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象牙塔- 第71部分

　　石银花说：“不找了，没什么好找的。”

　　“为什么呀？”王芳觉得奇怪。

　　六顺说：“找到了又能怎样呢？讲一大堆感激的话，买一大堆东西？那有什么意思？”

　　“是啊，没有意思。”石银花说，“还不如做些实在的事情。六顺这些年不就在报答他吗？我想这就是最好的方式。”

　　王芳说：“婆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会按你说的去做的。”

　　石银花说：“闺女，你明白就好。你还是抓紧时间赶路吧。恕我不送了。”

　　含着泪，王芳告别了母子俩。

　　脚下是崎岖的山路，头顶是火辣的太阳，王芳的脚步依然轻快无比。肩上挑的可是他爹的药噢，那晃悠悠的扁担仿佛就是她的翅膀，她感觉自己像要飞起来了。

八　　寻子心切
熬药的时候，王芳总喜欢把炉火扇得旺旺的，然后看着炉火出神。火光处，先是映出了丈夫的脸，接着便是志心身影，接着又映出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年夜饭的情景。

　　她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有炉火相伴的日子总是幸福的，幸福的日子总是过得飞一般快。三个月就在弹指一挥间过去了。

　　老土还是老样子，颠三倒四、语无伦次。不过王芳一点都不着急。才三个月么，那一担药够用一年呢。

　　眨眼间又过去了一个月。在一个傍晚，王芳摘了一篮子菜准备做饭。她发现水缸没水了，于是，她把一根扁担往丈夫手里一塞，说：“去，挑水去！”

　　没有大脑的人总摆脱不了*纵的命运。这么多年了，老土对妻子俯首贴耳的，妻子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对于妻子指派的人物，他从来都是不假思索的完成。

　　但不知为何，老土却没有去接那根扁担。

　　“去，挑水去！”王芳以为丈夫没有听见，于是又说了一遍。

　　老土把眼睛瞪得溜圆，说：“我从早忙到现在，你就不能让我歇会？”

　　王芳怔住了。顿了顿，她把扁担收了回去，说：“那你歇吧，我自己去挑。”等她挑回满满一担水的时候，老土正拿着一把斧头在“噼里啪啦”的劈柴。一边劈一边嘟哝：“真不是人过的日子，简直把我当狗使唤！”

　　“啪”的一声，把一根木柴一分为二。

　　王芳觉得那声音很像喜庆的鞭炮。是啊，丈夫已经出现康复的迹象了，这难道不是最值得庆祝的事情么？

　　随着时间的推移，老土又有了新的变化，他注意上了墙上的奖状。那些奖状大部分是志心念小学时获得的，大大小小一共有三十张。曾经，它是全家人的骄傲，可是后来，它却成了外人耻笑志心的把柄。

　　二狗每次来都要劝上一句：“把这些奖状撕了吧。”

　　王芳说：“志心拿这些奖状容易吗？就这样撕了，将来他回来怎么跟他交代？”愣是把奖状保留到了现在。

　　这天早晨，吃早饭的时候，老土又瞄上了墙上的奖状，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王芳也不理会他，吃完后把碗一撂，下地里干活去了。一个小时之后，老土菜慢悠悠的扛着锄头赶来了。

　　他说：“我很久都没有看见志心了。”

　　天哪，他居然记起志心来了！那一刻王芳的心都要蹦出来了。但她很快镇定了下来。她说：“志心，志心是谁啊？”

　　老土把眼睛瞪得溜圆，说：“志心是你生的，他是我儿子，你当我是傻子吗？”

　　王芳把头转到了一边，说：“我没生过这个人。”

　　老土把锄头一扔，说：“志心是不是出事了，快告诉我呀！”

　　见此情景，王芳把这几年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讲了一遍。这下可坏事了，老土非要到深圳去找志心。

　　丈夫的病还没完全好，王芳放心不下，所以坚决不让去。

　　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为了让妻子同意自己去深圳，老土竟然停了药。无奈之下，王芳只好作了让步。她到邮局取了两千块钱，分成四份，每份五百。一份放在外套，另外三份分三处缝在了内衣。

　　老土穿着三家内衣出发了。王芳一直送到了县城。

　　卧铺车很快就要出发了。老土显得信心十足，他说：“你尽管放心，那年在武汉我不是把志心找回来了吗？深圳一个屁大的地方，我不不信找不到他！”

　　王芳说：“深圳车多，你要当心。外面坏人多，掏钱的时候，千万不要被人看见了。还有，不管有没有找到他，你都要早些回来……”

　　老土说：“老太婆，你怎么这么罗嗦？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啊。”“啪”一声关上了车门。

　　司机发动了车子。卧铺车卷起一路尘土，转眼间消失在湘江河畔。那一刻，王芳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

