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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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垮-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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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哭无泪



1
颜冲一年四季连感冒都很少得的父亲,突然高血压中风倒在地里,再也不能起来。屋漏偏逢连夜雨,父亲还未能入土为安,母亲心脏病复发,跟着父亲一起撒手西归。
在伯父伯母的帮助下;料理完父母的后事;颜冲欠下一笔数目不小的债务。家中的粮食也没了多少,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他不知和妻子吵了多少次架后,跟随二牛哥去井下挖煤。在井下,目睹二牛哥被矿难夺去生命。他决定不再下井挖煤,准备回家喂鱼。
改造好鱼塘,喂了鱼,家中陷入困境,他只得把鱼塘交给整天在牌桌上混的妻子管理,跟随堂哥去金矿打工。偏偏久旱无雨,又遭人暗算,鱼苗全部死光,所有投入全部化为乌有。
颜冲回到家;是农历十月中旬;他在村里约上包括颜之凡在内的五个青年;一起去了省城;寻找活干。他还特意请求伯父伯母帮忙照管家里;他对邵莓料理家里事务;不太放心。
工地是民工的集中营。建设中的湖香花园;是省城一家颇有实力的房地产开发商的建设项目;占地四十多亩;聚集来自全省各地民工三四百人。颜冲他们有幸在这里碰到做泥工的老乡,老乡告诉他,那栋最小的楼房,需要钢筋工,他可以带颜冲去跟包钢筋活儿的工头说说。
工头满口答应他们到他手下干活。当颜冲问他怎么结帐时,他说每月月底结帐付钱,只是要扣押前十五天的工资到年底才付。
工地没多少活干。干一天休息两天,或干半天休息一两天。颜冲找到工头说:涂老板,我们是来挣钱的,不是来玩的,来你这里差不多半个月了,你给我们统计一下,看看我们每一个人做了多少工。到这里来玩,还不如在家里玩得安心实在。
工头说:别急嘛,过段时间,有的是活干。这段时间,是老板的贷款没有到位,材料进不回来,等老板的贷款一到位,你不想干活想休息都不行。
凌晨二点,工头把颜冲他们一个个叫醒。干活了,干活了,你们不是要干活吗?现在来钢筋了;老板说今晚务必把钢筋扎完;明天打混泥土。如果完不成任务;给予两千元罚金;弟兄们;我们是连在一起的;罚我的钱就是罚你们的钱;我会摊到你们头上来的。
颜冲说:如果完成了任务,就奖励你两千元现金吧?奖励了现金的话,你一样要分给我们啊。
别做梦了,我们只有挨罚的分儿。完成了应该完成的任务就有奖励,我还没看到这样先例。
那怎么行呢?有奖有罚赏罚分明才能调动大家的积极性。按时完成了任务,深更半夜又冷又困的,你得给我们奖励。
行,完成了任务,每人奖励钢筋五百克。要是完不成任务,就赏你们每人十砖头。
除了接受砖头,我们更乐意接受你的人头。
颜冲他们一个个揉着睡眼;极不情愿地爬将起来。明天就是冬至;冷冷的北风呼啸;微微的细雨飘洒。人人嘴里呼出白气;个个身上直打冷颤。手摸钢筋寒气直侵骨里;脚踏工地僵痛连着脚指。
干了两个小时后;颜冲他们背上被雨飘湿了的时侯;没有钢筋了;怎么办?涂老板;这该罚谁的款呢?我看该罚老板两千元现金了;颜冲说。工头无奈地挥了挥手说:别开玩笑了;大家回去好好睡一觉;来了钢筋有了活干的时侯我再来通知你们。
颜冲他们又整整休息了两天;才干上半天活;五个人围在工头身旁;提出不干了。颜冲说:别人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我们是三天打鱼;五天晒网都不止;年底回到家里;怎么面对妻子?生活费又这么高;伙食却那么糟;白天不安排干活;晚上中途叫起来干一小时两小时你也好意思说;我们不能忍受;无法将就。
尽管工头一而再再而三地解释这是暂时的;马上会有干不完的活给他们干。他们不再相信这个一而再再而三说谎的工头。他们说;我们总得挣点钱回去过年。工头忙说:我这里会满足你们的。
这个工地不想呆下去了,颜冲他们兵分两路出去找活干,晚上回工地。即使工头来找他们干活,他们也不去。
2
实在闲得无聊,每天临睡前,他们总玩一会儿牌。那天他们想那可能是在湖香花园最后一次玩牌,因为他们在省城繁华地段一个叫金色春城的工地,找到了活儿,明天就搬走。
颜冲早早地睡了。四个人正玩在兴头上,谁也没注意,以至于湖香花园保卫科的保卫,悄悄来到他们身边也浑然不觉。在宿舍里玩牌,影响别人休息,每人罚款一百元,保卫冷冷地说。
罚你娘的X!我们又没赌博,在这里打牌玩,你有什么权力凭什么理由罚款,一个赵姓青年说。
你他妈的敢骂老子,走!到办公室去,保卫边说边拿警棍,伸手扯起他要走。
颜冲赶紧爬将起来,挡在保卫中间说,对不起,他这个人不会说话,他不是有意骂你,那是他的口头禅,我代他向你赔礼道歉,实在对不起,都是出门人,还请你原谅原谅,关照关照。
你啰啰嗦嗦干什么,走!到办公室去,保卫仍然板着脸说。
冲哥,别跟这家伙说了,走就走,怕什么,我一没偷,二没抢,三没赌博,打打牌玩玩,有什么大不了的,他能把我怎么样,赵姓青年边说边跟他去了办公室。
他一进办公室,怕颜冲他们跟进去,保卫重重地把门关上了。
颜之凡站在门边,从一道窄窄的缝隙望进去,发现小赵跪在里面,说:冲弟,你快去报警,不知他们有没有打小赵,你看,他跪在里面写什么东西呢。颜冲望进去,他说的没错。赶紧跑去拨打110,但他没法说清他现在所处的具体位置,110没能前来。
他们足足守了一个小时,小赵才开门出来。颜冲忙问:他们打你没有?你跪在地上写什么?
