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是否可以……啊……至少我得知道你的职业才算认识,对吗?他很笨拙地问我。
呵呵,我是个幼儿教师。我记得那是我一直的愿望。和许多许多的小孩子在一起,天真无邪的生活。
我回过头去不看他,我知道我已经爱上他了。
天桥上那些底层人依然停留在那里,等待他们的是什么呢?等待我的,又是什么呢?瑾,你知道么,我是多么想和你们这些正常的人生活在一起啊。每天为家庭烦恼,为孩子烦恼。那些烦恼对于我来说是多么温暖啊。
我回到住处开始收拾东西,安走过来问我,怎么了?我说,安,你要和小三好好的。我要走了。
7 告 别
我要走了。我必须走下天桥。
走到正常的生活中去,靠自己的劳动养活自己。
我要赎那些罪。
我回头望着对边公寓的23楼,手中紧紧握着瑾的身份证,那将是他留给我的最后礼物。
我走进公安局,民警和蔼地问我:您有什么事情么?
我微笑着说,我要自首。
第四部分 … 王子公主 (1)
第四部分 … 王子公主 (1) 作者:面面微然
(一)
认识陈文是我15岁的冬天。我一个人蹲在马路边哭泣,我的身上有许多深深浅浅的伤痕,呈出淤青或紫红。血从伤口缓缓流下的声音像是低迷呜咽的歌,我的身体是五颜六色的泼彩画,却并不美丽。我恨这些颜色,但我逃避不了。这是我的父亲给予我的,10年来一直跟随,如同父亲对我的恨意。
冬日的风沉重而暴戾,似乎随时能使眼泪结冰。而陈文出现了,他的手很温暖很温暖,就那样厚实的放在我的肩上。他说,小女孩,你哭什么。
我抬起头看着他。他是我见过的最英俊的男孩子,雪片如无数的羽毛在他周围飞舞,他像个王子一样站在我面前,额前碎发的阴影倾泻在他的眼睛里,深不可测的寂寞呵。
我的眼睛在出汗,我傻傻地回答,我不愿意一个王子看到我的狼狈。
他笑了,明亮的笑容在我年轻的心里开了花。
这里不安全,你快回家。
不,我黯然。
那我带你走。
我带你走。这句话放在我心里很久,比永久还永久,像花瓣一样柔软,即使过去很多年,花瓣已经枯萎发黄成小小的一片,芬芳的气味却从没有散去。
之后陈文带我去吃了一碗牛肉面,面汤浓鲜,牛肉薄脆,那是我一辈子吃过的最美味的一碗面,陈文安静地看我狼吞虎咽地吃完,然后送我回家。他没有和我说话,只是跟着我走在离我几公分的地方。
到家门口,我问他,我以后还可以见你吗?
为什么要见我?陈文饶有兴致地看着我。
我低下头,我的确没有理由,我难道说因为他看上去像个王子?
他又笑了,美好得不像存在于这世界的笑容。
我是陈文。如果你再见到我可以叫我的名字。
陈文的名字在这个冬天刻在了我的心上。
(二)
陈文,我是央宁,裴央宁,我怯怯地站在街边对迎面走来的陈文说。
你在等我吗?陈文的衣服很脏,衣袖有污泥和我最不愿看到的血迹。他的头发被汗粘在脸上,但他仍然像个王子,真的,他对我微笑的时候连阳光也灰了,整个世界只有他的笑容,像火光般映在我的眼里。
我把纸巾递给他,然后安静地跟在他的身后,跟着他走过一条又一条街,就这么安静地跟着他走过了两年。
陈文是人们眼中的不良少年。他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便离婚了,没有人管束他,也没有人关心他,他的愤怒发泄在别人身上。他常常在不同的地方和不同的人打架,可他从来不让我看见,因为他知道我害怕。对于我来说他是王子,在那个寒冷的冬夜他的出现拯救了我。他的笑容让我觉得安全,我不再有连续的噩梦,即使新的伤口仍日复一日加诸在我身上,我也不再恐惧,因为至少我还可以不断回想他的笑容,那样温软的,光明的笑容。他唤我的名字,央宁,像清澈的水滴落在我的身上。
我们躺在生长着大片大片粉色野花的田地里看着白云流动的蓝天。陈文对我说,央宁,你知道天那头是什么吗,我总有一天要去看的。
你会带上我吗?
