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你让我抱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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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9,你让我抱一抱-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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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oe不在的白天,我把手机放在枕边睡觉,睡不着我也闭着眼睛躺着,把自己放进黑暗。我每天对着电脑屏幕打那么多字已经够辛苦的了,我凭什么不能躺在床上让眼睛休息休息?
  手机响的时候,我接起来永远都是一副睡意朦胧的腔调。让Joe听着心疼,让乔听着心安。我在睡觉啊,Joe觉得“不好意思”,“傻宝贝儿”的好梦被他搅和了。我在睡觉啊,乔觉得我很乖,“小仙女”还呆在他的家里,我们的家里。我是一个多么狡猾的女人啊,我是该高兴还是该自责?我这样会不会遭到报应?
  我想,我终有一天会遭到报应的。只是当着一天来临时,还会不会有人去替我承担?
  Joe没有在北京找情人,我嘴上骂他是傻瓜,心里感动得唏哩哗啦。我拎着一个塑料袋,里面有小熊形状的饼干,还有一本《洛丽塔》,小仙女洛丽塔。我出现在装着Joe的写字楼,之前我没给他打过电话,我在接待处填了会客单。Joe穿深灰色的Burberry西装,喝着负责清洁工作的Sandy阿姨为他斟的柠檬加蜜的纯净水。Joe的杯子是他在滨江道上一家礼品店买的,他的同事以为是他在寿司店偷的。Joe的同事觉得寿司店里的陶瓷器皿都很漂亮,他们都觉得能够顺手牵羊是一件很值得炫耀的事。Joe没有偷,Joe花了钱买,Joe觉得很郁闷。
  Joe穿过无数放着笔记本电脑电话传真机打印机扫描仪文件夹的小格子来到我面前,他的同事都在看着他和我,我负责看着他们和Joe。Joe在口袋里掏了半天钥匙,Joe又飞快地返回他的小格子找到钥匙,Joe的大腿撞到了好几个陌生的小格子碰掉了好几个文件夹打翻了好几个寿司店偷来的水杯,Joe把钥匙塞进我手里,Joe让我赶快回家。他的家,我们的家。
  北京太冷啦,北京太冷啦,北京真的太冷啦。北京的圣诞节来啦!
  我会见到穿红色马甲梳马尾辫的电梯小姐,她们一句话不说就为我按下写着“7”的按钮。她们一按,那钮就亮啦。黄色的,yellow,照在她们苍白的脸上。温暖的房间,宽大的床,巧克力睡在冰箱里,热水可以让我一直洗澡到天亮!
  Joe在我等电梯的时候追了出来。他怕我一个人走丢了,我是一个爱迷路的小孩儿。他还怕我一个人在房间里会害怕,我是他的宝宝。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Joe的大腿上有一块好大好大的淤血,我亲亲它,他就说不疼了。我们的皮肤依靠十二月的供暖设备在空气中裸露拥抱,我们跳舞。灯光是黄色的,灯光很暗。Joe反复重复顾城的那句诗,我就是猪脑袋也无法忘记。我要Joe给我唱刘德华的《肉麻情歌》,我还没来得及坐得太肥的屁股跟着节奏扭动得很夸张,我管自己脸上的表情叫挑逗。
  “我庆幸我明白,简单一个爱。我多疯我多怪,就你最明白。我呼吸我开心,因为你存在。随你说命歹,我幸运才得到你的爱。……”
  Joe抱着我的腰,手臂僵硬,像个木头人。Joe看着我的眼睛傻笑,Joe的脸好像红了,Joe像我弟弟。灯光是黄色的,灯光很暗。Joe是北京小资世界里的一朵奇葩。
  我们的“下次”来得真快,这全要感谢乔。
  但是,我想知道,我必须穿GUCCI的牛仔裤吗?我必须穿PRADA的鞋子吗?我必须穿MIDE的内衣吗?这些东西穿在身上真的感觉轻飘飘的。穿着这些东西,我还可以和你去簋街吃两块钱一只的麻辣小龙虾吗?我还可以和卖酸奶的阿姨讨价还价吗?你需要一个穿着恐怖名牌的女人站在你身边是吗?这样我走进装着你的那个破写字楼写字破楼写破字楼才显得理直气壮是吗?哦,真该死,你为什么不住在地下一层?你觉得我不穿这些就会给你丢脸是吗?唉,你可怜的虚荣心哟。唉,我可怜的自尊心哟……
  Joe是没住过地下室的,Joe是名牌大学毕业的,Joe的第一份工作月收入六千元,Joe只要有时间就可以去埃及旅行,把好玩的埃及手鼓带回来。没有人在Joe的头上走过路。Joe只是想送我一份不容抵抗的圣诞礼物。
  我在别人的头上走过路!我竟在创可贴头上走过路!这感觉真……真他妈的!
  创可贴说,你在我头上走过路,我记得你的脚踝,我记得你鞋子的尺码,我知道你住在七楼。我在Joe的门口看到那双我熟悉的鞋子,我就想,我应该收你们双份的清洁费。你这个臭女人,你那双破鞋狠狠地踩进我的心里了,你知道吗!听说还是个名牌儿,挺舒服的吧?唉,你这个臭女人,你知道吗?如果不算每家铺的地板和吊的石膏顶子,你和我距离是十九点六米。可你穿了那样一双鞋,我们的距离又何止十九点六米?
  十九点六米,爱与不爱的距离,天堂与……天堂与天堂的距离!
