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文化公司的说，他们早就知道苗头了，那个郑正道据说这两个月常往农业公司跑…”
“他牛豪去哪儿了？”
“听小许说，好象是去‘畅农’了，您看看，”李玲玲指指桌上的辞职信。
“‘畅农’？什么他妈好地方！鱼找鱼，虾找虾……”
有人敲门，是保安公司的老张，杨主任赶忙上前，老张低声说：“大厦外头闹事儿了。”杨主任皱着眉推他，让出去说，他们一块儿到了走廊。
原来，郭迪带着厂里两个人来找投资公司的韩总，说给他送几款新玩具的样品和说明，由柱子开车。到了神智，大厦保安让他们把那辆上不了台面儿的“拉达”停外面去，郭迪陪着笑左说右说保安才勉强答应放小广场里。柱子不安分，郭迪才进楼不大功夫他就等烦了，敞开车门抽起烟来。
“嗨！你干嘛呢，你，你，说你呢，装什么憨！”
柱子抬头一看，一个瘦伶伶穿制服的，比别人料子好点儿肩章硬点儿帽檐大点儿的保安过来了。哟，不是别人，不就是“东单大战”的手下败将“金利”王发吗，一转眼也是个人物头儿成了气候了，抖什么威风呀。
“怎么啦？”柱子烟卷儿叨在嘴上不动窝。
“把烟掐了，把车开出去。”
“就你？”柱子眯着眼纹丝不动，“大苍蝇搧鹅毛摆起架势来了。”
“三孙子，别不识相，看看这儿是什么地方？”
“对了，这儿不是东单体育场。你一块臭膏药，屁股上插鸡毛假充什么凤凰呀。”
“你嘴干净点儿啊，这儿可是神智。别放着自在不自在，硬撞你吃不开。”
“少给我扯外国六。瞧你那狗探汤的熊样儿，有本事动手呀。”柱子把烟头吐了坐在车里根本没打算动。
“你不就是‘光明’的吗，废物点心张嘴货跑这儿找对头撒酒疯来了，瞧我不打你个磕头虫！”王发手伸进车门去揪柱子，二人扭打成一团。
听完了杨主任的汇报，孙劲说：“‘光明’的是吧？刚才往地上吐痰的也是‘光明’的是吧？你们给我听好了，‘光明’的一个也不要。往我这盘棋上摆臭子儿！老杨，去把韩亚飞给我叫来，跟他说，还有保安公司的老张也叫来，‘神智人’一个也不许和‘光明’打交道，发现了就得处分。”
“是是。”
“美国是怎么防恐怖分子的？这些人无孔不入啊…牛豪这事儿，你们眼睛长哪儿去了？怎么就察觉不了？”孙劲捏着钢笔帽点着桌子问。
“那个郑正道有点儿问题，”吕副总极力表明自己还是有预感的：“听文化公司的说，他帮牛豪弄了一个策划书，叫什么‘畅快农业……什么什么’来着？他们公司李西本来想拷出来给您看，可郑正道挺机灵，干完事儿就在机子里给删了。”
“这个，”孙劲眼皮一沉手一挥：“我不爱听你们一面之辞。再养他两个月养不起？我倒要看他是真开牙还是假开牙。”
眼见快成的好事突然泡了汤，郭迪一下子慌了神。他赶紧给郑正道打电话，说姓韩的和姓杨的“说翻脸就翻脸，前些日子还好好的呢，今儿上午不知怎么发癔症让我走人。我倒没什么，可厂里二百多口子怎么办？”郑正道让郭迪别急，等下礼拜他找机会给问问。
星期天晚上刮了一夜的北风，寒流来了。第二天早上起来贼冷贼冷的。
刚到上班的点儿郑正道就迫不及待走进孙劲办公室。李玲玲拐过楼道口一眼看见他往孙总门里走心里叫一声“糟了”，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她后悔昨天有点小懒没打电话先给跟正道通通气，只好任由事态发展了。
郑正道是敲了门进去的，孙劲以为是老吕，漫应了一声没怎么在意。一抬眼，竟然是郑正道这个逆鳞忤须的！顿时一股不快从心中升起。
“谁叫你来的？敲门了吗？”
“敲了。孙总，我有事问问您。”
见李玲玲进来放文件，孙劲暂时没有发火。
“什么事？”
“是说咱们公司一个‘光明’的都不要吗？听…”
李玲玲轻轻的推门出去了。
“正要审你，倒自个儿送上门了。先不说那些下三烂的。我问你，牛豪怎么走了？”
“牛总？我不太清楚…”
“不老实！以为我是刘阿斗吗，随你们好糊弄？是不是你鼓捣他走的？”
“不可能！他自己要走关我什么事？”突然间泼来一盆污水，郑正道有点急了。
“你他妈还非得让我拿出人证物证啊？你鼓捣他走，又撺掇那帮下三烂的来，安的什么心？拿我的龙驹宝马换个大叫驴？拿我的翡翠蝈蝈换颗烂白菜？留着好路你不走，非得玩些歪的邪的。”
接杯连盆的脏汤水让郑正道怒火中烧，他勉强忍住。
“孙总，我来是问您为什么不要‘光明’，您甭扯那么多不相关的话。”
“嗯？”以往这种情况孙劲的雷霆之怒早暴发了，一打文件就会万花飞舞砸在姓郑的脸上。可现在，不知什么时候吕副总，杨主任，李玲玲都静悄悄地站在屋里了。孙劲镇静下来，稳住气说：“他们不合格。”
