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彤带着那日郊游的几个同学去看成水,惟独少了苏柔。韦彤说学校的冬运会就要开始了,同学们都希望成水能参加,给他们班上争名次。是啊,班上参加运动会不可以少了成水,他是班上的篮球队长,跳高、跳远、百米和铅球都是学校数一数二的好手,而今他又是班上的团委书记,自感责任重大,但愿这个病尽快好起来。
李舒、刘洋和黑娃们相继离开了成水家,韦彤则留下来陪成水。
“苏柔咋没有来呢?”成水和韦彤更知心一些,相互也更了解。
“我也不清楚。可……现在一切都过去了。”韦彤显得很轻松。
“是吗?但愿她能看得开一些,说的总是风吹过嘛。”成水在儿时的好朋友面前总不掩饰自己的好心情。
“苏柔还代向你问好,还说比赛那天一定要为你加油!”
“我一定要参加比赛,谢谢她,谢谢所有关心我的同学们。”易成水有些感动。
韦彤终于离开成水家,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输完两瓶液,天就渐渐黑了下来,小镇象一个刚吃完奶的婴儿,在黑夜的抚拍下就要入眠了,不久就发出了酽酽的鼾声,几只狗吠把这个夜推到了深处。
易成水感觉好了许多,关了灯,却依旧不能入睡。
想起苏柔,又想起那位给他写了两封信却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野蔷薇”——谜一样的女孩子,唉,其实也不想弄清楚那些故事,只是在恍惚中又不能自己,却又想要搞清楚那一个又一个的故事了。
许多时候,易成水也是柔情满怀,总会为那些女孩子滴落忧郁的泪水。想起那些女孩,想起那句“天下合久必分”的论点,心里禁不住就有些悲哀,是啊,我易成水算什么?一个很小很微不足道又很是无聊平凡的小男孩呢,有什么资格去恋爱?况且还有高考啊!
却总爱做梦,总爱把那些梦搬到现实中来,毕竟自己有过那么一次小小的“爱的感觉”吧,也有那么一次莫名的惊悸,即使后来因为自己的自卑而“合久必分”了呢。
而成水又好脆弱,与他接触的女孩却又是那么的坚强,蓉姐、叶姗均考入了高校实现了她们所追求的目标,苏柔和那梦一般的女孩也在为各自的理想而苦苦寻找和努力着——而我做了什么?因为一件小事就耿耿于怀牵肠挂肚不能自拔了,其实自己才害怕了流言呢,而苏柔却不害怕,她比他更坚强啊……想着想着,成水在不知不觉中入梦了。
风轻轻地拍打着易成水卧室的窗棱,夜也渐渐入梦了。 。 想看书来
8
易素华夫妇宴请易贵全家,成水也自然成了素华家的客人。
素华把素秋从她家卧室拉出来和易成水见面的时候两个人几乎同时怔住了:“那天考试时我们不是坐在一起么?”
“你们见过?亲戚么,就是有缘分。”素华看到这种情况就知道他们相互认识的,于是又:说:“你们既是兄妹,今后成水就要多关心帮助素秋了”。
成水就想起在寒山寺素华家,素华对他说要他劝劝素秋,叫素秋不要再和文天来往了。便情不自禁地多看了素秋几眼,看得素秋脸都红了。
“成水哥,那天你考试交卷交得真早啊,想必考得还好吧。”素秋以为还是该找一个话题。
“像你那么笨?人家成水的成绩好得很!”素华总是以训人的口气和素秋说话。
素秋才不怕素华,白了她一眼,“我是在和他说话,你插什么嘴?又没有问你呢。”
俩姐妹互不相让后却又都笑了,反而使成水窘得像个小姑娘。
“别说话了,我们去吃饭吧。”素华说。
几杯酒落肚,易贵的话就多了起来。
“不是吹,老子在明月镇也算个人物了,明月区的区委书记是我当年在寒山寺提拔的,供销社主任当年学会计还是我的徒弟,县委易书记还是我的侄子,我作党委书记时他正挨整,我还保过他呢。
“我这一辈子可以说什么都干过,什么苦都吃过。读了高小考上初中后,因为父亲死得早,哥嫂又舍不得钱供我继续上学,于是就去当兵,回来又考上了不交学费的县农高校,那时根本就没有学过数、理、化,还是一下子考上了,哪象现在的娃儿?一年复一年还考不上?我们那个家里还怕你考上了呢,穷啊。
“高中读完,却找不着工作。大跃进开始了,我也和街上的年轻人一样响应党的号召去光雾山大炼钢铁,那哪是人过的日子哟!不说去开山,光走路就会让现在的年轻人吃不消,几百里路全是深山老林,还有野兽,见到的天阴森得像在坟场里行走,走上半天也看不见太阳,整天就吃干粮,别说有多艰苦了啊。
抿了一口酒,易贵瞟了儿子一眼,继续着他很好的情绪。
“大跃进结束了,就去了粮站参工,实际上和现在街上的搬运工做的事差不多,是临时工啊。幸好当时单位缺文化人,虽然我实际上只是相当于高小文化却还是有一张高中文凭,那时侯明月镇有几个高中生啊?恐怕现在明月镇的大学生也比那时侯的高中生多10倍,我又写得一手好字,很快我就由临时工转成合同工了,还被派到省上学习了一年,回来后就到供销社作主办会计,现在的供销社主任就在不久后给我作了徒弟。
“大跃进结束时我没有找到工作,我还代过课,现在明月镇好多人都叫我易老师呢。我真的是啥都干过,当兵时学开坦克开汽车,工作后当会计出纳,随后又做供销社主任,主任干了一年又到寒山寺作党委书记,以后又去县城做商贸公司的经理,现在又当这个粮站的站长……唉,人的一生混混糊糊,转眼就50出头了,老啦!前人强不如后人强啊,我们再强又有什么用?”
