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泥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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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泥棒-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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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完后抬起头,目光接触到一起,德马深深低下头。
  “这是什么……”
  抓着纸片的亮一郎的手指微微颤抖着。
  “我问你这是什么?”
  怒吼后,德马微微闭上眼睛,然后再次在纸片上写道。
  (如果可以让我辞去这里的工作,我感激不尽。)
  手指的震动停不下来。亮一郎的胸口好像吹起了暴风雨。
  “辞掉这里的工作要干什么?”
  德马写道(回乡下工作)。
  “工作什么!就算回了乡下,不会说话的你又能做你在像样的工作!”
  即使看到他悲哀的目光,亮一郎也没有停止这些粗暴的言语。
  “谁会愿意用你这种被怪物附身的男人!”他抓住了只是低垂着脑袋的男人的胸口:“你那么讨厌我吗?”他紧盯着德马的眼睛。
  “我问你是不是对我讨厌到了不想呆在我身边的程度?”
  即使德马左右摇头,亮一郎也不能理解他的动作是什么意思。他粗鲁地推开德马,撕碎了德马给他的纸片,冲着他雪白的脸孔扔过去。
  “你那么想回乡下就回去!滚!忘恩负义的家伙!”
  一边怒吼一边站起来的亮一郎看到德马再次要向纸片上写什么。他抢过了纸笔,冲着院子丢去。也许是掉进了水池吧?哗啦的水声传来。留下以茫然的表情看着院子的德马,亮一郎进了卧室,穿着衣服钻进了被褥。
  正在无法入睡心烦意乱的时候,格子门的另一侧传来了婆婆的声音,“老爷,不洗澡了吗?”
  不用!粗暴地回答后,亮一郎冲婆婆问道:“德马怎么样了?”
  婆婆“啊”地钝钝地回答一声。
  “没有看见……”
  亮一郎从被褥中跳出来,以让婆婆吃惊的势头咚地打开格子门。
  “没有看见是什么意思?”
  婆婆眨了眨眼睛,回答“没有看见,也许是在房间吧?”亮一郎咚咚地大步走过走廊,一声招呼也不打就打开了分给德马的四榻榻米大的房间的格子门。
  德马在房间里,他打开柜子门,取出了亮一郎买给他平时回老家的行李包。
  他在准备离开,光是看到这个样子,热血就一下冲上了头。
  “你在干什么?”
  亮一郎怒吼,德马微微低下头。
  “我不容许你不经我的许可,就离开这个家!”
  德马低着头,好像祈求亮一郎的许可一样双手扶地。
  “你可以试试不打招呼就离开!我连你在乡下干活的母亲一起赶出去!”
  扔下这句话后,他离开了四块榻榻米的房间。虽然再次上了床,但是怒火在脑海中奔腾,实在无法入睡。无法收拾胸口中狂乱的感情,不止一次好像狗一样咬着枕头。
  辗转反侧中,天亮了,过了半夜开始下雨,哗哗地很是吵人,亮一郎用被被子盖住头,然后紧紧闭上眼睛。
  第二天早上,德马好像平时一样来叫他起床。但是在格子门打开之前很久,亮一郎就一直睁开眼睛。德马咚咚地敲敲格子门,没有回答就进入房间是经常的事。打开格子门的德马看到在被褥上盘腿而坐的亮一郎,露出吃惊的表情,立刻低下头。
  他的眼睛似乎有些红。虽然怒火已经平息了,但昨天才那样吵过,亮一郎不知道该怎么接触他才好,只好话也不说地经过男人的身边。
  早饭也是一样,即使在桌子上面对面,也不看彼此。沉重的气氛持续到德马的身影从视线中消失。变成一个人之后,亮一郎扶着额头深深地叹息着。

  德马说“想要请辞”后过了四天。亮一郎变得每天早上在德马来叫之前就起床,半夜也会醒过来好几次。心绪不宁地提着灯来到走廊,然后微微打开德马房间的格子门,让光线照进去,看到被褥的隆起后才安心。不这么做,事就无法安心入睡。
  总是担心着他是不是已经离开了,无论白天还是晚上。如果是白天,就说要用的书忘在家里,让原去取,然后问德马在不在家。但是晚上只能自己去确认。
  那之后没有面对面说过话。虽然知道不能这个样子下去,亮一郎还是尽量避免和德马正面相对。如果再和德马谈一次,他又坚持必须请辞的话,自己就只能让他回乡下了。亮一郎不想这样,无论如何也想避免。

