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情向左时光向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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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情向左时光向右-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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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情向左 时光向右》收集13个纯净唯美的故事:《阁楼里的女孩》《锦瑟》《身体和影子的独角戏》《酸奶的爱情》等,通过记忆中的“纯情”点滴,来记述了少女青春“时光”中的收获。流畅的文字细致描绘了女生的青春生活,谱写了女生的情感世界,将成长的滋味表现的淋漓尽致...出版:湖南文艺出版社 作者:唐朝晖 方达 

阁楼里的女孩

  文/白雪
我念高中的那一年需要假期补课,我去二楼的小姐姐家里借课本。我敲过门之后听到里面传来猫一样轻灵的声音,是谁啊?


  我听见里哦了一声,之后那个叫做小泪的小姐姐打开了门。那天她穿着白色的小褂,没有穿外裤,两条玉石一般的腿很是显眼,刺得我的双眼有一种恍惚的疼。她的裸露在外的皮肤是那样的白,我想起她的面容黝黑的父母,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我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她的两腿,然后抱紧课本,匆匆地离开。
自那天之后,我愈发觉得小泪像一颗丰硕饱满的果实,往外溢着甘美的汁水。

  那一年小泪和我在同一个高中,她念高三,她不像毕业班的其他孩子那样,只顾低着头匆匆地走路。她自始至终有一种奇异的笑容,在后来直到很多事情破碎了之后,她的那一种笑容依然没有改变。
我和阿婆住在一幢两层旧房中,二楼连同顶层的一个带天窗的小阁楼租给了小泪一家三口。小泪的母亲是一个隐忍的眼神狠毒的女人,对外人从不过多言语,只有对女儿和丈夫,有着长年不断的诅咒。她靠给别人裁剪衣服为生,缝纫机的声音足足在我的头顶踏响了三年。她的父亲耳朵有些背,经常大声地问,啊,啊?将近五十岁的年纪,在工厂给别人打零工,苍老的厉害,衣服里永远裹着灰尘和脑油的气味。


  我无意中翻到过一本1995年的旧杂志,那上面有一篇文章,作者署名是蔚泪卿,和小泪的真名字一样。我敢肯定,那就是小泪,因为再没有人,会把眼泪的泪取进名字中。那一篇文章里,小泪讲了自己生活的一些琐事,阁格里的拥挤的成长,年轻的女孩子心底疯狂的臆想,还有一些个华丽的情欲,不知所措的梦境。
看过这篇文章,我心底有了一种恍惚的感觉,我想起那个离我那样近的小姐姐,她就在我的楼上,我们每天能见到无数回,可是她的心,我一点也看不清晰。我想起她的平静的笑容下,流淌着怎样一股激烈的洪流,我觉得有点可悲,又有点可怕这样隐忍的女孩,隐瞒得太深,只肯把一切自己承担着。

  我很多次在一楼的拐角处看到小泪,她的面容中是一种飘忽不定的神情,身子轻晃晃的,有一点手足无措的味道。我轻轻地喊她,和她打招呼,她的眼神立即流转过来,平和的笑容也迅速堆砌起来。我惊异她那样一种瞬间的变化,当时我并没有注意到,她常站的那个地方有一个小小的窗户,她可站在那里; 守望窗外的一个人,和那个人悄悄地对话。
我第一次见到小泪守望的那个男孩子朗生的时候,是在一个夏季闷热的夜晚。我听见了陈旧的楼梯上传来了木拖鞋轻微的叭答叭答地声响,还有楼缝间那一种喑哑的吱呀声。我从屋子里推门出来,我看见昏黄的灯光下那个小姐姐的熟悉的影子,她穿着橘红色的长睡裙,刚刚洗过头发像一大片破碎的云朵披在身后。我顿时被那种洗发香波的香甜气息和一种情欲的回流声所冲击。


  那一年我十五岁,关上房门以后想起他们的亲吻,心跳得厉害。我记得小泪白玉兰一般的脖颈上有着暗紫色的蝴蝶的斑点,我不知道那是不是一个叫莋爱情的王子留下的吻痕。



  也许小泪日后的灾难,都和这样的一个夏季躁动的夜晚中残留的亲吻有关。
秋天到来的时候我正式进入了那一个出名的重点高中学习。学校里最有名的是校园北侧的钟鼓楼,每天整点的时候都打钟,很沉郁的一种响声。在高三年级的教学楼前我常常看到阁楼里的小姐姐小泪,她穿着蓝色的校服裙手足无措的站立在大树下,她的头顶上落满了碎小的花瓣,她可能没有感觉到。

  在学校里小泪看起来是平凡内向的女孩,我没有办法把这个时候的她,和阁楼里那一种奇异的笑容和灼亮的眼睛联系到一起。这个叫做小泪的小姐姐,内心始终隐忍着凄楚的放纵,面对宽广的河流,没有办法泅渡。
夜晚的时候仍旧能够听见小泪的母亲的叫嚣,你再不能分心了,这是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了,你要是不努力,你就走不出这个家庭,这个贫穷的环境,你自己想想,我们已经为你操了多少的心,你太不争气了!之后是摔盘子的声音,头撞向墙壁的声音,还有小泪小猫一样低低地哭泣声。


