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小说(第4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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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小说(第4辑)-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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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你留下来。”
  “为了我,请你留下来。”
  轻薄的尘埃,支离破碎,布满斑驳。
  ◎◎◎
  还不是那么有钱的时候,住过铁路边的房子。吃完晚饭或者晨雾刚散时会走出去沿着铁路散散步,牵着父亲的手,偶尔也会像普遍父子一样玩“骑高马”的游戏。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后来这条铁路,常常出现在万里梦中,梦见自己一直往前跑,夕阳在尽头露出半张脸,铁路旁长满了黄色的金星草,被热浪掀起,飞得很高。
  梦里的自己没有一句对白,梦里那条铁路也没有尽头。然而更重要的,是万里搞不明白,梦里为什么没有别人。应该会有父亲,照理说是有的,但为什么没有。只有自己,只有空旷,只有无尽和满天的金星草。
  直到女生从楼上摔下去的那一天。
  “我应该是……死了吧?是这样吧?再也不能活了……”
  千秋猛地拔开了输滴的针头,仓皇地跑出了病房。跑到走廊,跑出医院,跑过长长的碎石路,石头把脚底扎得流出血。
  “喂……喂!”万里从后面追上来,挡在她前面,她却跑着穿了过去。
  “喂!”万里再跑上前去,还是挡不住她。“千秋!千秋!!!千秋!!!!!”万里看见女生一个踉跄,摔倒在沙砾上,光着一双脚,大号不合身的病服上灰扑扑的,沾了不少血。万里突然生气了,就算早已知道她笨得无可救药,还是忍不住生气。可没等他开口,千秋就说:“你到底想怎样!”
  眼泪止不住留下来,“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很丢脸。为什么会这么丢脸呢?
  拼命虚张声势,装模作样,撒谎,软弱,又没出息。其实真的不想让他知道这样的自己,也想像一个普通的女孩子一样,跟喜欢的人说笑,一点一点地了解他的事,因为担忧而露出难过的样子,希望他可以因为自己的力量,而变得幸福起来。可无论是怎样精心地去准备话题,说无聊的冷笑话努力地跟他相处,却只是把自己变成更丢脸的样子。 
                  
永恒复现(8)
  “我就是这样的人啊……”
  我知道你永远也不可能喜欢我这样的人啊。
  “我只是……我说你没有死,其实我只是……”
  我只是。
  “想跟你多呆一会儿,想跟你多说几句话,哪怕是‘今天天气很好啊’也是好的。”
  那对于我而言。
  “……是不能停止的啊。”
  “喜欢万里这份心情……”
  如果就这样停止的话,那么一直以来的一切,都仿佛消失了一样。所以,即使再难看我也要说。
  “我喜欢……喜欢……”
  少年愣住了。他慢慢地别开脸,捂住了嘴,似乎非常不可置信地说:“怎么办……我好像……”
  “有点高兴。”铁路的尽头,应该有那个喜欢你的人。
  ◎◎◎
  后来一切都变好了。千秋成了年级第一的好学生,身边围了很多朋友。大家都说“大智若愚啊”。也有收到情信了,放在鞋柜里,第一次收到时她还颤抖着问“小……小万,这啥玩意……”后来就直接作废物处理。
  对了,称呼也从“万里”变成“小万”。这都是无关的小事。
  她最近常说“好像一步登天的感觉。”你诧异她竟然会用这么艰深的成语,就高兴地回应道“一步登天就是随便迈出一脚却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后来她被迫接受体育祭的接力赛,拼命说我不会呀我不会的时候你也有教“接力赛就是四个人被一根棍子追得拼命跑的过程。”
  一模过后,很快就到高考,她问你应该填什么学校的时候你说随便,过了很久她把招生简介递过来指着一间大学叫“水卞”。许多人都已青春不再,盛宴也只余残羹。于是纷纷向她告白,基本上,你装作没看到。
  你有时想起那天在碎石路上跟她说的话,虽然你马上就后悔“啊我怎么就说实话了呢”。你可能不记得自己曾经这么想过了。但你一定记得的是,你无数次在暮色四合的校门外等她。你站在课室后面,看她的背影和撩头发的动作。你陪她走过的那些路,她疑惑地问你:“既然可以穿过物体,那为什么不会从地面掉下去呢?”你忍不住笑说:“要掉到哪里去呢。”她冬天头发上有永远也拂不走的雪花,她有总是要迟到的坏习惯,你就早早地坐在她床边喊她起来。你帮她作弊,借她的手看一本书两本书,书页翻过光线哗哗响,你看见她其实很秀气的睫毛。还有那些你想吻她的时刻,她穿过你的身体,仿佛是一个拥抱。你记得这个女孩子,是怎样走进你荒芜的心,你只希望过她一个人,能傻傻地跟在你身边,在屋子里乱晃悠,说冷笑话。并且可以一如既往地傻下去。
  然而,更重要的是,你一定会记得,她是那么喜欢你。
  可后来,你又忘了很多,你听见每一个人,每一块骨骼都发出生长的声音。
  而你在永远的十七岁夏天。
  有一次放学回家,万里突然开口叫:“千秋。”
  “嗯?”
  你会嫁人吧。
  “千秋。”
  “嗯?”
  在我无法拥抱的地方,一个人成长。
  “千秋。” 
                  
