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这种尴尬又莫名地令人不知所措的状态下，芬克斯忽然对着玄关的方向说——
“啊，团长，你回来了。我闻到烤肉的味道。”
芬克斯被烤肉香味引出的一句话，不但没缓和气氛，反而让诡异的沉默进一步蔓延。佳妮特在听到芬克斯的声音后，惊讶地看向玄关，看到库洛洛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沉默了几秒，她转身跳上二楼，冲进房间甩上门，然后下意识地用了磁力。
几秒后，在相邻大陆的某个城市的某个图书馆中安静看期刊的小滴看到佳妮特不知所措地从绿光中出现，她圆镜片后的大眼睛眨了眨，伸手打了个招呼。
“好久不见，一个人吗？”
“……”
“要不要聊天？”
“不……”
“聊吧。”
“……好。”
两分钟后，当佳妮特把几天来霸占着脑子不肯走的混沌浆糊一股脑倒出来后，才意识到这其实是多简单的一件事……简单地两分钟都不用就能完全说清。
小滴听完后，用食指戳着下巴想了想，认真地得出结论。
“恩……侠客君挺无辜的。”
“……下次见到他我道歉。”
“团长会不会介意呢？”
“……我又没对着他说。”
“团长不傻的。”
佳妮特皱皱眉，眼中透出一丝懊恼，没有回答。
小滴看着她，眨眨眼睛，不动声色地摇摇头。
“要不要在我这里住几天？富兰克林和信长他们一起，我一个人有点无聊。”
“……恩。”
是夜，当佳妮特躺在早已睡熟的小滴身边，看了三小时的黑暗空气后，终于爬起来套上衣服，走出了小滴临时落脚的小公寓。她走到公寓楼的天台，爬到台沿上坐下，两脚悬空，脚下是算不上很繁华的城市灯海。夜风有点凉，汽车尾气的味道淡了些，勉强算是清新，轻易地带起连篇思绪。
即使不想去想，白天的那一幕，那些从自己嘴里吐出的话，还有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始终尹饶在佳妮特的脑海里，让她睡不着，嘴里尽是酸涩的味道。
这个城市也在约路比安大陆，离流星街算不上远。从自己出来已经过去十个小时以上了，他却没找来。
——果然，是介意的……明明是被指着鼻子辱骂十分钟都无所谓的人。
可是，一点都不像自己，用言语伤人，还是对根本无关的侠客。
“……反正他们脸皮都够厚。”阴郁的女孩懊恼地喃喃。
忽然，她听到通往天台的门传出声音，回头，看到小滴走了过来。
“呦——睡不着吗？”
“恩……你也是？”
“我被你出门时弄醒的。”
“……对不起。”
小滴坐到她身边，和看着灯海发呆的佳妮特不同，她抬头望着算不上晴朗的夜空。沉默了一会后，她开口了。
“佳妮特，你真的觉得团长很脏吗？”
佳妮特愣了一下，眉头皱了皱，没说话。
小滴见她不回答，看着天挠了挠下巴：“其实我觉得，团长穿着大衣把头发梳起来后，挺有禁欲圣徒的感觉。”
三道黑线从佳妮特的额头上挂下来，她嘴角抽搐着一点点转过头——
“……假象，相信我。他那只是注意力比较集中罢了。”
“恩……是这样吗？”
冷场了几秒。
佳妮特忽然出声了。
“论脏，我们……都差不多吧。”
小滴眨眨眼睛：“那你为什么生气呢？”
“……”
因为有点……不甘心。
一想到他在抱过自己后，用同样的方式拥抱别的女子……黑暗中丧失了冷静的喘息，肩膊兽形的阴影，滚烫濡湿的唇舌，他的急切和温暖，这一切也同样被别人感觉着……
“没有生气，就是有点急躁罢了。”
小滴无奈地瘪瘪嘴，把那句“自欺欺人”咽了下去。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佳妮特犹豫了一下：“高兴就在一起，不高兴就算，大家不一直都是这样吗，安静看看书挺好。”
“我都不知道团长失踪时做什么呢，你都和他一起的吧？”
小滴的话让佳妮特想到了那些令人崩溃的“旅游日程计划”。
“……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做不到，都是些让人想跳飞艇的事。”
“哎？也就是说，你不高兴了？”
佳妮特的嘴唇动了动，眼神游移开去。
——不高兴吗？
……
高兴地，经常会感到害怕。害怕钟的滴答声，害怕再摘下隐形眼镜后，那里已是蓝色的了……
“……不。”
之后的一个星期，佳妮特都过着来往于小滴的临时住所和图书馆间两点一线的日子，和被库洛洛扯着在地图上到处跑的日子相比，清闲安逸得有点不习惯。
但理论上这才是她喜欢的生活。
