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迟暮(空灯流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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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迟暮(空灯流远)-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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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慕愣了一下,明白过来什么是人情冷暖。倒也不恼,谦和的赔了礼,低头走过。背后账房还在笑:“迟公子下次倒贴的时候可以放开点,再叫唤得那个一点……”
   后来迟慕才知道,这个人以前也做过李子鱼的男宠。两三夜,用过之后就被安插到账房来,再也没召唤过。
   忽然听到边上传来一声冷笑:“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账房先生不做账房时的勾当大家也是知道的。自己的屁股没擦干净管人家闲事做甚?!”回头一看,画屏叉着腰站在树下,柳眉倒竖,顿时大惊:原来姐姐也有凶悍的时候啊!
   转脸向着迟慕时画屏又笑得春风拂面,眼睛却有意无意瞟一眼灰溜溜的账房:“不要小看青楼女子的八卦,要是把某些人的某些事情抖出来,恐怕他得买根绳子上吊去。听说前阵子府里有人去了倌人的堂子陪男人,也不知道是谁……”
   迟慕见到画屏,顿时笑嘻嘻,变脸比翻牌快:“原来姐姐也关心我呀。最近东湖的桃花开得特别好,要不要去看看?”画屏仔细的看着迟慕笑得光华灿烂的脸,摇摇头:“你明明心里难过,非要死鸭子嘴硬,强撑着要面子。”迟慕转过头,笑容还挂在脸上:“我最喜欢的姐姐来关照我,我有什么不开心的。”画屏瞪了他一眼,复而哀怨的叹气:“你喜欢的人不是我。”
   迟慕脸上的笑容就挂不住了。
   又抱着酒坛子到东湖边,喝酒喝到天黑,满天星斗,一半是眼冒金星一半是真的星星。不知不觉间感觉到身边多了一股暖人的香气,知道是余紫理来了,很自然的躺在他身边。
   “小理呀,你明明长得不好看,怎么会这么香呢?”迟慕吸吸鼻子。余紫理不满道:“长得丑跟香不香有什么关系,你以为谁都可以长得像你这么好看啊。”迟慕翻了个身,抱住余紫理上下嗅了一通,使劲吸鼻子:“恩,小理好香。”忽然觉得身下余紫理身子一僵,似乎很不自在。
   “小理怎么了,不舒服?”迟慕喝得脸颊微红,酒气喷到余紫理脸上,侧过头瞪大眼睛问。余紫理摇头,身子还是很僵硬:“没有,舒服……舒服。你再抱我一会儿吧。”
   迟慕偏过头:“为什么?”余紫理想了想说:“你喝了酒,身上暖和。我没喝酒,冷。”迟慕大脑被酒精麻痹了,呵呵傻笑,便章鱼似的四肢挂在余紫理身上。
   “喝这么多酒,心里不开心?”
   迟慕又笑:“哪里,老子开心得很。”忽然压低声音笑得神秘:“你知道我在白王府里除了杂役,还有什么身份吗——男宠!呵呵,我是白王的男宠……男宠……阿勒,我是谁的男宠来着?李、李子……”
   看到迟慕酡红的脸上忽然露出迷惘的表情,明亮的眼睛蒙上一层雾霭,余紫理伸手遮住他的口,安抚道:“我知道,你不用再想了,乖。”
   迟慕失望的一挥手:“原来你已经知道了啊,真没趣。”继而又笑:“你知道了也不笑我,也不欺负我,也不说我倒贴主子……你是个好人。”
   余紫理一惊:“有人欺负你?”
   迟慕翻个身,竟然睡着了。余紫理支起身子,俯视睡梦中的迟慕,低头,蜻蜓点水般在他唇上点了一点。
   半夜醒来,迟慕碰碰旁边的余紫理,发现他还醒着。一件紫色外衣搭在自己身上,有淡淡香气。
   “上次关于赵将军的事情,给皇上上则子了么?”迟慕问得异常清醒。
   “我们不谈政治吧。”余紫理摇摇手指。
   迟慕不依,重复问第二遍,声音却冷了很多:“出兵大事,关系到苍生问题。你到底说了没说?”
   余紫理这才点头:“说了。你推测的对,赵秋墨确实在和蒙古人争河套平原。目前边防大任交给白王,我给白王上书了表明意见。目前我们的方针的确是按兵不动,等坐收渔利。”
   迟慕笑声中有些凉意:“这才好。朝纲黑暗,你是难得的良臣,埋没就太对不起苍生了。这几日我尽量接近主子,想让他提拔你。别忘了我可是……我可是男宠,说不定我的话他能听进去。”
   余紫理猛然一震,抓住迟慕的手,久久没说话。良久才说:“你不需要这样糟蹋自己。”
   迟慕摇头:“蒙古人不似汉兵,彪马单骑十分勇猛,赵将军初跟他们作战,恐怕有些吃紧。小理可以考虑暂时接济他一点,不可让蒙古人太占便宜。”
   余紫理点头。
   “赵秋墨手中那个九皇子必定不是真货。把这个写在纸上大街小巷张贴,不能让他蛊惑人心。”
   余紫理点头。
   “要想之后和赵秋墨对抗,现在得把朝廷统一起来,不能一盘散沙。言官要努力进谏,武官要精忠报国。这么多朝官中要有人带头竖立榜样。这就靠小理了。”
   “还有,朝廷凶险。与人冲突时,退一步海阔天空;追女人时,退一步人去楼空。小理有喜欢的人么,要是有喜欢的人,不要松手。”
   余紫理嘴角一勾:“我绝不松手。”忽然又一愣:“你今天的话怎么这么多?”