  我就是那种随时可以私奔的女人,穿着Givenchy去私奔!
  Joe说刚才那个来收清洁费的男人是一家服装时尚杂志的编辑,住在我们下面的地下室里。Joe报出那本杂志的名字,我想到我每期必读的杂志竟然出自一个如此邋遢的编辑之手,我就想“立仆”。
  我立仆在床上,Joe说我这样是不对的。如果别人因为看了我的文字就认定我是美女,有一天见了我的人,是不是也要这么绝望的“立仆”?我觉得Joe说得有道理,何况那个人负责的也是旅游版,我从来不看的一个版面。我对旅游的全部梦想都建筑在黄河以北,主要集中在河北省,我不喜欢对着画片做梦,太受刺激了。再说,乔也舍不得我离开他那么远,我不知道他更舍不得的是不是钱。
  Joe说他以后带我去享受塞浦路斯的阳光,看最棒的莫斯科建筑,到维也纳剧场听歌剧,在塞纳河畔散步……还好他说的只是“以后”,现在不行,现在Joe要买汽车。
  Joe不想买房子只想买汽车,Joe的公司福利是每个月七千块的住房津贴他都不想买房子只想买汽车,Joe觉得买日产车丢人。Joe等着新款奥迪TT下线,不算关税6。5万dollar。Dollar!打完阿富汗打伊拉克,折腾这么半天才降了几个百分点的Dollar!欧元逐渐走强,乔还抱着纸币上的“伊丽莎白二世”不放。
  “宝贝儿,你快来看啊!外面下雪了!”Joe天真的声音在我耳边炸响,立仆着的人应该立即起床。
  我们出去吗?我们去淋淋雪吗?我们在雪地里接个吻怎么样?那将是我送你的圣诞礼物。除非你不喜欢。你敢不喜欢!
  Joe是不能拒绝我的,Joe是无法拒绝我的,Joe是舍不得拒绝我的。我是Joe的宝宝,Joe的宝宝。
  让我们在雪地里撒点儿野。
  世界被分割,黑色与白色。
  黑色是天空,白色是雪地。
  黑色是男人,白色是女人。
  黑色在沉睡,白色在嚎叫。
  黑色将白色囚禁,白色将黑色拥抱。
  Joe说,好吧,我们去乐一乐,带你去一个你想不到的好地方。
  我们坚持走路,我们坚持不坐出租车,我们不愿意多付给司机一块钱的夜间服务费,我们愿意省一些好玩的钱。Joe在路上说他每个月房租、煤水电费、吃饭、交通、生活必需品,不算买衣服、添置家电、聚会应酬等等的钱,需要五千块。货币单位是人民币,不是卢布、越南盾、日元、泰铢,还好也不是英镑、欧元、美金、澳大利亚元。Joe是不用交电话费的,公司全报销。但是最近有一个不好的消息,那场可怕的传染病之后,每个公司的业绩都受到影响,为了压缩开支,公司现在每个月只负责报销一千元电话费,其余自理。这是一个“不好”的消息?只负责报销一千元电话费?
  我笑不出来,我真的笑不出来,这不属于圣诞笑话。Joe来自一个恐怖世界,谁也听不出他的北京话带着天津腔,他是一个花八百块港币买30毫升Armani香水还觉得占了便宜的小资。Oh,My God!哦,上帝,我不是在向你祈祷礼物,我只是随便叫你一声,籍此来表达我的情感,一种很复杂的情感,你能理解吗,我的上帝?我和Joe生在两个不同的物质世界。
 
  Joe还说,如果在北京租房子的话,两个人的生活费其实和一个人的差不多。他的意思是不是在向我暗示我应该来到他身边?Joe爱北京不爱上海,他讨厌上海味的普通话,他讨厌乔。
  Joe推开酒吧的门,冲过来的空气布满生殖器的味道。Joe自信地走到吧台要了两杯插着香蕉的酒精饮料,我跟在他身后差一点就要拉着他的衣角。这真是一个我想像不到的地方,这里的男女比例远远超过20:1,可我却没办法生出任何优越感,因为我听到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发嗲:“你老看那个女人干什么?难道我还不如她好看吗?”Joe礼貌而娴熟地打发着过来和他搭讪的男人,我觉得Joe做成这样很不容易,他的姿色足以迷倒任何一个男人。Joe做成这样真不容易。
  粉色的舞台慢慢升起,一些成分不明的白色烟雾闯进眼睛,Joe让我站到凳子上看那个让这里所有男人都为之疯狂的男人。Joe说跳舞的那个妖精就是住在地下室的那位伙计。Joe说,你别摆出这副表情好不好?他在展示他的艺术,某种程度上,你们是同行,为了展现而张扬。
  Oh,My God!我亲爱的上帝呀!
 
  创可贴在跳舞。创可贴看起来不邋遢。创可贴周围的男人都想伸出手摸摸他。创可贴却走过来对我说,我们一起私奔吧!
  我安静地看着他,我想问他一些愚蠢的可能还带有侮辱性质的问题。比如,你有没有痔疮?或者,你有没有咽炎?
  他舞得是那么美,独自一人跳着几千年的落寞,跳着前世今生的欲望,跳着今生来世的欲望。我真想伸出手摸摸他。
  “你是那种随时可以私奔的女人。”
  创可贴肆无忌惮地对我说着这些话,完全不顾忌我亲爱的Joe会听见。也许我聪明的创可贴知道,在Joe心里,创可贴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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