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饷,袁天良可是费了心思在上面给孙儿下绊子。”
李玉华点点头,半天不说话,最后叹气:“难为世子了,难得他这样能屈能伸,倒也不愧是景怡王的儿子。”
李存戟没有接话,深知赵恺的路还很长很长。
李玉华看着李存戟面似带笑实凝霜的模样,心下了然,便开解道:“咱们李家,早在太祖开国时候就是元勋,后面也是君王忌惮才释了兵权,祖宗此后下了决心弃武兴文。眼下也不过是兜了个圈罢了,存戟,人力不及处,便看天意,总有一条路咱们能走下去。世子,爷爷看来是极好的,能否成事,则又是天意圣心了,且看着吧!”,说罢一笑,便有些意味深长:“你方才说古光看样子是要伸手进刑部?存戟啊!你这就小瞧他了。”
李存戟觉得有些疲惫,但在祖父跟前还是坐得笔直,乖乖接了李玉华的教训,心里又寻思开来:“爷爷,您是说姑叔祖林大人?就是古光能拉拢住姑叔祖,那也不过是暂时。若他知道……即便不说这些,为姑祖父林泓大人被流放一事,姑叔祖只怕也不过是与洛阳耆英虚与委蛇。”
“林澈……算起来,也是爷爷的发小了,又是你姑母的亲叔叔。”李玉华黯然,幽幽叹气:“上次曲谅的事,林澈关键时刻拉了蕴月一把,可知是冥冥中自有定数,哎!天可怜见!”沉吟半响又惊醒:“古光为人谨慎,几十年执宰,最是懂得危局里平衡诸方利益。陛下清扫了御史台,就是要限制已然过于膨胀的相权,我等清楚,古光怎会不知?是以吏部任予行八面玲珑,古光明知却也不再插手。刑部、兵部内讧,要紧的户部,林澈管得周全还算太平。古光用大理寺少卿柴郁林在刑部参与,只怕也只是暗度陈仓罢了,他若是稳住了林澈,他就稳住了半壁朝堂。存戟你说林澈虚与委蛇,谁不是如此?政局里,人人皆是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古光深谙放手抽身的道理,是以屹立不倒。”李玉华娓娓而谈,语意渐渐添了阔朗:“只是,存戟,你也得瞧着些文家,袁天良气数将尽,那引而不动的文家就要有些动作了。至于林澈……”
李存戟微微颔首:“过两日孙儿就会把两千马军的将领报与枢密院,届时文重光就能看出些端倪。”,说罢眼光又深了深:“至于林澈……终有一日!孙儿片语定乾坤。”
“呵呵!”李玉华乐开:“袁天良一事陛下自有计较,蕴月也耳聪目明,咱们自不必多管。只是方才你说袁天良在粮饷一事上面为难你,若过于为难,青鹤那边……”
“此事……”李存戟略有些犹豫,最后拳头一握,抬头,仍是那抹自来笑:“此刻洛阳耆英尚虎视眈眈,孙儿不欲节外生枝,自然还要想了办法借力打力!”
……
七月二十,李存戟绕过兵部里正在打得不可开交的黄澄、袁天良,直接将他心目中两千兵马的将领名单报给了掌管高级将领任免的枢密院。
这份名单文重光着人送去给了副枢密使吴启元,奈何人家吴启元在家里抱着小妾睡觉,连看都没看,又原封不动的送回给文重光——话说,说一句话还不如放个屁响亮,人家吴启元费那功夫,还不如盯着小妾那张脸呢!
文重光笑笑,习惯了吴启元郁郁不得志时候喜欢给他摆摆谱,只揣着那份名单回家,同自己的儿子文采瀛商量。
文采瀛虽然在朝廷上身无寸职,但才华出众,尤好金石篆刻,加之家底深厚,在京城文人圈子里头也是独树一帜。
眼下只扫了一眼李存戟送来的一份名单,便丢在一旁,只细细端详着手中的一截洁白细腻的象牙。
文重光相貌堂堂,面对儿子不甚上心的样子也不着急,慢悠悠的摇着扇子。
“料子细腻,只是往日也不曾刻过象牙,不知比了玉石,哪个地子更软些。”,文采瀛轻轻摸着象牙的断面,忽然话锋一转:“爹爹想必有了计较?”
文重光眼神深了深,语调倒是悠然,只是配了神色就显得有些阴沉:“李存戟……蛇打七寸!早前他进京打了咱们个措手不及,倒也无妨!采瀛,禁军步兵司眼下水浑,你可得有盘算。”
文采瀛略略笑开,只是他虽然也得了家传的堂堂相貌,眼睛却有些狭长,因此笑起来于温淡间总有些阴鸷的味道:“马军司被李存戟当头一棒,步军司忙着清理异己,又同御史台你来我往……动作越多破绽越大,袁天良背腹受敌,也算是气数尽了!爹爹又何须担心孩儿?”
正说着,文采之领着丫头送了消暑的瓜果进来。等父子三人用了后,采之也没有忙着离开,只站在父亲身后,轻轻给父亲松着筋骨,那种轻柔贴心,很是让文重光叹息。
文采瀛不妨碍妹妹在场,径自说道:“赵恺似乎下了决心要在军中里混出个名堂来,他那野路子的兄弟江蕴月,如今看来也不知道是好运气还是真本事,倒也翻了些花样!”