永恒复现(9)
  “嗯?”
  总有一天,你不会用“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来拒绝别人的告白。
  “千秋,千秋……”
  “怎么了?”
  我喜欢你。
  ◎◎◎
  那些可以用“希望你……”来开头的句子。
  希望你别迷路了。
  希望你学会待定系数法。
  希望你交到好朋友。
  希望你别再被人欺负。
  希望你幸福。
  希望你一个人,也能够坚强。“千秋,13号考生千秋呢?”“嗳?不在么?”“不知道啊。”“什么事啊……”底下传来一片议论。“好了好了,别吵了!我出去查一下,你们乖乖地在这里考试!”主考官擦了擦光
  秃秃的额头上的汗水,低声咕哝着“真倒霉”,疾步向办公室走去。夏日闷热的天空沉甸甸地压在屋顶,忽然爆出一道惊雷。“搞屁伐!吓死没命赔啊!”主考官咒骂道。远处,铁路上,一道列车把少女的躯体抛向天空,然后欢快地驶向远方。黄色的金星
  草被热浪掀起,飞得很高。巨大的轰鸣带着盛夏的光呼啸而来。
  与“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到鬼”这个道理同样存在的另外一个道理,是“并不是所有死后的人,都能变成留在人间的鬼”,就好像并非所有的喜欢都能理所应当地单行三年后就能走向永远。
  写字台上留下的一张白纸,上面的字迹在夕阳下泛出黄色的光来。连那几个“……那么,我就变成你吧”的字样,也变得格外温暖。少女的尸体被抛在铁轨的边缘,热浪一波一波地往上覆盖,像要吞噬一般,一点一点
  擦去曾经存在过的痕迹。像是每天下午六点半后,一定会被值日生擦干净的黑板。干净得像是新生一般。
  少年寂寂的身影站在铁轨上。背影像灰墙般投射下深深浅浅鸽子的影斑。幸福的结局只差最后的一段结尾,只因为他没来得及写出这段结尾,递给她阅读。这段潦草的结尾是“并不是所有死后的人,都能变成留在人间的鬼。”
  一部电影暗了下去。然后是一套桌椅。一间教室。一个夏天。慢慢地,都消失了。 
                  
罐子不知道(1)
  ■文/ 王小立
  '——“呦”'
  上课的时候梨花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呦痛!”眨了眨眼睛。梨花终于相信了这不是做梦。
  升上高三的第一个学期。学校莫名其妙的大分班。原本2班的梨花和原本4班的北仁
  一同被安排进了1班。不但一同安排进了1班。还安排到了邻座。而更重要的是——
  梨花又偷偷掐了自己一把。这次是手臂。
  “呦痛!”而,更重要的是。这不是做梦。
  '——“啊”'
  一般来说,北仁是这样的人。身材高挑。长相清秀。会打扮。篮球打得很好。性格爽朗。在男孩子中间都很吃得开。
  对梨花来说,北仁还是这样的人。
  不但身材高挑,手指还很修长。不但长相清秀,下巴的线条还超。不但会打扮,还不显得女气。不但篮球打得好,足球也一把罩。不但性格爽朗,说起笑话来头脑也转得快。
  不但在男孩子中间很吃得开,在女孩子中间也是被很多人暗暗喜欢着的。
  自然是包括了梨花。
  既没有“在走廊的转角处撞到”,也没有“在教员室同时被老师骂”之类的经历。在2班的梨花突然清醒的时候,她已经趴在教室阳台的栏杆上,和班上的其他几个女生,一同将视线定格在了4班体育课的某个特定的背影上。
  ——如果目光是有重量的话。北仁同学会被压扁也说不定。有时候瞅着瞅着,梨花会突然这样想。然后觉得好笑。
  但现在,觉得快被压扁的却是梨花自己。
  坐在了北仁同学的旁边。仿佛突然就被“很多人”“一起”“暗暗喜欢”的大群体给一口唾了出来。周围(女生)的目光、自己心脏的跳声、漫无边际的妄想——那些本来可以大家承受的东西,却在这时全都堆积到了一个点上。
  梨花吞了口口水,瞄了眼身边的压力制造者。大概是上节体育课刚打完篮球的关系。男生在政治老师铿锵有力的“共产主义的实现可能性”底下熟睡得简直像是昏死过去。
  啊。额头好多汗……
  啊。睫毛好长哦……
  啊。刘海好乱欸……
  啊。…好……
  有压力,但又是“啊…好……”
  吞了吞口水。梨花两眼重新直视回了黑板。尽管如此,她身边的那个人的距离,却是即使目不转睛看着黑板也能感受到的热气腾腾。
  “加油。”莫名其妙地捏了捏拳头给自己打起气来。
  '——“哈”'
  “你叫什么名字?”是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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