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碰碰她的手肘:“你肯定也一样的。”
“我?谁知道呢?”林姿笑一笑,带着一点点忧郁。
我真想对林姿说,喜欢一个人,不用搞得那么复杂,直接一点就好。
坐在等待下一堂课开始的唧唧喳喳的教室里,我感觉自己就像是韩剧里那些幸福的小女生!
而在这么多年未遇的下雪天里,这种幸福的感觉更加强烈!我一个人走在清晨静悄悄的院子里,一个接一个专心致志地在洁白的雪的衣服上打着脚印。我想,我心底里的快乐,就像这些清清楚楚的脚印,触手可摸。
时间好不容易挪到了下午一点半钟,我终于跟妈妈说再见,迫不及待地跨出了家门。
“天气预报说午后有雨夹雪呀,你最好带把伞去!”妈妈追在后面叫。
“不要!”我一下子跑出去老远。跟许嘉陆第一次见面居然带把伞?太难看了吧!
我跑得那么快,还因为我心虚——我第一次对妈妈撒谎了。我说我要去参加新年同学茶话会。其实,我是准备好见面一回来就向妈妈坦白交代的,可没见面以前,我不知为什么就是觉得不应当先说。我不知道我是一种什么心理。可能是上一次的饭碗自杀事件让我心有余悸吧。
坐在公交车上,我的手又一次伸进羽绒服的口袋里,摸索着。那一对串在一起的玻璃小鱼和玻璃小蝎,还乖乖地躺在口袋里呢。
上次过完生日,我曾问过许嘉陆的星座,他说属双鱼的,和你隔着一个季节呢。我当时就想着,如果许嘉陆过生日,我就送他一对玻璃鱼或编织鱼。可惜,许嘉陆没有告诉我具体的日期,而我,也没好意思再问。
我没想到,我居然可以买到用红丝线串在一起的玻璃小鱼和玻璃小蝎(我是天蝎座的)!
口袋里的这一对玻璃小东西,是昨晚跟妈妈逛元旦夜大型特卖场时买的。妈妈在一套接一套试衣服,我百无聊赖中胡乱看着旁边的工艺品摊子,突然眼睛一亮——我看见了很多被红丝线串在一起的晶莹剔透的玻璃小制品。
“这是什么啊?”我走过去,随手拿起一串欣赏。
“小姑娘买吗?这是星座幸运串。”摊主热情地介绍,“你手里拿着的是双鱼座和天蝎座的幸运串,如果你和你男朋友一个是双鱼座,一个是天蝎座,那你就正好可以买下来做纪念品了。”
灯光下的幸运串在我的手掌心里发出神奇的光彩,我有一刹那间的晕眩。怎么可以有这么巧合的事情!这是一种神秘的昭示吗?
“如果星座不对,你可以换别的。”我飘渺的心思被摊主的话拉回来,“所有星座的各种搭配都有的,很多小姑娘都买了送给男朋友的哦。”
我一时无法说话,我只是呆看着躺在自己手掌心里的这一对神秘的小东西。透过灯光,我看见玻璃鱼的身子上有这样一行字:“你是游在我心海里的鱼。”而玻璃蝎的身上,则画了两根绿绿的伸展着的水草。我很喜欢这句话,很喜欢这样的水草,当然更喜欢这样依偎在一起的一对玻璃小东西。
“我就要这一对。”在摊主已经对我失去兴趣、正在对另一个挤上前来的小姑娘介绍着的时候,我没头没脑地冲他来了这么一句。
我价都没还就掏钱买下了这一对神奇的幸运串。
只是,含义这么明显的礼物,我敢当面送给许嘉陆吗?尤其是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摸着口袋里的星座幸运串,微微地笑起来。估计我是不敢的吧。可如果不敢的话,我带着它们一起来干什么哩!
走进约好的这家叫SKY的酒吧时,我的脸上还在微微地笑着。当看见坐在屋角的已经在心里无数次想像过的那张脸时,我的脸色才突然僵住——我做梦也没有想到,他的身边,居然坐着一个披着长头发的女孩。
他同学?为什么要拉来一起见面?
还没想停当,许嘉陆已经站起身朝我走来:“向日葵?”
他真的是那种非常清秀的男生,浑身干净清爽,笑容明媚温和。浓眉下的那双眼睛,正满含笑意地注视着我。我的脸无可抑制地热起来,我笨拙地说:“嗯,我是。”
“跟我想象中的一样,明净灿烂。”他很开心地看着我,“到那边去坐吧。给你介绍一个人。”
我懵懵懂懂地跟着他走过去,长发女生已经站起身来,朝我亲切地笑。她有一张干净秀美的脸,细细的眉勾在大大的小鹿一样毛茸茸的眼睛上面,非常可爱的样子。
“静静,这就是我一直跟你说起的向日葵小妹妹。”许嘉陆替我拉开椅子,“你看是不是真的像一朵向日葵?”
“是啊是啊,”那位叫静静的长发女生眯着小鹿一样迷人的眼睛,笑盈盈地说,“真是好可爱的小妹妹。”
我觉得自己的头晕得厉害,我急着想弄明白为什么两个人的见面会变成三个人,我怎么莫名其妙变成了他们两个人的小妹妹。我更急着想弄明白的是,这个叫静静的女孩为什么看上去会这么熟悉,这个名字为什么听上去也会这么熟悉。我问她:“你是谁啊?我们以前见过吗?你怎么也跑来了?”
