。
                    路上车里,周祖望晕晕乎乎地睡著,靠在狄寒生的肩膀上。
                    狄寒生心中一荡,又赶紧收敛心神,伸手去摸周祖望後颈和额头,轻轻吁了一口气,自言自语说:“好像有效果……烧总算下去一点了……”余光扫到出租车司机讶异注视著这边的眼神,他暗地里咬了咬牙,万分不舍地把手从周祖望脸颊边收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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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卧室里黑漆漆的。厚重的窗帘紧紧拢住,外面的晨曦只能透进几丝。狄寒生感觉房间里已经不那麽闷,於是关上了发出微弱“呜呜”鸣响的空气交换器。
                    然後转头,目光定在那里,怔怔地注视著。
                    光线暗淡,但还是依稀能分辨床上熟睡的人端正的眉眼。这麽多年过去,人总是有些变化。更何况这人近段时间饱经波折,病痛压身,又遭遇婚变。整个人憔悴了不少。
                    可是看在狄寒生的眼里,他依然和七年前离校前最後一次见面时一样,没有什麽差别。记忆里的轮廓重叠上岁月打磨的痕迹,心悸的感觉一如当年,鲜明而真切。胸腔里渗著浅浅的满足,他真想就这麽一直瞧下去。
                    
                    他以为他会家庭美满,生活幸福。
                    幸亏,不死心,跑回来想最後偷窥一下他的幸福和美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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