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不想见到我啊?’
‘不…’
他的头更低,只是安份捡拾一地的面包,不经世事的大男孩要像于玲那样蛮不在乎地
笑看情场成败,似乎还太早了,悄安在一旁不由得为他不舍。
‘嗨!’
她闻声调头,迎上士恒开朗的面容,早晨的阳光将之曝晒得剔透闪亮,犹如在风中翻
飞的洁白床单。
‘甜甜圈刚出炉,要不要尝尝?’
‘要。’
士恒走出柜台,从烘培室端出一盘子的甜甜圈,放到架上之前先拿了一个给悄安,她
接下,因为过高的温度而呵呵笑:
‘好烫,不过,真的好香喔!’
士恒纵宠地看着她小心翼翼咬下一口甜甜圈,尽量不让上面的砂糖洒落,便说:
‘看你吃东西,好像特别好吃。’
‘真的?’她又笑起来:‘因为真的好吃呀!’
‘对于自己做的东西,我反而没什么感觉,只觉得是面粉、蛋和砂糖的成品而已,可
是,你让我看到“好吃”的味道。’
悄安抹抹唇角沾上的糖粒,澜漫地接话:‘我的天赋又多了一样?’
‘是的,如果天天看你吃东西,或许食欲也会跟着变好吧!’
她没多说什么,继续啃着甜甜圈,‘天天’这个字眼…是一种贪念呢!
店里来来去去了五六个客人后又安静下来,他忽然问她:
‘悄安,今天晚上要不要出去走走?’
小薛端着铁盘回到厨房去了,于玲还蹲在面包架后方,微微侧头望向他们。
‘好呀!’
她其实还在犹豫,只是不忍心对这个人说‘不’。
‘你想去哪里?’
‘都好。’
他想了一下,又客气问她意见:‘今晚想去热闹一点的地方,夜市好吗?’
夜市?悄安打量一下自己,文雅的长裙似乎不适合在拥挤的夜市里穿梭,她说要回去
换件衣服再来。
离开‘普罗旺斯’,于玲直接问她,如果士恒喜欢上她,怎么办?
‘不会的,他很爱他的妻子。’
‘他妻子早就死了,你不要以为大家都跟你一样,只想跟活在过去的人谈恋爱。’
悄安不笨,也感觉得到士恒跟她说话时眼神里情绪的转变,偶尔因为想表达什么而受
阻,因此些微沮丧,她明白的。
于玲信手从皮包找出作响的手机,来电显示是她在上一趟航程中交换过名片的那位男
性乘客,她洋洋得意地说果然不超过一天就接到对方来电。
‘于玲!’
悄安和于玲同时回头,小薛不知何时追出店门,喘呼呼地在后面人行道停住,今天始
终格外沉寂的小薛总算有了唐突的举动,于玲原本准备笑盈盈地问他有什么事,却办不
到,他的神情从未如此真切,而且非常好看。
‘我还是没办法放弃,那天之后我告诉自己,是男子汉的话就应该干脆地死心,可是
,当你问我是不是不想见到你,我才发现不是那样的,我一直都想再见你,愈是要忘记
你,就愈办不到,所以,我没办法放弃,对不起,我不能放弃……’
于玲还是没有说话,惊忡的瞳孔有奇异的亮光在跃动,连墨色的镜片也遮掩不了。
伪装,是为了寻求庇护。
然而在爱情面前,我们只肯让喜欢的人看见我们真实的颜色。
‘我想,以后还是少去“普罗旺斯”吧……’
分手前,于玲喃喃自语,小薛的话似乎让她心事重重,后来,良信来了电话,当时她
正舍弃电梯,卖力地爬楼梯。
‘悄安,你下班了吗?’清清喉咙。
‘是呀!刚回来。’
‘你已经回公寓啦?’咳了一下,又清清喉咙。
‘嗯!我得赶快回来换衣服。’
一阵纳闷的停顿:‘你还要出门?’
‘我…和士恒约好要逛夜市。’
‘喔…这样。’他的音调没什么太大变化,只有了然的欣慰:‘看来你们很顺利。’
悄安颦起眉头,顺利什么?什么顺利?为什么他好像在为她高兴?
‘良信……’
‘什么?’
‘就是…你…打电话给我有事吗?如果有,我可以……’
谁来阻止?如果是良信,她愿意的。
‘其实也没什么要紧事,你好好玩吧!’
‘……’
‘希望你们逛得愉快,小心别走丢了。’
那瞬间,除了良信的祝福之外,她似乎还听见心脏作痛的声音。
‘悄安?’
‘我知道了,拜拜。’
因此,也只有喜欢的人才能伤害我们,变色龙还是比人类强多了。
六点整,士恒准时来到公寓楼下,悄安轻快上车,车子开动五分钟了还搞不定安全带
,士恒侧眼瞧了瞧,自方向盘腾出一只手来帮她,当铁扣俐落安插上的刹那,悄安屏住
呼吸。
他说要带她去逢甲夜市,悄安无好无不好地答应。
夜市的人潮没有想像中的多,时间还早,路上空旷旷的,乍看不要一会儿就能走完,
悄安暗自估算,就算脚步放得再慢,也撑不过半小时,他们今晚的时光就要取决于这条
街的长短吗?