   迟慕笑笑,翻身,睡觉。
   余紫理拉起迟慕的手,攥在自己手里,也闭上眼睛。
   第二十六章
   且说江南。
   你也许会觉得现在的江南歌舞升平,太平盛世。不信你看,青楼风行,文风昌盛,每年的文会真那叫一个盛大。
   那是因为你站在迟慕身边,看到的都是围绕白王府发生的事情。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我们看到的只是朱门内的繁华奢靡,却没看到底层人们的挣扎。
   先说边疆。富饶的河套平原本是江南汉人一个行省,蒙古军常年带兵侵犯。草原畜牧文明缺乏手工业品农产品,没有茶叶碗罐坛子什么的了就带着几千人马一路南下,见人杀人,见物抢物,见房子放火。那里的百姓每年都要修好几次房子,办好几场丧事。 先皇在世时曾亲征,率军大败蒙古人,使其三年不敢进犯。史书里记载过,先皇大军不仅横扫北疆,直抵天山脚下,驱逐异族。野史上还传说先皇还和前来接驾的天山雪莲族的公主一见钟情,抱得美人凯旋而归。李琛即位后懒于朝政,奸臣当道。河套镇守便为河套平原失守找足了借口,四处散布谣言说蒙古人三头六臂,凶猛无比,砍几刀不会死,一时人心惶惶。又一年,竟然直接上疏皇上,生硬硬的说河套平原千里黄沙,土地贫瘠,驻兵防守是浪费,建议送给蒙古人算了。李琛一拍手,就答应了。
   于是好端端一块富饶土地就这么拱手让人。而后蒙古军以河套为根据地,整个江南北边疆界时不时被骚扰,本来垦荒的农民都移居内地,由于没有户籍只能成为流民。流民动辄千万,乞讨,偷窃,重体力,无所不干,却依旧难以生存。
   李子鱼知道这个情况。李琛遂昏庸,却不是傻子。当年踏着人血登上皇位的他自然知道,要是自己下一任继承人手里拿着兵权是什么后果——恐怕交兵权的同时就连自己脑袋一起交了。
   当然,这次赵秋墨叛乱,李琛把边防任务交给白王,这又是另一番打算了。毕竟皇上这个位置,没有点智商坐不稳。
   赵秋墨手上有兵权,常年在边疆,更知道这个情况,却置之不理,说不定想起来还暗自偷笑,夜里都笑醒。乱世出英雄,他自然希望这个世界越乱越好。
   这一切迟慕看在眼里,并一直看下去。
   这是开始过问余紫理政事之前发生的事情。
   迟慕吃过午饭,扫过地抹了桌子,在东湖的周二麻子藕粉摊子上要了碗藕粉,三文钱,端到湖边树荫下吃,正是惬意。忽然觉得背后痒痒的,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样不舒服。回头,看见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蹲在地上,靠着树,衣衫褴褛,满身污渍,像是街边乞讨的小乞丐。她脸色不健康的绯红,唯独两只大眼睛明亮的望着他手上的藕粉。
   迟慕笑笑,也蹲下,把藕粉递出去,说:“吃吧。”
   小女孩艰难的笑笑,点点头,抬手像接碗,连举了三次小胳膊都无力的垂下,又摇摇头。可能是乞讨途中染上了什么病,被同行的人抛弃了,一个人孤苦伶仃的蜷缩在这棵不能完全挡风遮雨的树下,也不知道蜷缩了多久。
   迟慕摸摸孩子的头,拿了勺子乘满一勺,边喂边问:“老家在哪里?还有亲人吗?”
   小女孩摇摇头,半天才声若蚊蝇:“河套。逃难过来的。爸爸妈妈都被杀了,姥姥在路上病死了。”
   然后又做了个推开迟慕勺子的动作,小脸笑得让人心痛:“哥哥吃吧,我不饿。开始会很饿,饿啊饿,就没感觉了。他们说我不用吃东西,反正病很重,吃了也会死的……哥哥没病,吃了东西就不会死了。”
   迟慕一愣,眼眶热热的,不管不顾一把抱住小女孩瘦弱的身子:“哥哥不吃,哥哥还有很多很多。你先吃,吃完了哥哥带你去看病,给你买很多很多糖……哥哥照顾你,你不会死的,不会的……”
   小女孩小心翼翼的尝了口藕粉,小脸忽然笑得像朵小花,眼睛明亮亮的:“哥哥,好甜。”
   迟慕背着女孩去药店,一路上小女孩很开心。
   “哥哥,以后我可以睡很软很软的床吗?”
   迟慕笑着点头,可以。
   “哥哥,以前爸爸常带我放纸鸢。以后哥哥可以陪我放吗?”
   迟慕笑着点头,可以。
   “哥哥身上的味道好香啊,可以再闻一下吗?”
   迟慕回头摸摸孩子的头,笑:“病好了,爱闻多久都可以。”
   小女孩的脸红得像苹果,眼睛亮闪闪的:“哥哥长得好好看啊,是神仙吗?我下辈子可不可以再做我妈妈的女儿呀?”
   孩子的小小躯体靠在迟慕背上,暖暖的,软软的,轻飘飘的,感觉是这个小生命把一切都托付给了自己。迟慕过惯了一个人的日子,这是第一次认真考虑带着孩子一起过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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