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云飞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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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云飞渡- 第3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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溢,令人油然生出宁静之感,整个园子修建得别具匠心,分外精巧,北堂戎渡与北堂尊越两人一同盘膝坐在棋桌前,明明此处景色怡人如斯,但北堂戎渡却感觉不到任何的美丽,他低头看着棋盘上的走势,一句话也不说,北堂尊越看他这个样子,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淡淡说道:“……朕今日来看你,你却似乎安静得过分了,难道还是在怨朕?”北堂戎渡的目光静静盯着棋盘,仿佛没有什么聚焦一般,听了这话,也不曾有明显的反应,只眸色略略凝了凝,拈起一枚光滑的棋子,轻声道:“……怎么会?我是爹的儿子,爹想怎么样都可以,何况我已经求过,讨饶过,做过我能做的一切,但是这些都没有用,既然如此,我也没有办法了,还能怎么样。”

    北堂戎渡说着,忽然微微抬起了头,侧首看向坐在自己身旁的北堂尊越,那黑亮的长发表面流淌着阳光淡金色的光华,垂在身后,有几缕散落在两鬓,使得北堂戎渡此时异常平静的眉眼看起来仿佛有些凄迷,他默然了片刻,才缓缓说道:“是你让我成为这个样子的,是你,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我如今,就不会是这样……全都是因为你。”北堂戎渡顿一顿,似乎是自觉失言,但是又不是很在意,只一动不动地将执有棋子的右手仍旧滞留在半空,继续道:“我不是没有恨过你,肯定不是的……”说话间,微微抿紧了两片薄唇,似乎是在竭力隐忍着什么,目光定定地罩在北堂尊越的脸上,眼底有着说不清楚到底是冷冽还是凄迷的颜色,这一回,他没有再维持着刚才的绝对平静,而是声音中隐隐带出一丝恍惚,低声压抑着道:“曾经爹你说过,你会永远爱我,可是如今,你却又不想玩这个游戏了……你害了我。”

    北堂戎渡的指责异常低迷,没有声嘶力竭的控诉,也没有先前势若疯虎的癫狂,就好象是在说着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一样,但是那一句句并不尖锐的诉说却依旧刺中了北堂尊越的心,扎得生疼,字字都钻入心底,就听北堂戎渡平板无波的声音继续在耳边响起:“……几年前,在你还没跟我说那些话的时候,我都是好端端的,没有多少要烦心的事情,可是后来你却非要让我跟你在一起,你想要我,所以我就成了你的,不但做你的儿子,还要做你的情人,虽然你最后没有逼我,可是如果我不答应,我怕我就要失去你……我害怕,我不能没有你,所以你成功了,不是吗。”北堂戎渡说到这里,忽然握紧了手里拿着的那枚棋子,说道:“走到今天这一步,你有错,我也有错,但是你不能否认,一开始,是你的错,你害了我。”

    北堂尊越一动不动,仿佛雕塑一般,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北堂戎渡说完了这番话,闭了闭眼,低下头去,另一只一直放在腿上的手却忽然伸出去攥住了旁边北堂尊越的衣袖,那修长的五指洁白如玉,一点一点地收紧,就好象要通过这样的举动去抓住什么,北堂尊越的眼眸微微动了一动,既而深深瞩目于北堂戎渡,而北堂戎渡此时也重新仰起了面容,坦然地回视,同样地用复杂的目光看着北堂尊越,细细端详着男人俊美的容颜,轻声低低说道:“父亲,你不要不在意我,就算是你现在已经不想再跟我在一起,把对我的情意重新收回去,可是,你不要把我父亲也一起给拿走,我……我不能连这个都没有。”

    北堂戎渡这番话与先前两人在决裂时的疯狂完全相反,没有撕心裂肺的冲动,也没有歇斯底里的荒唐,可字里行间却是仿佛比曾经所有的癫狂行为还要冲击人心,字字犹如泣血,北堂尊越面上的神色微微一颤,任凭衣袖被北堂戎渡攥在手心里,此时他的心底犹如被什么东西堵得满满的,很不好受,在这一刻,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些动摇了,忽然就想将北堂戎渡拥进怀里,放下自己的强硬与坚持,哪怕这一份爱,是需要和别人分享的……可是北堂尊越却终究还是没有那么做,他抬起手,放在北堂戎渡的头顶,轻轻地在对方的脑袋上抚摩着,就好象北堂戎渡小时候一样,眼底隐藏着一缕微不可见的情意,和言道:“……朕不会不在意你。”说着,沉默良久,才看着北堂戎渡瘦削的脸,眼中一抹暗色幽幽如灭,继续道:“朕一开始就该想到的,你和朕,都是性子不好的人,有些地方实在太像,总有出问题的时候,你我父子这样的人,只能让别人容忍着,却不能一直忍耐别人,朕做不到,你也一样做不到。”

    北堂尊越说着,轻轻伸手捋一捋北堂戎渡漆黑的头发,双目看着北堂戎渡明显比从前瘦了很多的面庞,心中情不自禁地微微有些绞痛,北堂戎渡是他唯一的孩子,唯一真正的牵绊,无论他再怎么狠心斩断两人之间的孽情,也终究还是不忍让北堂戎渡受到这些痛苦……北堂尊越的眼中逐渐幽深起来,似乎是在无声地叹息,放在对方头顶的手滑延而下,抚一抚北堂戎渡的脸颊,低叹道:“你说的对,当初确实是朕,硬要抢你在手……戎渡,是朕对你不住。”