‘很饿了吧?要吃什么?’
‘嗯……’
难得到逢甲来,她很想找点特别的,忽然眼睛一亮:
‘啊!章鱼小丸子!我去买!’
阻拦不及,她已经蹦蹦跳跳跑去排队,然后端着战利品兴高采烈地来到他面前。
‘来,你的叉子。’
他接过竹签,笑起来:‘从来不知道你原来这么活泼。’
‘你为什么想来逛夜市?’
‘这里的人多,一个人的日子过久了,就会怀念热闹的感觉。’
‘呵呵!怎么现在才想到呢?’她笑他的后知后觉,手上的丸子差点被震落。
士恒掉头看她,悄安因为他放缓的脚步也跟着停下。
‘现在,不想一个人了。’
他的指尖疼惜地拂过她脸颊,悄安被陌生的触感和温度暗暗吓着。
‘沙拉。’
‘咦?啊!’匆匆回神,她在脸上抹两下:‘什么时候沾上的?’
‘已经帮你擦掉了,别担心。我们走吧!’
他们逛街的速度非常慢,几乎是用散步的方式经过大大小小商店,聊了很多,悄安发
现自己变得莫名其妙的聒噪,不会是被小薛传染了吧?
士恒则对她说起了过去,包括那桩不堪的意外,语调诚恳而感伤。
‘我什么也不是,只是个平凡人,甚至比一般人还要缺陷,坑坑疤疤的,只想着日子
走一步算一步就够了。但是,再见到你,就希望得到更多,我似乎变得贪心了。’
再后来,他提到了良信,悄安静静听他说起那天去唱KTV的事,于玲是独裁的发起人,
兴起,就邀了士恒、小薛和良信一起去唱歌。
轮到悄安,她手拿麦克风,盯着打上去的歌词克尽本份地唱下去,即使走音得厉害也
浑然无觉,良信和于玲早就见怪不怪了,倒是把士恒和小薛听得瞠目结舌。
后来,于玲拉了悄安一起去洗手间,小薛去外头装冰品,留下良信和士恒听着不知是
谁点的伴奏歌曲。
‘那是悄安那个人最大的缺点。’
良信半开玩笑地帮悄安解围,他说:
‘记得第一次听她唱歌,也跟你一样,傻住了,你还比较绅士,我可是当场笑到肚子
疼。’
‘我觉得这样很可爱。’
‘她这个人是很可爱,以后,你要是和她在街上走,还得小心她会突然消失不见,她
呀…路上看到老人,不管人家是不是身强体壮,都会要求帮忙提东西;有别人随手扔掉
的烟蒂,非得跑过去踩熄才可以,一路下来,带她比带小孩子还累。还有,她脑袋里的
线路是打结的,常常会脱口说出“早起的虫儿没鸟吃”这类的话……’
他愈说愈发怜惜的神情,士恒尽收眼底,听完之后,轻巧地问:
‘你和悄安认识很久了?’
良信下意识换个坐姿,正巧听见于玲和悄安回来的声音,淡漠搭腔:
‘久到可以习惯她的五音不全。’
在人潮渐多的夜市,好像大伙儿都知道她没有歌唱天赋的事,悄安难堪地低头不言。
‘你们感情似乎不错。’
‘才没有。’她赌气着。
‘怎么会?令人羡慕呢!’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曾因为闪躲路人而和悄安过于接近,手背,触碰到悄安的指尖,
悄安低下眼,触见他将手收回自己身边,随着脚步的节奏轻轻摆动,看上去几分的无依。
手,应该是放在另一只手上的,那才是最安好的位置啊!
走走停停,吃过不少美食摊贩,悄安胃口特别好,解决掉一份鸡排后,她四下寻找垃
圾筒,却毫无展获,不解在这么一个容易制造垃圾的夜市,垃圾筒竟聊聊无几,最后没
办法,只好跑去跟一家果汁店求情,丢了油腻腻的纸袋,回身,再看不见士恒的身影。
不好!真的被良信说中,她走丢了。
悄安在流窜的行人之中徘徊,不相识的大学生曾嘻嘻哈哈撞了她一把,悄安睁着近视
两百度的眼努力张望,然后,终于看见比她更焦急的士恒自另一头的人潮穿越而来。
‘对不起,我一时没注意。’
‘是我不好,我老是会随便走开。’
士恒喘了一口气,静下来仔细审视她歉然的脸,叮咛的口吻:
‘别再走丢了。’
他握住她的手,牵着她走进愈发热闹的街道,人潮拥挤,他们玩了一整晚捉迷藏的手
终究相遇,那力道如此紧实,弄得她发疼,深怕她会再消失不见似的,一直没有放开过。
这个男人的掌心,出乎意料的平静安稳。
上了车,将自己投入凹陷的座椅,悄安一阵恶心感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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