没打,没打,他们只是要我写检讨。他们人多,我怕他们打我,要我跪下写时,我不敢违抗,草草写了几句。
你跪什么跪?你自己说一没偷,二没抢,三没赌博,他们能把你怎么样。你怎么下跪呢?来,跟我一起进去找他们论理去,颜冲拉起小赵要进去。
算了,冲哥,我不去了;小赵挣脱他的手说,人生地不熟的,像我们这种外地来的,没任何背景,没有任何地位的打工者,怎么搞得赢他们,有什么理可论呢?
那你当时怎么理直气壮,气势汹汹,满口脏言,出口伤人呢?
算了,反正我们明天走人了,颜之凡说,他自己都受得那委屈,他不去,冲弟,你呢也就不要去找他们论什么理了,免得万一论出什么麻烦来,我们明天想走都走不了。
既然你们都说算了,那我还坚持什么呢,走,到工头那里结帐去。
涂老板,请帮我们把帐结一下;颜冲说。
想结帐?没这样的好事,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要在别的地方,没钱给。我这里,现在把帐结了也没钱付,以后再说吧。
我们没几个钱,你少抽几包烟就行,帮我们结一下算了。
没钱,你再多说也没用,过段时间再来吧。
你总得给我们说个具体日子才行。过段时间是过一个星期,还是半个月,还是一个月,你总不会拖到年底拖到明年吧?颜之凡说。
要不,我们这个月月底来,怎么样?月底你反正要结帐的,颜冲说。
好吧,你们这个月月底来吧。
他们拾起一摞行李,离开湖香花园。花园大门旁边的公告栏中,贴着昨晚小赵写的检讨,检讨旁边,贴着小赵他们四人打牌罚款四百元的公告,公告还歪曲事实说:小赵动手殴打前去制止他们打牌的保卫。
他妈的,这王八崽仔,不得好死。这种人不应是被车撞死,或从高楼摔死,而是得上慢性病,慢慢折磨而死,落个人财两空,小赵骂道。
颜之凡说:你诅咒他得慢性病慢慢折磨而死,被车撞死怎么不行呢?
小赵说:被车撞死的话,得赔他一笔钱,死也死得快,没有什么痛苦。他得上慢性病,生不如死受病痛折磨,才知道恶事做不得,做了不得好死。
颜之凡跟他开玩笑说:假如是你被撞死,你选择被汽车撞死呢,还是选择被火车撞死?
小赵说:我好好的怎么会死呢?我既不会被汽车撞死,也不会被火车撞死。
颜之凡说:假如呢?我是说假如。
小赵说:当然汽车撞死好些。汽车撞死比火车撞死赔的钱要多很多倍。我说这根本就不合理,火车撞死还按六七十年代的规定赔钱,而车票怎么就不按六七十年代的价格销售呢?
颜冲说:万一要死,小赵,最好有个美女把你爱死。这样,就是死了也值,做鬼都风流。
3
金色春城工地是在省城两条热闹繁华街道的交汇处,时时人流如潮,刻刻车流如注。在这黄金地段准备建一栋集酒店和写字楼为一体的二十一层综合性大楼,计划一年竣工。
灰色的云层,阴沉着脸,一天也不肯舒展紧皱的眉头,冬雨淅淅沥沥地落在人身上脸上,出奇地寒凉。期盼阳光时,太阳偏偏不肯露脸,远远地躲进厚厚的云层里,不肯在这寒冷的季节,把温暖传向人间。
颜冲他们在工地忙碌。虽然穿着雨衣,雨水还是透过雨衣,浸湿衣服。这里工期紧,抓进度,常常晚上加班。这样的天气,有时甚至晚上二三点,叫起来干活,一直干到第二天天黑。
我们这五个人究竟是怎么了,湖香花园想干活没活干,这里呢,想休息不准休息。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是不是我们真的命苦?颜之凡说。
打工,就是这样的,没有自主权,我们就像自己家里的一条耕牛,要你什么时候干活,你就得什么时候干活,颜冲说。
月底,五个人商议,这里工期紧,工头不可能让五个人休息一天,去湖香花园结帐,抽一个人去可能还有商量的余地。起初去一个人结帐工头都不同意,五个人就说一个人去也不行的话,干脆给他们结帐,立马走人算了。年底了,绝大部分民工有个固定的工地,找人做工不容易找,工头不得不让步,只好同意。
他们一致认定由颜冲前去,颜冲也不推托。来到湖香花园,工头正指挥一帮人在干活。颜冲满脸微笑地喊他:涂老板,你好,忙不过来吧?
工头点点头说: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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