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鹅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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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鹅的眼泪-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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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风轻描淡写地说:“改天借碟回来再看一遍好了。” 
  改天,曲风果然买了《月光宝盒》的碟片回来,可是没有邀请小林。 
  小林回家对母亲说曲风已经答应来吃饭,可是最近团里事忙,时间要往后拖一拖。她不肯说实话,不只是骗家人;也是骗自己——她愿意相信自己说的是真的。曲风会来家里吃饭的,只是时间略微延后罢了。 
  男人和女人之间,要么情,要么欲,总得有一样往前走,不然多半不长久。小林觉得自己和曲风的路就快山穷水尽,又回到了最初的情形——若即若离,不尴不尬。 
  若不是有水儿这个小天使做挡箭牌,也许他们早就完了。 
  是因了水儿,才找到借口继续同曲风在一起的——曲风在水儿面前,一改他大男人的粗豪散漫,变得细心而温柔,予取予求,百依百顺,对女孩所有的愿望都给予满足。 
  小林真希望自己也可以拥有那样的影响力。 
  但是另一面,曲风和水儿的过多接近让她在庆幸之余,又隐隐觉得不安。 
  他从不把天鹅单纯地看成是一只鸟,也不把水儿当作小女孩,对她说话时,态度温存郑重,完全像对待一个有思想有品位的成熟女子。 
  他买给她的礼物,从来不是巧克力糖洋娃娃那些小儿科,而是成套的邮票,水晶花瓶,各色缎带,水晶鞋,以及仙德瑞拉大摆裙,将她打扮得似一位公主。 
  有一天小林凝视外甥女儿,忽然发现她绝似一个人:那骄傲的天鹅公主阮丹冰。 
  曲风在不知不觉地将水儿扮作阮丹冰。 
  小林因此考虑自己是否也有必要改变穿衣品位和化妆风格,试着购过几次新衣,但是左右扮不像。 
  丹冰穿得再简单,也还是豪华;小林打扮得再隆重,也仍然寒素。 
  华丽的不是衣衫,是人的眼光。 
  丹冰在精神上占据着绝对的主宰地位,压倒一切的优势。当她在舞台上,一袭羽衣,飘摇曼舞,不发一言就可以吸引所有的目光,成为绝对焦点,她站在高高的舞台上,舞得那样轻盈而自我,遗世独立,目无下尘,仿佛舞台就是整个世界,而她就是世界的中心,脚尖点到哪里,追影灯也照到哪里,就好像她自身会发光似的——那样沉默而轰动,肃艳而眩晕,妖魅似的魔力四射,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清华寂艳。 
  小林尽管不情愿,最终也只得承认,丹冰是美的,独一无二,不可模仿。 
  然而猜疑管猜疑,小林和曲风和水儿和天鹅,毕竟在一起度过了无数个温馨的晴雨黄昏:下雨的时候,一起坐在客厅听音乐;天晴,就去公园钓鱼。 
  水儿不能做太剧烈的运动,可是喜欢太阳,喜欢花,喜欢纯净的空气。也许是她知道这一切对她都不久长,所以格外渴望。在她的眸子里,总是露出那样惊喜珍爱的神情,令曲风怜惜不已。 
  小林说:“看着水儿,让人觉得生命太过脆弱,不堪一击;可是看着水儿,又觉得生命实在可贵,应该把握。” 
  曲风忙碌地给鱼钩上饵,不说话。 
  小林又说:“前几天,你不是说小区物业办又找你了吗?你打算把天鹅怎么办?送动物园还是正式领养?也不知道允不允许家养天鹅做宠物……”看一眼曲风的表情,又赶紧说,“哎,我知道,你又要说了,天鹅不是宠物是朋友,可别人不这样想啊,毕竟,她是一只鸟,不是人;再说,就算是人,也得办暂住证呢,不能这么着就住下了呀。” 
  “我说过等她伤养好了要放飞的。”曲风终于说话了,“可你看她跟水儿玩得多开心,我舍得放,水儿舍得吗?” 
  “你对水儿比对我好多了。” 小林幽幽地说。 
  曲风看她一眼,将鱼竿用力地甩出去。 
  小林又说:“你对天鹅也比对我好。” 
  曲风看着鱼漂,答非所问:“这湖,怎么看都不像莫奈的荷花池。” 
  小林不间断地,接着说:“你对阮丹冰……” 
  曲风忽然打断她:“我对丹冰可没有对你好。”从不曾与她约会,也没有陪她钓过鱼。 
  小林摇头,慢吞吞地说:“如果变成植物人的是我,你会那样不知疲倦地弹琴给我听吗?” 
  曲风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看着湖上亭亭的荷叶和打着苞儿的荷花箭,许久,一字一句地说:“她是为我变成植物人的。” 
  小林忽地噤声。 
  同为女子,小林约略猜得出丹冰对曲风的不同寻常的感情。没有一个人可以那样奋不顾身地救人,除非,她把那人的性命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 
  可是,她不敢把这层意思说破给曲风,怕他从此更放不下丹冰。同时,她亦不能自知,如果当时在舞台上、在曲风身边的人是她,大灯掉下来的时候,她会不会有勇气扑上去、舍己救人。 
  她爱曲风,希望可以同他一起生活。“一起生活”的意思就是把她的一“生”和他的一“生”绑在“一起”,但前提是“活”着。如果面对死亡,她还要和他分享吗?     