  那一天,亮一郎中午去帮忙备课。到了下午,在要整理还没处理过的标本的时候,被叫到了教授室。
  是个晴天,虽然开着窗户,教授室还是很闷热。上川副教授坐在椅子上,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水,一边用竹子团扇缓慢地扇着风。
  “不是什么大事,我想你听说过教授要监修《日本植物图鉴》,我想让你负责稻科的植物,怎么样?”
  说到稻科……白茅啦,燕麦啦,那是亮一郎很喜欢采集分类的野草。所以他没有异议地回答“好的……”就在这个时候,教授室的门被慌张地敲响了。
  “打扰了,佐竹老师在吗?”
  从房门对面传来原的声音。上川看着亮一郎,露出疑问的样子。
  “我们正在说话,有急事吗?”
  虽然没有允许他进来,房门却打开了,脸色苍白的原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
  “佐竹老师!不得了!您的老家……”
  没有说到最后,原把电报推给亮一郎。在看着那皱皱的纸面的时候,血色渐渐从亮一郎的脸上消失了。
  “佐竹,怎么了?”
  上川也担心地询问,但是回答的不是被问的当事人,而是原。
  “他的老家发生火灾,听说母亲和弟弟都过世了,父亲也病危……”
  “这必须赶快去啊!”上川站了起来。无视茫然的亮一郎,他让学生帮忙准备车子,调查列车时刻表。为了以防万一,还给他准备了若干金钱。
  “老师,您振作一点。”
  原用力摇晃着瘫坐在教授室沙发上的亮一郎的肩膀。
  “佐竹,快点!现在出发的话,还赶得上下午三点的列车。”
  上川的声音,让亮一郎终于恢复了一半清醒。
  “德马……”
  是声音太小听不见吗?原反问“什么?”
  “不能不带德马走,我一个人不能回去。他的母亲好像也死了。”
  “德马先生的话在助教室。把电报拿到大学的就是德马先生……”
  亮一郎从沙发上站起来,飞奔出房间。他在走廊上奔跑,撞开学生,推开了助教室的房门。
  德马站在窗边,缓缓转过头。脸色虽然青白,眼中却没有自己那般的动摇。
  “……回去吧。”
  这么说了后,德马缓缓点头。

  到达乡下的车站,是在收到电报的第二天下午七点。立刻赶往医院,但是父亲已经断了气。
  遗体由叔父家接走了。因为房子烧掉了,所以没有地方放置。十二榻榻米左右的房间先放进了继母和弟弟,然后是无依无靠的德马的母亲。守灵的时候来了很多人。因为是家传的造酒屋的关系,父亲好像面子很广。
  对来了的人道谢,送别。重复着同样的事情到快要晕倒。没有时间去咀嚼悲哀。好不容易能够一个人,是在葬礼结束后。乡下在下葬后会招待客人吃饭。只打了招呼就离开那里,亮一郎偷偷去看烧成了焦地的老家。宽敞的屋邸巳经无影无踪,只有被烧焦的黑柱子,和变成了炭的墙壁还寂寞地残留着以前的影子。
  在房子周围转了一圈,进了里面。烧焦的味道变得更强,咔啷一声,黑乎乎的茶碗在脚边碎掉了。
  回到叔父家已经过了五点,饭席还在继续。亮一郎只对来自远方的亲戚勉强打了个招呼,就把自己关进了西边深处的房间。那是叔父让他休息的地方。
  房间中有德马在。他在窗边盘腿坐着看着外面。叔父家不是那么大,亮一郎和德马在同一房间休息。
  也许是注意到了声音,德马转过头来紧紧盯着自己。无视他的视线,亮一郎无言地在房间角落里坐下。在回到乡下为止,亮一郎一句话也没有说过。来到了叔父家后,也只是在谈论葬礼的事情的时候说过话。
  他觉得德马自始至终好像都很冷静。在从大学出来的时候他拿着大包,里面装了亮一郎的丧服和少许的替换衣服。在看过电报后,他立刻就完成了这些准备才来学校通知的。和只会动摇,呆呆坐在那里的自己完全不一样。
  从打开的窗子里吹进了凉爽的风。亮一郎不再盘腿坐着,改成抱着膝盖坐下。远远地传来混杂着虫声的送别死者的宴会声。榻榻米响了一下,格子门打开了。脚步声远去了。变成了一个人的感觉,让亮一郎感到无可救药的孤独。他抱着头,缩起了身体。
  门再次打开。亮一郎半反射性地抬起脸孔。德马在看着自己,俯视着自己。他觉得害怕。
  在旁边跪下来的德马用手里的团扇为他扇风。扇了两三次后,他把指尖按在榻榻米上,写着字:
  (您累了吧?请躺下来休息一下。)
  指尖还在运动。
  (在您睡着之前,我为您扇风。)
  他无法忍耐,抓住了在榻榻米上移动的雪白手指。
  “你不难过吗?”
  德马牢牢盯着亮一郎。
  “你没有恨我吗?”
  德马什么也没说。不,他无法说。他的语言现在在亮一郎的手中。
  “如果我没有赌气,在你说想要休假的时候立刻让你回去的话,你的母亲也许就不会孤零零地死去了。”
  后悔难以抑制地涌出来。
  “对不起。”紧握着他的手指,亮一郎将额头磕在榻榻米上。
  “请,请你原谅我!”
  颤抖着挤出了声音。
  “请原谅我!”
  头部有被碰到的感觉。轻轻的,温柔的抚摸。好像回到了儿童时代一样。小时候寻找母亲但是又找不到,于是哭泣起来的时候,德马一定会这样抚摸亮一郎的脑袋。然后流出的泪水就会停下来。
  “我没有哭。”
  说出口的同时,泪水就落了下来。自己也很吃惊。
  “我……”
  即使闭上眼睛泪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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