易贵说完竟然有些伤感。素华男人又给他斟满酒,易贵端起酒杯说“喝”,便脖子一仰……
易贵的故事讲完了,那桌饭菜也吃完了。
素秋则叫成水去她的房间里玩。
上了十多步楼梯就到了素秋的房间,房间不大,却布置得很雅致,一盏紫色的壁灯,一张单人床,一张书桌上放了一只台灯,却不是成水卧室里的那种,而是调光的白炽灯,素秋说这种灯光对眼睛有好处。书桌上有一张玻板,下面压着素秋的一些相片,成水正要细看时,素秋赶紧用手去遮,她说是去县城时照的,成水却还是看到了其中一张,是素秋化了妆照的艺术照,还真漂亮。玻板的旁边放着一大堆书和杂志什么的,摆放得很整齐,没有一点灰尘,左边的台灯旁则放了一把口琴,成水问她:“你也喜欢吹口琴?”
“在没有事的时候消消遣吧。”素秋说。
“你还真不错啊,爱好很多哟。”其实成水知道自己也是兴趣广泛呢。想起“爱好”,自己就不免有些伤心,因为在县城读书的时候经常参加学校的文体活动,篮球乒乓球、唱歌跳舞样样在行,在县中他常常在比赛中大出风头,正是因为这些“爱好”才荒疏了自己的学业。而今在明月中学复读后他就强迫砍掉自己一半的“爱好”,只是参加体育活动,不参加文娱活动,而这些同学中除了韦彤知道他有那么多的爱好和特长,就再也没有人知道了。
“经常看到你打篮球,却不认识你,你才是学校的活跃分子呢,我算啥?”素秋也是学校众多的球迷之一。
“也许是父亲的遗传吧。”成水又想起小时侯父亲曾经是全县财贸系统篮球队的主力。
“易叔叔真的很厉害啊,人生阅历那么丰富,足叫我们做晚辈的羡慕了。”素秋显然被刚才易贵的酒话所感动。
“别听他吹,他这个龙门阵把我的耳朵都快磨起死茧了。今天又旧话重提主要还是教训我,他最爱在吃饭的时候教训人。”成水很了解他的父亲。
“水哥”,不知不觉中素秋就亲切地叫了一声,“常听姐姐说你是你们家的独苗,很受宠,可是从易叔叔的话中也知道他对你报的希望很大啊,你还是要好好珍惜才是”。
成水却不想多说关于父亲的事情,就随便换了一个话题,“你这屋子真不错,单独一个人住,又没有谁管你”。
“我的屋子?这可不是我的屋啊,我住的是姐夫单位的屋子啊,也是你父亲单位的屋子呢,用的是姐夫和我姐的钱,连学费也是姐姐交的,只是有一部分生活费是我父亲给我的。唉,农民么,总是很难。”说起自己,素秋就有许多的无奈。
“该回家了,明天我们还要上课呢”,成水说,“下次来我家里玩吧”。
“我一定要来的,姐姐还叫你有空的时候帮我补补数学呢,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空啊?”素秋说得很诚恳。
“当然可以啊,谁叫我们还是亲戚?”成水迟疑了一下似有什么要说,却终于没有开口。
素秋送成水到门口,开了门,电灯光就把黑夜射出一条路来,成水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易贵们则在素华家继续玩着麻将,弄出很响的声音。
9
易成水回到老屋,又把周峰的磁带放进了他的收录机,于是满屋里就飘起了周峰很柔很轻很甜的声音:“我是一只孤独的小船,我会驶来轻轻地靠岸……”
是啊,许久都没有这样的心情了,或许真该放松放松吧?又想起那位吴家女孩,却不知道她在干什么,仿佛又感觉到她的眼神正在注视着自己,想着磁带里周峰唱的:“你的眼睛看穿未来和过去,你的眼睛让昙花看了也哭泣,你的眼睛绽放着烟花的雨,是你!看一眼不能忘,在那茫茫人海里,你的踪影象个谜……”唉,什么时候也找个机会和她聊聊?
蓉姐的信放在抽屉里有几周了啊,却一直没有时间给她回信,成水知道蓉姐非常关心自己的学习,在南方的那所大学里蓉姐几乎每月都要给他写封信,总是说一些大学的生活,总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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