会。
我欢喜地流下泪来,无法停止。陈文拥抱我,他说你不可以哭,这样你会看不清楚很远的地方。我说我不用看到我只要看到你。他说我们要一起看的。
陈文吻我,幸福排山倒海地涌来。排山倒海啊,王子终于吻了灰姑娘!我能相信自己已经成为公主,骄傲的,美丽的。尽管在现实里我只是一个穿深蓝制服的女学生,留着齐耳的短发,经常脸色苍白。我是个孤僻的女孩。几乎没有任何朋友,但不要紧,我是陈文的公主,他给了我所有的可能,我们会像所有很好的孩子一样相亲相爱,这样的爱情像一块干净洁白的棉布,褶皱着时光的辗转,美好得像个童话,王子和公主的童话。
(三)
有男孩给我写情书,甚至送给我一朵鲜红的玫瑰,触目惊心的红色,最后变成我手臂上的鲜血。因为一个叫做小美的女孩喜欢送玫瑰给我的男孩,她很漂亮,那样漂亮的女孩通常是很任性的,她把我从校门口的台阶推了下去,这一幕让在门口等我的陈文看见了。
我从来没见过陈文如此凶狠的表情,他像一只保护小兽的母兽般冲了过来,他抓住小美的头发狠狠地抽打她,一朵又一朵血的玫瑰在盛开,鬼魅的歌曲在我的脑海回响。我的胸口开始窒息般的疼痛,我仿佛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在踢打一个瘦小的女孩,那女孩的脸不断幻化,她长大了,她脸色苍白,留着齐耳的短发。她哀哀地哭着说爸爸不是我的错,不是的。
我哭泣着发出撕心裂肺的哀求,陈文不要这样,你是不是疯了?我们走吧,我们走啊。
那天陈文没有和我说话,他独自抽了很多烟。我沉默地坐在他身边。
从前开始,你身上的伤到底是怎么来的?
我不语。
你总不回答,我也不会再问,但如果有一天我知道了,我会杀了那个人。陈文扳住我的肩膀,眼睛像是一直要看到我的心里去。你知道我会的。
陈文,不要再伤害任何人好不好,我求你,我害怕。
陈文轻轻地抚摩我的头发。央宁,你在怕什么。
我害怕,我真的害怕。我轻微地战抖着,眼前似乎又是血,血是鲜红色,如我的伤口,它们从来不曾愈合,它们一直流血。
好,我答应你。我可以答应你任何事。
陈文的声音坚定而温和,有着一种让我安定的力量,我的王子给我的承诺足以让我做一个完好的公主。我想我们将来会在天的那一头有一个城堡,我要给墙壁刷上淡蓝色,我要挂上白色的亚麻窗帘,我要在我们的城堡周围种满粉色的蔷薇。蔷薇花细小幼嫩的花粉飘落在风里,落在我们的头发上,身上,眼睛里。一切都是柔和宁静的色彩,不再有惊心动魄的鲜红,所有我惧怕的东西都会从我们的身边消失,自自然然的,全部消失,没有怨恨,没有伤害,没有阴霾,没有血。
第四部分 … 王子公主 (2)
第四部分 … 王子公主 (2) (四)
但血还是面目狰狞地跟着我,它欢快的舞蹈,唱着足以使我死去的歌。在某个陈文送我回家的夜晚,它轻盈得像红色丝线一样从我的嘴角流下。我立在家门口的路灯下,父亲阴沉的脸如同黑色的幕布笼罩了我的舞台。
你和那个女人一样下贱,你们都少不了男人。
身边的陈文紧紧抓着我的手,我似乎听到他骨骼的“咔嚓”声。咔嚓,咔嚓,一声一声敲击着我的心脏,令我窒息的疼痛又出现了,身体快要分裂,心脏剧烈地跳动,似乎要冲破我的胸腔。
陈文低低地吼,混蛋。我感觉他的血流得越来越快,它们又在唱歌了,那首纠缠着我让我疼痛莫名的歌。我宁可就此盲掉。我不要看见。这个时候陈文拉着我的手往另一个方向跑,身后传来父亲怨毒的声音。
你滚,和那个婊子一样再也不要回来。
我们一直在飞快地奔跑,黑夜没有尽头,风“呼啦啦”地从耳边呼啸而过。陈文钝重的呼吸声与我的眼泪夹杂在风里一路散落,我们一直跑到一条河边,然后停了下来。
空气很寂静,星光若有若无地在夜空闪烁,河水缓慢地朝远方延伸。河岸边的野草割破了我的小腿,我敏感地觉得淡淡的血腥味已经弥漫开来,而且越来越浓,我剧烈地呕吐起来。
陈文温柔地拍着我的背,我于是掉眼泪。
陈文,那个女人就是我的妈妈。很多人都说我和她长得很像,我5岁那年她走了,和她爱的男人……
够了。陈文把我揽在胸口,我答应过你的我都会做到,我会让你快乐的。
我抬头看着陈文,他的眼睛像一块煤炭一样灼热,他带着一身光辉照亮我心底的漆黑。我和我的王子永不分离,就像遥远的记忆里妈妈曾经对我说过的故事:王子和公主从此过着幸福的生活。
(五)
我走在那条路上,我要去见陈文,温煦的阳光就这么赤裸裸地照在我的脸上。当我看见陈文时他正和一个跟他差不多高的男孩子说着什么,我小跑过去,然后很乖巧地站在陈文身后。
这次你一定要帮我,我们是这么多年的朋友了。那个男孩子焦虑地盯着陈文的脸。
帮什么?我好奇地问。
他们没有理我,那个男孩子继续喋喋不休地说着。听了一阵我开始明白是关于一场为了报复的打斗。
我无力地握着他的手,一种如乌云般的预感无边无际侵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