《天鹅的眼泪》 要我在,爱就存在     
  她想自己没有那份勇气。 
  可是丹冰有。 
  丹冰为了曲风而丧命。 
  生与死是上帝的事情,而丹冰竟与上帝抗衡,用自己的生命与上帝做交易,交换曲风的命。 
  如果不是爱,小林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可以使一个柔弱的女子拥有这样的勇气。 
  曲风没有亲人,最爱他的人就是自己了;比自己更爱曲风的,大概只有上帝;而比上帝更爱曲风的,是阮丹冰!  
  湖边,水儿在给天鹅洗澡,引来无数小朋友围观。“咦,天鹅哎,真的天鹅!”“她有一只天鹅!”“妈妈,我也要,我要那只天鹅!” 
  她们拥上来问水儿:“这只天鹅是你家的吗?”“她听你话吗?”“她不跑吗?不飞走吗?”当她们发现天鹅竟可以听懂人话的时候,都惊讶羡慕极了,叽叽喳喳地叫起来:“天啊,这是一只天才天鹅!”“太了不起了,你可以养一只天鹅作伴!”“怎么样才可以有这样一只天鹅呢?”“你能让她跟我们玩一会儿吗?”“我叫圆圆,你叫什么?” 
  “我叫水儿。”水儿的小脸兴奋得通红,太威风了,有一只天鹅做朋友,而且,又是这么乖巧聪明的天鹅。 
  “我的天鹅会跳舞!”她说,“会表演童话故事《胡桃夹子》。有个圣诞节晚上……”现学现卖地,她把曲风讲给她的故事原样照搬给了新结识的小朋友们。 
  曲风远远听见,纵声大笑起来。 
  小林感慨说:“很少见到水儿玩得这样开心,也很少看你这么开心。” 
  “你呢?你开心吗?” 
  “这要问你。”小林微笑。“如果你肯对我好一点,我就会很开心。” 
  “你在吃醋?吃天鹅的醋,小女孩的醋,还是丹冰的醋?” 
  “都有。”小林诚实地回答,仰起头等待着,“如果你对那根鱼竿过多关照,我也会吃鱼竿的醋。” 
  曲风忍不住微微一笑,拉过小林,轻轻俯下头…… 
  远处,忽然传来孩子们的爆笑声。原来,是水儿的故事讲到了那甜蜜的结局。孩子们都听得入了迷:“真的吗?糖果王国?巧克力人儿?” 
  “真的。天鹅会跳舞呢。”水儿说,惟恐人家不信,搂着天鹅的脖子商量着,“你跳给她们看好不好?你跳那天在曲叔叔家跳的那种舞好不好?” 
  天鹅也很兴奋,很久没看到这么多人了,这么多天真灿烂的笑脸,她的表演欲又上来了,她天生是活在舞台上,活在观众的崇拜里的,只要有掌声的地方,就应该有她的舞蹈。 
  她飞起来了,在湖上盘旋曼舞,做出各种俯低仰高的姿势,忽而振翅腾起直冲九宵,忽而收拢羽毛悠游湖上,忽而猛地一扬头,一道水花飞溅出七色彩虹,忽而一低身扎入湖中在荷花间销声匿迹,转眼却又在湖岸重新浮现……在孩子们的欢叫声中,她觉得自己的表演比任何时候都有意义,比万人剧场的舞台都更加闪亮。 
  孩子们叫着,跳着,欢呼着,争着和水儿交换友谊,又轮流同天鹅合影。 
  曲风也收了鱼竿,参与到孩子的队伍中间,给他们充当义务摄影师兼造型顾问,不住指挥着:“靠近一点,天鹅的头再扬高一点!”“对,这位小朋友笑一笑,眼睛看着天鹅!”“搂着天鹅的脖子,没关系,别怕,她不会咬你的!”“好极了,笑一笑,再来一张!” 
  天鹅温顺地合作地摆出各种姿势任孩子们拍照,把她的笑脸和他们的笑脸重叠在一起,那些欢快的无忧无虑的笑声感染了她,她也纵声笑起来:“嘎嘎!嘎嘎嘎!” 
  孩子们又发现新大陆般惊喜:“天哪,她在笑!她的笑声多好听呀!” 
  天鹅大喜,终于有人发现自己的笑声也很好听了!哼,这些孩子们才真正懂得欣赏,才是知己呢!她更加纵情地笑了: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  
  寂寞的夜晚,我喜欢看月亮。 
  寂寞的夜晚太多了。 
  记忆中几乎没有多少个夜晚是不寂寞的。 
  寂寞像不安的虫子,将心咬啮得伤痕斑驳。那些伤口红肿,发炎,愈合,结痂,像至尊宝的心——一粒丑陋的椰子壳。 
  我知道为什么至尊宝的心会像椰子壳了,因为受伤太多,而他表面太潇洒,所以伤痛加倍。 
  至尊宝要给爱一个万年之期,我爱,我的期限是多少呢? 
  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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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知道,只要我在,爱就存在。 
  每一次涅都是一次新的爱。 
  直到地老天荒。 
             摘自阮丹冰《天鹅寄羽》 
  雨一直地下,小林每次来曲风处,都借口没带伞借走一把。 
  渐渐地那些滴翠成荫的绿伞都失了踪影。橱柜里,多了一黑一红两把大得可以遮天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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