  阿婆叹口气,她说小泪不是为了考大学而学习的,她是为了跳龙门,是为了从灰姑娘变成公主。
其实那个时候我想说的是,小泪一直是我眼中一个在阁楼里深居的沉静而奇异的公主。阿婆又说,将来你念高三的时候,我不会让你这么艰难的。

  对了,我还有告诉你吧,钟鼓楼最出名的,不是它整点的钟声,而是那里是全市自杀率最高的地方。当这个高中里的孩子们念到高三的时候,学校会把他们全部转移到钟鼓楼的朝北的教室中,只有一个窗户,因为太高,常年没有办法打开。
后来,就在这样的一个楼层中,小泪整整被囚禁了两年。


  我踏上鞋子去楼上敲门,我把小姐姐接到了我们家睡觉,她的半边脸红肿着,高高梳起的辫子松垮下来,脖颈上留有蝴蝶吻痕的那个地方,此时开了另一种红色的口子。我帮小姐姐盖好被子,我说睡吧睡吗,要是夜里想喝水的话就喊我。那个时候,大概已经是凌晨三点了吧。
小姐姐问我,香果啊,你见过朗生对吧,他是那样英俊的男孩子,在人群中好看得不得了。

  我本来想说,是的,我见过,就在你们亲吻的那个时刻。可是我发现,亲吻这个词语,十五岁的我尚且说不出口。
那天夜里小泪告诉了我好多,她说朗生是她十几岁的生命里最干净的男人。她说她的这个男人即将离开,去一个大洋深处的国度生活。


  小泪用她那半边红肿的脸面对着我,笑容恍惚地说,我?小香果,你是知道我们家的,爸爸妈妈想让我好好地念大学。朗生的家境很好,这一切注定我们不能够长久地守候。
我突然想起灯光下他们的亲吻,还有夏天的时候小姐姐裸露的两条腿,我觉得有一点难过,我说睡吧睡吧,早上咱们都还要上课呢。其实那个时候,天已经亮了。

  小泪又说了一句,朗生点燃我的生命。
小的时候,我一直问阿婆,我的爸爸妈妈,究竟是怎样的两个人,他们生活在什么地方?那个时候我常常凭借血液息息相连的味道,而将这两个给我血骨的男人女人怀念。




阿婆一直是一个笑容明朗、温情脉脉的老人,她的干燥温暖的大手,在我的头顶轻轻地摩挲,我想能够这样和她相守一生一世,应当是最好不过的结果。


  我想到小泪在她十五岁的时候写下的一句话,她说她想要快快地长大,光明正大地和年轻的男孩子谈恋爱,一起牵着手在开满花朵的山顶上看日出。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小姐姐,心底总是有着无穷无尽的欲望,她渴求许多事情,却有更多的事情被禁止,她到底是太过单薄,还是太过丰盛?
冬天很快就到来了,树叶一下子全部落光,世界是枯黄色的,很多画家的画笔,都不能够为这个季节着色。我想他们可能是没有温暖的手套,手都冻僵了吧。

  我围着阿婆织的暗红色的羊毛格子围巾,冷风吹不到我的嘴唇和耳朵,我说出口的和听到的话,都是有温度的。生活一直是温和安适的,没有什么特别想要得到的东西。常常把大脑空出来,很少思考,慢慢地开始近视的双眼中,总是大片大片的空白。只是偶尔在楼底下看见趴在天窗上的小泪的那一张脸,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难过,内心是一种空旷的感觉,关于她的很多细节,都在脑子中一点一点地流过。
很多次我都恍惚地以为,小泪的那一张脸,是画在一张苍白的纸上的,然后贴在了天窗上,让我长久地瞩目,长久地心惊。


  高三的孩子们还要补课,清晨的时候我看见小泪穿一件果绿色的羽绒服拍自行车上的雪。我清晰地记得她当时的样子,脸庞红润像两片灼烧的云朵,眼睛异常明亮,辫子毛茸茸地挽在后面,戴一个白色的发卡。
那个时候我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我从来没有过这样强烈的一种感觉。

  二楼小泪的家里没有安暖气。小泪上学以后,我听见她的妈妈在楼上踩缝纫机的声音,我觉得那样冷,她应该下来暖和一下。
楼上的屋子半掩着门,我推开房门喊阿姨的时候,那个女人好像受了很大的一惊,一大块印有鲜艳的牡丹的布匹从她的手上滑落,那样繁华而苍凉的一瞬间。


  我在那一种轰隆轰隆的机器声中,站立了很久,我觉得真冷,我想我还是下楼和阿婆说话吧,阿婆那里有暖水袋,有香郁滚烫的玫瑰花茶。
大概十点的时候电话响起,电话那头是一个生硬冰冷的男人的声音,他说要找小泪的母亲。我再次跑上楼去找那个女人,我听见她接电话的时候说,泪卿没有去上课吗?哦,我知道了老师,谢谢你了。

  之后她挂了电话,硬要给阿婆钱,阿婆不肯要,她们僵持了好久。 最后她甩了下一句话,我从不会无偿麻烦别人!
阿婆没再说什么,任她把几角零钱留在了桌子上。


  她母亲面容阴沉的上楼去了,在楼梯的拐角处,就是小泪从前守望男孩朗生的那个地方,我听见她小声地念叨了一句,作死的贱丫头!
我回头去看她,她的疲惫的身影很快消失。小泪身体里的那一种轻灵,应当是她遗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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