    北堂戎渡听了这话,一时怔怔无言,说不出来心底究竟是何等滋味,只知道胸膛里面有什么酸甜苦辣的东西统统都冲涌了上来,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搅拌在一道,翻腾不休,就快要倾泄而去,其实他是知道的,自己恨北堂尊越的无情,恨这个男人当初硬是把自己带到悖伦的无尽深渊里,让自己渐渐地再也爬不出去,后来却又绝情地将自己抛弃,转身就走,但同时北堂戎渡也知道,这一切又不仅仅只是这样的,北堂尊越是真正爱他的,不论是以父亲还是情人的身份,都是如此,并且一直都在付出,只是对方用来表达的方式,或许与普通人并不一样而已,这世上最爱他北堂戎渡的人,一定就是这个男人了,而在他自己的内心深处,对北堂尊越的爱也未尝不是远远大于怨恨,在恨对方绝情的同时,也仍然丢不下那份爱意。

    此时此刻,万般言语都在心底,却说不出来,北堂戎渡极力压住了声音当中的轻颤,喃喃道:“爹,是我错了,我不应该这么说的……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在这一刻,心中的那股徘徊不去的恨意,终于烟消云散,只剩下对于那个温暖怀抱的渴望,北堂戎渡知道这世上与自己有极亲近血缘关系的人,并不只是北堂尊越,他也已经是做了父亲的人,有自己的儿女,都是亲生的骨肉,是他精血所化,但是,他真真正正的亲人,从来却只有北堂尊越一个人。

    父子两人静静坐着,谁也没有再说话,只有灿烂的日光照在鸟雀啁啾的园中,洒下金色的斑斓,四周花如繁星,烁烁盛放,北堂戎渡手里抓着北堂尊越的衣袖,忽然在这一刻就想要放弃了,以他和北堂尊越的性情来说,情爱,永远不会是彼此生命当中的全部,人生里还有其他珍贵的东西,比如此刻这样的平静与相对,也许这世上其实根本没有什么永远不变、至死不渝的爱情,长久的时间足以让曾经的海誓山盟逐渐从心底淡去、消散,再怎么刻骨铭心,只要一直都任它自己被放在那里,再不去触及,那么,或许就总有一天都可以变得风淡云轻,而就算是将来的某一日不经意触及到了,也只是徒然惆怅,稍作回味而已……回首处,也无风雨也无晴,只要刻意不去正视,那么在很久之后,也许就再也不会有多少揪心的感觉了罢。

    一念及此,几乎就想要这么做了,去亲亲切切地对身边这个男人叫一声‘父亲’,把过往的种种都忘记,恢复成一开始时单纯的父慈子孝,安安分分地一直走下去,可是,心中却到底还是不甘,不愿,做不到对曾经的一切记忆都一笑而过……北堂戎渡想,或许自己还是先掐断这些想法罢,安安分分地与北堂尊越相处,如果以后真的有成功的那一天,到时候,若是还是那样深爱着这个男人也就罢了,而若是已经渐渐淡忘,那就顺其自然地忘记了罢……

    可是即便想到这里,却还是难受得很,北堂戎渡顿了顿,突然就侧过身来,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了北堂尊越,低声道:“我小时候时不时地就会惹你生气,但是你到后来却都会原谅我,那么,就算我现在已经长大了,你也会一直这样,是不是?……哪怕我做了错事,也请你原谅我,因为我……都不是有意那么做的。”北堂尊越听在耳中,只以为北堂戎渡是针对从前的事情向他道歉,却不知道北堂戎渡话里的意思与自己所想的根本就是南辕北辙,一个以为的是曾经,一个说的,却是将来……此时此刻,北堂尊越无法说清自己心中究竟是什么滋味,现在北堂戎渡的表现明明就是他想要的那一种,同样已经绝望,同样已经放弃,似乎是如他所愿了,可是为什么却没有半点的轻松,甚至还将整个人揉扯得生疼不已?他压住胸腔当中那种复杂之极的情绪,拍一拍北堂戎渡的头顶,低声道:“朕不会不原谅你……真的。”

    此话一出,北堂戎渡心中不由得一颤,既而闭了闭眼睛,依旧将脸埋在北堂尊越胸前,默然不语,良久,才抬起头,慢慢松开了北堂尊越,轻声道:“……爹,佳期很久没见你了,她很想你,总念叨着要我带她去见你,你现在去看看她罢,好不好?”北堂尊越注视着北堂戎渡,道:“……好。”北堂戎渡听了,便站起身来,两个人并肩而行,朝着琼华宫方向走去。

    到了琼华宫,沈韩烟并不在,宫人只说是去马场骑马,北堂戎渡也不在意,吩咐人带北堂佳期过来,不一会儿,门口便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一袭嫩绿色的衫子,梳着双鬟,手里还抱着一只布娃娃,正是北堂佳期,待一见了北堂戎渡身旁的北堂尊越,顿时便如同乳燕投林一般,扔掉了手里拿着的布偶,一径奔了过来,扑到北堂尊越身前,抱住了男人的腿,委屈地瘪了瘪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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