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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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树-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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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萧母的脸上时,萧母正好虚弱地睁开眼睛,四目相对,萧铁成认出了这就是他在二十多年前抛弃的妻子,他的心一紧,站在那儿呆若木鸡。

        “医生,我妈这是怎么啦?”“你是她儿子?”“是,医生,我妈她没事儿吧?”“晓朴,你扶着我,我们走。”“你妈妈可能有严重的低血糖,你赶紧把她送到内科去治疗。”萧铁成竭力保持着镇静,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飞快地在上面写了几句话,然后递给晓朴:“你去找内科的陈昭主任,让他帮你妈妈安排检查。

      内科的陈主任给萧母做了仔细的检查,然后给她输上液。他说萧母的身体并没大碍,但还需住在医院里观察两天。萧母让晓朴给晓牧赶紧打个电话:“你就跟你姐说医院里有要紧的活跑不开,千万别告诉晓牧我病了,你姐她辛苦地读了四年,就让她开开心心地结束她的大学生活吧。”

      晓朴刚要给姐姐打电话,见萧铁成从门外进来,晓朴忙热情地迎了上去:“你妈妈她好些了吗?”问这话时萧铁成目不转睛地看着晓朴。“好多了。您看,这是检查报告。萧主任,今天多亏您的帮助,陈主任说您肯为我妈妈写条,是给了我们好大的面子的。”“别这么说,这是我应该做的。”萧铁成说着便走到萧母床前问她现在的感觉怎么样。萧母淡淡地说:“我没事儿,谢谢你。”晓朴替萧铁成搬过一张椅子请他坐下,可萧母却说:“晓朴,你别让萧主任坐了,萧主任工作忙,咱们别耽误他的工作。”“不急,我没事儿。”“妈,今天萧主任帮了我们好大的忙,我们该好好谢谢他。”“我现在嘴里特别苦,我想吃龙眼,你去帮妈妈买一点吧。”“妈,这个季节恐怕不太好买龙眼,我帮你去买点别的水果成吗?”“妈就想吃龙眼,你帮妈妈多跑几家店看看,兴许能买着呢?”晓朴狐疑地看了妈妈一眼,他觉得妈妈这一举动更不像她平时的风格了。晓朴在心里嘀咕:妈今天到底是怎么啦?在萧母的催促下,晓朴不得不答应马上就去,萧铁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晓朴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晓朴今天该二十六岁了吧?我记得他是一九七四年的夏天出生的。看样子晓朴应该是上过大学的吧?他现在在干什么工作?”萧母咬着嘴唇一言不发。萧铁成怔怔地看着她,眼前这个人是他的结发妻子,他儿子的母亲。尽管上海的萧家从来没有承认过这个媳妇,她连萧家的门儿都没有踩进去过,但却不能抹去他们曾有共同拥有的岁月,她比他小两岁,应该才刚刚到五十岁,可她却已是满脸的皱纹,满头的白发,连前面的牙都掉了两颗。现在她和他在一起就像是两个辈份的人一样,萧铁成禁不住唏嘘不已。“本来,我还以为这一辈子都见不到你们了呢,没想到今天会以这样的方式跟你们重逢。郝凤,你能把儿子培养得这么好,我真是没想到,这些年你一定是很不容易了,我记得那年我走的时候晓朴他还拖着鼻涕哇哇乱哭呢。萧母的眼圈儿一点点红了起来,世界上最残忍的事莫过于曾经负你的人如今却一心一意要跟你怀旧。

        “晓牧现在在干什么呢?她也来上海了吗?她现在都变成什么样了?她没有上到大学吧?我知道山村里重男轻女,不会让女孩儿读这么多书的。晓牧她今年应该有二十七岁了,该嫁人了吧?说不定还有了孩子,是不是?”一连串的问题,透露着萧铁成对自己骨肉的关心,可这些问题的背后又藏着多少辛酸?萧母的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萧铁成继续说:“我记得那时候的晓牧胖乎乎的,整天喜欢对着山谷大喊大叫,我走的那天她的叫声一直追着我,我翻过了两道山还能听到她叫爸爸的声音。”“你别说了,晓牧和晓朴早就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了。你走吧,在晓朴回来之前赶紧走,我不想让儿子再看到你。”“郝凤,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不会让晓朴知道我是谁的,我现在的情况也根本不允许我去认他们,我只是想知道一下孩子们的情况,毕竟我是他们的亲生父亲。”“孩子们的父亲早就死了!”