“怎么不合格？”郑正道质问。
“怎么不合格？总公司考核过了，该刷的刷，该留的留，”说到这儿，孙劲忽然发现自己在顺着这小子说，不由得恼意重窜，声音提高了20个分贝，“嘿——，你觉得自己是个人了？总公司拔根汗毛比你腰还粗，跑我这儿撒野，也不照照自己什么样？不想干没人留你，自己到人事部办手续去！”
“我走不走是一回事，‘光明’平白无故被遣走是另一回事。跟你说，我现在还是公司的人，我有权利问清楚，这是知情权。我问你，总公司到底是怎么考核的？”看小蚂蚁伸出爪子要挑衅大象，孙劲鼻子都气歪了：“知情？就你？情都让你知了，要我们干什么？你听着，那个下三烂的厂长他不懂经营，不懂业务，我要他干吗？一颗耗子屎搅坏一锅汤。他什么形象？也配进神智集团？他在总公司门口吐痰公然，这是什么素质？这是中国人的臭毛病！总公司地面干净不干净？苍蝇往上都站不住，他敢往上吐痰？他连乡镇企业都不如，他连臭要饭的都比不上！”
孙劲这一点倒说对了，随地吐痰是中国人的臭毛病，不过郭迪有点儿冤，那天他“咳儿”了一下，然后就四处找盥洗室，做为一个厂长，这点儿规矩他还懂。可于事无补，谁查证这个呢。
郑正道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也高分贝地叫起来：“你少侮辱人，我告诉你，郭迪没从你这儿要过饭，你仗势欺人砸人饭碗。”
这小子吃豹子胆了？此时不怒何时怒，孙劲猛一拍桌，震得茶杯叮当乱响，“你给我滚！小猫捏的玩意儿，谁掏裆掏出你这么个东西，滚。”
郑正道最恨道貌岸然说下流话的。只见他脸色青得吓人，慢慢向孙劲走去，双眼冒火，牙齿咬紧：“你再说一遍？”到了办公桌前他猛地拿起茶杯举到半空，又狠狠重复道：“你给我再说一遍！”
杨主任李玲玲他们急上去拦阻，外间早惊动了，几个保安拿着电棍闯进门来做出英勇护驾的姿态，伸手要揪郑正道。郑正道回过身吼道：“你们谁敢过来？谁过来就花了谁，我今天就是要他当老总的当着大家面给我赔礼道歉。”
一个保安急打110，其它保安已俯身屈腿紧弯肘，准备来个苍鹰扑兔擒拿郑凶。孙劲还沉得住气，厉声制止：“别动，都别动！”见保安停住了，他接着说：“我能和年轻人计较吗？笑话。我看他敢怎么？老杨！”，孙劲向办公室杨主任示意。杨主任过来将保安扒拉一边，对郑正道特别亲切地说：“小郑，怎么耍小孩子脾气？快放下茶杯，你说孙总有什么对不起你的，有话好好说嘛。来来来，慢慢说。你一定是误会了，孙总历来就把你们当人才培养，你怎么能这样？”
见有人劝，又是一张大笑脸，郑正道的气儿也下来一截。想想自己并未独占百分理儿，见孙劲不再咄咄逼人，便剁下茶杯说：“好，孙劲，我告诉你，今天我正式辞职！我再正告你，如果再有侮辱性的语言，你得小心。”
孙劲毕竟见过大世面，他豁然一笑：“你要辞职？……好好好，我不为难你，我批准了。”俗话说大人不计小人过，当着众人的面正是表现大度量大胸怀的好时候。孙劲以德报怨，宽大为怀：“一切按规章办。杨主任，”他转过脸问：“分公司经理辞职有什么待遇？”
“无过错正常辞职，给两个月工资的辞职费。”
“通知人事部，就这么办。”
郑正道转身走了。孙劲马上召开了一个各分、子公司经理各直属部门主任联席会议。他要求每个负责人都查一查自己公司部门“有没有那种表面老实，表面有才能，实际上道德败坏、品质恶劣的青年”，他说当年毛老人家有一个著名的接班人五条件，其中就提到要警惕睡在身边的赫鲁晓夫，“你们给我好好学学，看身边有没有这种野心杂种败坏咱们神智事业。别糊里胡涂一觉醒来被窝里躺个灰毛狼。”
郑正道带着点儿悲壮的心情往回走。这么快，举杯摔手之间就改变了命运，对错得失只有今后去慢慢品味了。刚出神智大厦大门，迎面竟是毛咪咪，一副刚从冬季服装模特展出来的样子。
“你来干嘛？”郑正道没好气儿，觉着她来的真不是时候。
“管我干嘛，非得找你呀？大楼是你一人的呀？你许楼里去才许去，没你楼里去不许去？哼。”
“咳！……我跟你说，咪咪，我现在帮不了你的忙。”
“要你帮忙？画大饼蒙人的。”
“什么饼？”郑正道还没有从孙劲办公室的迷乱中彻底醒过来，对毛咪咪的话不能一下子明了。
“骗人的饼！骗凭饼碰蒙，蒙不碰饼骗自崩。”
“别乱了。我找你好多次了，你听我说……”
“听你数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