整整一个星期，库洛洛都没有找上门，而小滴发现佳妮特对着同一页书发呆的时间越来越长。就在佳妮特以为这种平静甚至可能持续到约定尽头时，几个偷袭者打破了两点间的平静。
小滴的临时住所与图书馆间有一条冷清的小巷，这天夜里，当佳妮特和小滴在外面吃完了晚餐往回走时，在这里被包围了。
“二十八……三十……恩，三十个，有点麻烦。”小滴拿出了凸眼鱼，和佳妮特背靠背严阵以待，脸上却看不出半点紧张感。
“我用玩偶你主攻，不行就放黑洞。”佳妮特拿出了花，冷而硬的目光扫了一圈，俨然透出几分肃杀之气。
不会叫的狗咬人最狠，不说话不放杀气直接围攻的念力者都不是弱者。这种生死相搏的场合从佳妮特最初进入流星街后已经有过多少次，她自己已无法数清。杀人的经验和技巧即使不刻意琢磨也会在死人堆中慢慢积累，然后被身体记住。
没错，是杀人的经验。在这里，只有杀或被杀。
敌人们慢慢缩小着包围圈，当距离中间的两个女孩只有十步时，杀气瞬间凛冽。玩偶的橙光随之炸裂开来，数道带着念光的攻击甩出激烈的破空声冲向少女的身体，却被突然冒出的娃娃挡下。
栗色卷发的洋娃娃眨动着绿色的大眼睛，无神的玻璃映不出飞血的鲜艳，木机关的小巴带动着粉色的嘴唇一张一合，清脆如童声的合成音随之响起，却冰冷地彻骨。
“我们来玩吧，作我的王子吧，我在作不醒的噩梦，带我离开。”
夜幕下的战斗很快结束了，猩红色血液从阴影中慢慢溢出，倒映出点点星光。佳妮特用花瓣接好了断掉的小腿和肋骨，用手背抹了抹嘴角的血迹，又帮小滴接合了手臂。
看了一眼小滴那喝饱了血也沾满了血的凸眼鱼，佳妮特环视着四周。
“还有活口吗？”
“清扫一下就知道了。凸眼鱼，把尸体都吸掉，还有他们的衣服和身上的物品，啊，还有血迹也是。”
……
“这边还有一个。”
最先发现活人的反而是佳妮特，因为她看到了玩偶淡淡的橙光。如果不满足玩偶的要求或者寄生对象的念还足以支撑玩偶的存在，那么除非她本身或寄生对象死亡，否则玩偶不会消失。
她用力挪开压在半死人下半身的瓦砾，戒备着用脚背轻碰了碰他，那人颤抖了一下抬起头，看向她的目光无限怨恨。
——不是流星街的人，是外面世界中游走在边缘的阴影。
“为什么攻击我们？怎么知道我们会从这里经过的？”
那人阴狠地瞪着她，没有说话。
佳妮特轻叹口气，微微皱眉——她不懂，也不想尝试逼供。
“可惜帕克不在，我在问吧，他如果想自杀你帮我控制一下。”
小滴打扫完走过来，一边说着一边干脆地举起凸眼鱼的嘴，带着利齿的吸头没有任何花哨地砸下，砸在那人的手上，冲破胸腔的惨叫声盖过了骨头变成小碎块的声音。
当第三波惨叫声过去后，身体已经有几处变成肉酱的男人开口了。
“女人……一个女的告诉我们的……我家老大和旅团有仇，她说你们两个是蜘蛛中最弱的，而且周围没有其他团员……”
小滴歪歪头：“什么样的女人呢？”
“不会念，声音很年轻，看不清脸……她带着面纱和头巾，穿的也很宽松看不出体型……”
“一点特征都没有吗？”
“……紫光，我在她的头巾缝隙里，看到过紫色宝石的闪光。”
佳妮特的眼睛猛地睁大了。小滴注意到，疑惑地看向她。
“想到什么人吗？”
“……恩。我去处理一下。”佳妮特说着再次拿出了七色花，准备用磁力，却被小滴按住了手。
“一个人？你受了伤哦，只接合了骨头行动还受限制呢。”
“不算什么，我不会耽误很多时间。”
“我们应该一起带这个人回去，交给团长处理。这不是针对我们个人的，佳妮特明白的吧。”
佳妮特皱皱眉，看向小滴。小滴依然是有点呆的纯净表情，但眼中的神色却很认真。
“……硬币。”
佳妮特有史以来第一次提出了这个看似公平，但对她是绝对不公平的团员矛盾解决法。小滴点点头，掏出了一面映着蜘蛛骷髅的硬币，顶在拇指与虎口间，示意地看了佳妮特一眼后，高高弹起。
“花。”
小滴掀开手背，蜘蛛骷髅的花面从阴影中透出来。
她叹口气：“你居然会猜中铜板……太奇怪了。”她看向佳妮特，表情认真起来，“我还是会通知团长的。”
佳妮特点点头，扯下绿色的一瓣。
“不要大意哦。”
——被绿光带走时，佳妮特听到小滴是这么说的。
Part。7 温柔的回忆
当佳妮特降落地面时，习惯性地微微下蹲，但立刻皱着眉头站直。
伤比想象中还重些，仅仅接合了骨头后依旧血肉模糊的腿严重影响活动力，肋骨接合了却无法消除它断裂时所划伤的内脏传出的阵阵足以吸引注意力的剧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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