“嗯!”文重光轻哼一声算是答应文采瀛。
文采瀛便又继续道:“派出去的人也没有什么收获,但孩儿总认为李家同景怡王有些默契,只是总不得中间要领。”
“不得要领……采瀛啊,眼下内侍掌殿前司兵权,总不是长久之计,赵恺是天家骨肉,皇上是算准了,在给自己培养肱股战将呢,这里头外人轻易是插不得手的。所谓默契,也无外乎李玉华、景怡王这些铤而走险的人物私下的打算罢了。怪只怪当初未能斩草除根!”文重光语意沉沉,重臣之谋深计重霎时显露无余:“如此,更显得枢密院要紧,枢密院历来管高级将领任免,军政大事尽在手中,你须得心无旁骛,也要在军中树立威信,才好图日后。此次正是你的好机会,也不要让爹爹失望才好!至于李存戟……哼,容着他打压了袁天良,再看看,若不能为我所用……”
文采瀛听到此处,连忙站起来恭谨应是。
一旁文采之见父亲忽然严肃教导兄长,禁不住笑出来:“爹爹又杞人忧天了,自采之懂事,也不曾见哥哥让爹爹失望!”
文重光想起这儿子,倒也是应了女儿的“杞人忧天”,便也笑着打趣道:“照爹爹看我文家赫赫扬扬百载倒也没什么,有爹爹的小采之在,只如同得了掬在手中的珍宝般得意,哈!”
“爹爹!”,采之娇嗔,满是让人怜爱的少女舜华。
文重光反手把女儿的手握在手心,满意之情溢于言表:“采之……你祖父这样爱你,倒让爹爹好几年见不上你的面,哎!若有上门的东床快婿,爹爹倒也愿招一个,省得日后牵肠挂肚你在婆家要受委屈。”
话未说完,文采之满脸红霞,直跺脚嗔怪:“爹爹!”
文采瀛也在一旁哈哈大笑:“可是这话呢!妹妹,京里住的有些日子了,也见过些王孙公子、高门英才,可有些心思?你无心也罢,但凡有心思,爹爹哥哥定然竭力遂了你的心愿!”
文采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红着脸摇她父亲的手:“爹爹!你看连哥哥也欺负我!”
文重光轻轻笑着,拍着文采之的手:“去吧,爹爹心里有数。”
文采之红着脸行礼退了出来,才出了父亲的书房,脸上红潮尽退,又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游廊蜿蜒,一面水意泫然,一面木槿舜英,哪里可搭一道新桥,哪里渡一曲花 径?文采之知道父兄打趣她,但她听得些朝堂大小,深知父兄之身不由己,更忐忑自己能否置身事外。
那边文重光也是叹息:“采之这样的才貌,我这做爹爹的不愿委屈她,也想随她心愿,到底是女子。”
文采瀛默然,良久,微喟:“爹爹,是否古大人处想必也有些打算?”
文重光摇摇头:“古老……且看着再说吧。”
……
☆、采之之算
文采之独自一人;一步三停的漫步在自家的院子;在游廊边看了一回水,又在观霞亭对着满天的云霞发了一会怔,等她的贴身丫头乔翘拿了披风找来的时候,她才惊觉手臂有些凉意。
“小姐这样不小心;要是着凉了;乔翘该挨老爷教训了。”;乔翘正是蕴月第一次偶遇文采之的那名绿衣丫头。
文采之笑笑:“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日薄西山后;果然凉意习习。”
说着主仆两人便往采之居住的畅院走去。
“小姐,今日管家又接了不少帖子,都是京城里老爷素有往来的人家。”;乔翘一面走一面把今日的帖子报给采之。
采之静静听着,末了闲闲一句:“你做主便是,又何必时时报?去不去,又有甚妨碍。”
乔翘闻言轻了声音道:“自小姐到了京里,相请的人日见日多,管家原先也挡驾,为此还同客人闹过不愉快,到底还是拦不住了。”
文采之听了冷笑两声,却也没有说话。乔翘深知自己的这位小姐目下无尘,面上固然斯文有礼,实则未必什么人都看得进眼的,因此也不敢再说话。
未几,回到闺房,采之便坐在古琴前,轻轻的抚了一回琴,渐渐又觉得没意思,便丢了琴,又坐到绣架前。
那绣架上绷着不过五寸见方的素绢,素绢上几杆芦苇,下面五色丝线,绣了一对精致已极的交颈鸳鸯戏流水,只可惜,那对鸳鸯其中一只只得了一半。采之左右的看了一回自己的绣品,只觉得那双鸳鸯就要跃绢而出,正在眼前哗哗逗弄流水,翻的心湖一阵阵的桃花逐风舞。
不一会,采之小心翼翼的劈了丝线,将细若发丝的丝线穿了针,十指春风,便在绣架上绣开来。乔翘见采之绣的仔细,鼻尖都微微渗出细汗来,便取了宫扇立在一旁轻轻打着。
采之聚精会神走了不过几十针便觉得疲倦,便停了手,又看了一回,轻轻叹了气道:“罢了,再绣,就走样子了。”
乔翘笑开:“还未曾见小姐为那副绣品这样用心呢!”
采之嫣然一笑,心里的一缕喜悦便漾在眉目间,譬如朝露初见朝阳般晶莹。
乔翘一愣,便打趣:“也不知谁有这样的福气,能得小姐这方帕子!”
采之嗔了乔翘一眼,只不说话,直走到书案旁坐了下来,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