九　认贼作父
客车到达深圳已是深夜。老土在车上睡了一觉，天亮之后，他下了车，走出了车站。

　　一栋高楼跃入了眼帘。那房子多高啊，耸入云端。簇拥在它周围的房子就像是小矮人。

　　老土想：“要是能在里面住上一晚，这辈子就算没白活了。说不定志心就住在里面呢。”想着想着便憨憨的笑了。

　　老土又瞄了一眼大街，大街上跑满了车子，花花绿绿的还真是漂亮。老土心想志心不是在这座城市吗？把他找到了，干脆就不回去了。这样想着，他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问路，换公交车，老土兴冲冲的赶到了沙头角。并很快找到了汇款单上写的地址。他生怕有误，有捏着纸条对了一遍。

　　没错，就是这里。老土抑制住“怦怦”心跳，举手敲门。

　　门开了，一张苍老的脸探了出来。这真是太出乎老土的意料了。如果开门的是一个年轻姑娘，那肯定是志心的媳妇。可开门的是一个老头，那该作何种解释呢？

　　老土愣在那里没有出声。

　　老头的嗓门粗粗的。他说：“你找谁？”

　　老土说：“我找我儿子志心。”

　　老头说：“你找错地方了！”“嘭”一声关上了门。

　　老土觉得很不对劲。“那老不死的怎么那么凶呢？好像我要跟他抢东西似的。难道，志心做了他家的上门女婿？”

　　他决定查个水落石出。据老头的邻居说，这老头姓张，无儿无女，他和老伴已经在那里住了二十年了。

　　看来志心是做不成他家的上门女婿了。那志心会不会是他干儿子？这种事也并非不可能啊。如今这社会，认贼作父的人可谓比比皆是，说不定志心把亲爹卖了，在外面重找了一个。

　　但是这种设想也很快被他否决了。他问了很多人，都说老头家里从来都没有客人。

　　老土心想这兔崽子还有点骨气。他掏出烧饼啃了一口，出了小区，却再也买迈不动步子了。

　　人山人海的，到那里去找志心呢？

　　这时候，老土的犟脾气又出来作怪了。他心想你就是躲在老鼠洞我也要把你找出来！

　　于是他瞪大眼睛在人群中搜索着。在拥有几百万人口的深圳，这种寻人方式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但是老土却乐此不疲的坚持了下来。每一天，他都在漫无目的的转悠，饿了啃几块烧饼，渴了喝点开水。到了晚上，随便找家便宜的旅馆，倒也过得平安无事。

　　眨眼间一个月过去了。这期间，老土碰到过好几个村里的年轻人。这很是增长了他的信心。他心想既然只有可以遇到熟人，那么找到志心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转眼间又过去了半个月。这天晚上，老土摸了摸胸口，还有两件内衣口袋未拆开。也就是说，口袋里只剩下一千块钱了，他不由着急起来。

　　这时他想到了贴寻人启事。

　　说干就干。老土买了毛笔、墨水、浆糊和纸张，然后趴到桌上写起了寻人启事。很久都没有抓笔杆子了，老土憋了半天憋出了以下几个字：

　　“我儿志心离家七年父母很想念盼你速归父在东风旅社等。”

　　写完之后又一份一份抄写。抄完时已是凌晨，但是老土毫无睡意，乘着夜色，他把寻人启事贴到了一个个路口。之后他回了旅社，往床上一躺，一会就进入了梦乡。　txt小说上传分享

十　　祸不单行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老土吵醒了。他望了望窗外，天已经大亮了。莫非是志心看到寻人启事找上门来了？他喜出望外的开了门。门外站着三个穿制服的人。领头那人问道：“你就是志心的父亲？”

　　老土说：“是啊，你们是不是看见了寻人启事？”

　　老土对穿制服的人一直都怀有好感，因为给猪肉盖章的人都穿着制服，而且态度总是十分和蔼。所以他没有任何戒备心理。

　　领头笑眯眯的说：“对，我们就是看见了寻人启事。”

　　老土说：“你们认识我儿子？”

　　领头说：“不认识。我们是市容队员，专门管理乱张乱贴的。根据有关规定，每贴一张罚款二十元。”说着便从包里拿出了一叠红纸，说：“一共二十五张，你数数看。”

　　老土吓得腿都软了。他哆哆嗦嗦的展开红纸一看，正是他写的寻人启事。数了数，正好二十五张。

　　“五百块，赶紧把罚款交了！”三人突然间变了脸色。

　　老土说：“同志，我没钱啊，求求你们放我一马？”

　　“放你一马？”其中一人说，“那要看公安局给不给面子了，把他带到公安局去！”

　　老土一听“公安局”三个字就吓的面无血色。他脱了外套，撕了内衣口袋，那三人一把把钞票抢了过去。

　　“老家伙，一点都不老实！”前面那人挥起巴掌扇了过来，把老土扇得眼冒金星。等他缓过神来的时候，那三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受此侮辱，老土不禁老泪纵横。

　　这时旅馆老板走了过来。他说：“老师傅，那三个人是当地的痞子，根本就不是市容队员。深圳太复杂了，你还是回家吧。”

　　事已至此，也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