小鹿眼睛好像被我的话吓了一大跳,她诧异地睁大眼睛,看着我。许嘉陆连忙说:“她是我女朋友,现在在上海财经大学念一年级呢。你叫她静静姐就好。她一直很想见见你呢。”
“你女朋友啊!”我的头晕得更厉害了,我感觉到自己像在梦游。“她叫静静?上海财大的?”我将手插进羽绒服的口袋里,好像是想扶着自己一样,“我从来不知道呢。”
我的眼前突然浮现出那个修鞋女人的脸。她有一个叫静静的女儿,那个女儿刚刚考进上海财经大学。那个修鞋女人曾经是最漂亮的上海小姐,可是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粗糙的地地道道的打工女,只有那一双藏在长睫毛里的眼睛,依旧小鹿一样美丽动人……
“所以我特意带她来见你啊。”我想我的脸色一定非常不对劲,许嘉陆担忧地看着我,“你先坐一会儿好吗?我去给你要杯咖啡。”
这里好奇怪,安安静静的,除了我们三个,别的客人一个也没有。服务员一动不动地坐在远远的精致漂亮的柜台前,像是也在梦游。
“你知道吗?许嘉陆一直非常感谢你呢。”和修鞋女人一摸一样的那双小鹿眼睛很注意地看着我的脸,小心翼翼地说。
“为什么?”我机械地问。这里不对劲,可能是空调温度开得太高,门窗关得太严,也可能是那双眼睛太注意地盯着我,我感觉自己呼吸不到空气。
“高二那个暑假,我们因为QQ聊天的误会闹矛盾,两人直闹到分手。说起来真是冤枉,我家条件不太好,没有电脑,我并不上网的,是因为别的同学的网上误会,祸及到我们两个。结果居然弄得我们两人高三整整一年互不理睬。知道吗?是你的信陪他渡过了这一年,使他顺利通过了高考。他一直说,你是他最值得感激的也是他最亲的小妹妹。”
这样啊。原来许嘉陆不喜欢QQ聊天是因为这个原因,原来他跟我通信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我想问问他们怎么又好了,什么时候好的;我还想问问她是不是就是那个修鞋人的刚刚考进上海财大的女儿,她是不是还有一个名叫恬恬的刚刚硕士毕业的姐姐,我还想问问她们家搬进新房子了没有。可我口干舌燥,我好像不会说话了。
这里不对劲,一定是空调温度太高,门窗关得太严了。
我笨拙地站起身,从口袋里抽出我的手,我想去将窗户推开来。可是,只听一声清脆的细响,我猛然一惊——放在口袋里的那一对玻璃幸运串被我无知无觉的手带出来,碎在了暗红色的大理石地面上。
“呀!”小鹿眼睛轻轻地叫一声,蹲下身去,将碎成两断的幸运串拣起来。
是那条身上画着翠绿色水草的玻璃蝎碎成了两段,那条身上有字的玻璃鱼则完好无损。
“好漂亮的玻璃鱼!”小鹿眼睛将它们托在手心里,仔细看鱼身上的字,“你是游在我心海里的鱼。”
我感觉自己被人狠狠地扇了一巴掌。“给我!”我一把从她手心里将破碎的幸运串抓过来,重新塞回自己的口袋,“我想先回去了,这里好奇怪。”
可是,许嘉陆走过来了:“给你点的是卡布其诺,一般女孩子都爱喝这个,一会就送来了。你坐呀,还站着干什么?”
“我想将这个窗户推开,这里有点闷。”我向他解释,重新坐下来。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可以就这样跑开。
“闷吗?”许嘉陆看看我的脸,“我来开窗吧,不过开一会儿就要关起来哦,现在可是大冬天呢。”
许嘉陆侧过身子来推窗户,他的毛衣的前襟擦到我的脸颊上。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气息。
我不想喝那种加冰激凌的苦咖啡,我想回家呵!我怎么样才可以从这里跑开?!
有小鸟的声音叫起来。我傻傻地左右四顾着,看这个奇怪的咖啡屋子里哪里有小鸟。
“是你的手机在叫吧?”小鹿眼睛满脸怜悯地提醒我。
对啊,是我的手机。
我救命稻草一样地掏出来。是林姿发过来的短信:“哈,现在怎么样了?手捧玫瑰单膝下跪的经典场面上演了吗?”
我对着手机屏幕笑了一下。
“有事?”许嘉陆问我。
“对。妈妈叫我赶快回家,说是家里来了客人。”我愚钝的脑子竟然在那一瞬间想到了逃离的办法。
“这么急?再坐一会儿,咖啡马上就来了。”小鹿眼睛说。
啊,我讨厌她脸上的神色,那么同情和怜悯的。我知道她明了一切。而且,我知道她与许嘉陆共同策划了这次会面。
我痛恨这一点。
我还痛恨她是修鞋人家里的那个静静——现在我觉得自己能断定她就是那个我当作奇迹的人家的女儿了。我不知道我为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