      萧铁成深深地低下头去,他知道这个女人恨他,这辈子永远也不会原谅他。七九年上海知青大返城的时候,他与她通过假离婚回到上海,但他家里却硬逼着他弄假成真。这些年他的内心一直背负着一笔沉重的良心债,他给他们寄过钱,但被“查无此人”退了回来,有几次他甚至想回去看看她和孩子们,但却没有这个勇气。

        “郝凤,我不知道该如何减轻一些我的罪过,你告诉我,我该怎么来补偿你们一点呢?”“你别这么说,你现在这么风光,说这种话多失身份啊,让别人听去了多不好,你还是赶快走吧,走吧。”见萧铁成还是低着头坐着不动,萧母冲动地起身下床:“你要不走,那我走。”萧母说着就要去拔手臂上的针头,萧铁成慌忙地站站起身:“我走,我马上走,你好好在这儿养病,我明天再来看你。”


      晓朴去了好几家水果店,都没有龙眼卖,正当他一筹莫展的时候,他突然想干吗不问问自己酒店的厨房呢,这一问果真有。

      晓朴拎着一袋龙眼回到医院,见病房里只剩下妈妈一个人,“妈,我买到龙眼了,我剥给你吃吧。”萧母毫无动静,晓朴走近前去,这一看把他吓坏了,只见妈妈脸对着墙壁一个劲儿地在流泪,她的嘴唇哆嗦着,样子十分可怕。“妈,你怎么啦?你不舒服吗?我去叫医生。”“晓朴,妈妈是心里难受,你让妈妈哭一哭,妈妈哭完就好了。”“妈,你到底怎么啦?才这么一会儿功夫,你就难受成这个样子?这到底是为了啥?是谁欺负你了吗?是不是医生和护士跟你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你跟我说啊,你说出来,我替你做主啊。”萧母不停地摇头。“妈妈,是不是你又心疼花钱了?你别这样行不行,咱们现在不像以前了,这点药费不算什么的。”萧母终于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她掩饰地说自己是因为不能去参加晓牧的毕业典礼感到难受。晓朴安慰她:“妈,你现在身体不舒服那是没办法的事情,我姐她不会怪你的。”“晓朴,你现在就去给我结账,我们马上回家去。”“妈,这么你还是在心疼钱啊,你现在还不能走,医生说让你再观察两天。”萧母口气强硬地表示一定要马上回家。“妈,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你现在还不能走,你干吗总要这么倔呢?让你把这个护工的活辞了,你偏不听,现在终于把自己累病了,还不肯治病,你这不是存心让你的儿女再遭人骂吗?我们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户穷要饭的人家了,你能不能不要让你儿子一辈子过这种抬不起头来的日子啊?”“你不走,我自己走,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在这儿呆着了。”

      第二天,萧铁成从银行里开出了一张十五万的个人支票,这是他这些年悄悄藏下的私房钱。他也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留这些私房钱,他与现在的妻子感情非常好,她也从来不多干涉他如何用钱,也许这都是潜意识里为他们母子仨留着的?但是这十五万能弥补得了她和孩子失去的一切吗?他想不明白,只能尽自己所能而为之。

      萧铁成推门起进内科观察病房,发现里面已经换了病人,值班护士告诉他昨天送来的那个人自己硬是要走,劝都劝不住。萧铁成恼火地说了一句“瞎胡闹”就急急地来到护士工作部。他想从那儿打听到她的住处,可工作部的负责人翻遍了护工登记本也没找到。“她没留住址,她常年住在医院,在上海好像根本就没有固定的住所。”萧铁成皱紧了眉头,看来她的生活比他想象得还要窘迫。“那等她重新来上班的时候你告诉我一声。”“她今天过来把这儿的工作给辞了,她说她身体不好需要休息。这件事我觉得挺蹊跷的,她一直在我们这儿干得好好的,平时有个头疼脑热的也舍不得请一次假的,她绝对不会因为生一次病说辞职就辞职的,我觉得这里边儿一定有什么问题。”萧铁成神情不太自然地说:“那就不打搅你了,我告辞了。”然后便怅然若失地走出了护工工作部。


      2000届中文系毕业典礼正在大礼堂举行着,晓牧今天要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进行发言。在热烈的掌声中,晓牧一路小跑上了台,她用手重重地拍了拍自己跟前的麦克风,刚想说话,却又猛地退后一步,她神情激动地对着台下深深鞠了一躬,下面的同学笑着拍起手来。

        “各位领导、各位老师、各位同学、各位来宾大家好。今天我站在这里心情非常地激动和自豪。四年前,我还是上海的一个小保姆,今天我却站在了这里。我常常问自己,到底是什么让我从一个连饭都吃不饱的山村丫头走到了今天?”说到这里晓牧突然激动地说不下去了,她眼含着热泪又向大家深深地鞠了一躬,台下爆发出一阵长久热烈的掌声。“今天我要利用这个难得的机会说一些感谢的话。首先我要感谢我的学校,这四年我一直拿着学校最高的助学金和奖学金,这个学校给了我许多的知识、许多的尊严、许多的温暖;我要感谢这四年中所有教过我的老师和所有与我共过学的同学们,没有你们对我的深深教诲和无私关怀就没有今天的我,是你们手把手地拉着我迈过了学习和生活的一道又一道障碍,才让我走到了今天。在这里我还要特别感谢我的母亲和弟弟,我弟弟早在九年前就考上了大学,是他为我树立了一个自尊自强的榜样,而我妈妈为了帮助弟弟和我上完大学,她在医院里做了整整九年的护工,在这九年的时间中,她几乎每天都是躺在医院病房的躺椅上过的夜,为此她的腰弯了背也驼了,我的母亲教会了我什么是爱,什么是责任。”晓牧说到这里她的嗓音哽咽了,台下许多人的眼睛也跟着湿润了。

        “今天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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