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蝴蝶,但随风而逝了- 第3部分

　　每当听到这首歌时，我总是感觉它很熟悉，却始终记不起它何时在我生命中出现过。时光和往事，如同一部超时空的魔幻小说，瞬间就将我吸了进去，不留下一点踪迹。　　　

　　我经常独自站在那架钢琴前，几乎无法呼吸。　　　

　　这架孤零零的被搁置在空房间的钢琴，如同一个孤独的国王，独自守着他的城堡，这种感觉令人恍然若失。而我，却仿佛是它的公主。　　　

　　但是，他在等待着自己的士兵，我又在等待着什么呢？　　　

　　13岁的一个黄昏之夜，当我再次站在钢琴前发呆时，背后的一双将我环绕的温柔的手，将答案告诉了我。　　　

　　名叫达尔文的小人偶　　　

　　表情大赛是学校一年一度的重要节日，每个班级都要在这个节日里展示自己最独特的表情，而我们班这次展示的表情是〃犹豫〃。　　　

　　〃紫色班，齐步走。〃大胡子叔叔辅导员吹响口哨时，我抬起头往前走去。我手里是淡淡紫色的牌子，让所有人都能看到上面写着的字：〃紫色，代表最神秘的犹豫。〃　　　　

　　我跟着音乐数着步子朝前走，把牌子转向四面八方，让所有人都看得到我脸上的〃犹豫表情〃。忽然手里的竹竿一松，发出〃砰〃地一声，把我吓了一大跳。　　　

　　低头一看，竹竿已经裂开一条缝，好像有什么东西从里面拼命朝外撑。我感到很奇怪，一边对周围鼓掌的人们点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手绢绑在上面。　　　

　　〃正步走。〃大胡子辅导员叔叔又喊话了。我赶紧调整步伐跟上大家，这时我感觉鼻子痒痒的，〃啊楸〃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喂，请你不要发出那么大的声音好吗？〃我四周张望，有一个小人偶正站在地上对我说话……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时，旁边冒出一个穿粉红色衬衣的男生，跑过来一把将小人抓在手里。我认识他，他是另一个班的同学，他们班级这次展示的表情是〃忧郁〃。　　　

　　〃对不起，〃达尔文〃是我爸养的宠物。〃他一边礼貌地道歉，一边不好意思地揉揉金色的头发。我注意到它的袖口有一个名字：Leo。　　　

　　〃达尔文？你爸的宠物？〃我觉得挺惊奇。难道那个小人偶竟叫达尔文？但男生还没来得及回答，口哨响了起来。他赶紧跑回了自己的班级。　　　

　　空房间的初吻　　　

　　我的初吻，就是丧失在那个装有钢琴的空房间里。　　　

　　就像中国对我而言只是地图上一个模糊而真实的印记一样，那天晚上发生的所有一切也像一个巨大的谜语，既没有谜面也没有谜底。最令人沮丧的是，我甚至不知道出谜语的是谁，他像身着黑色长袍的魔术师一样潜匿进黑夜，匆促而寂静地夺去了我的初吻。　　　

　　那天放学后，我独自穿过护城河和教堂，再次去了那间有着钢琴的空房间，用留声机放一首我喜欢的小提琴曲……约阿西姆的《匈牙利协奏曲》来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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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第一章（下）：女生版《在钢琴旁遗失的吻》（3）　　　　　　　　　

　　其时正是黄昏，柔和的余晕穿过窗格，细碎地洒进房间里，如同一张金色的鱼网。　　　

　　整个房间，就只有音乐的声音。还有空气。我站在钢琴旁，入神地听着歌，空气中充满着一种说不清楚的暖昧。　　　

　　忽然，一双手在暮色中从我背后环绕过来，动作缓慢而温柔，如同清晨的雨丝。　　　

　　我一下子站得笔直。　　　

　　接着一个宽阔的胸膛慢慢地逼近我，逼近我，最后紧抵着我的背。我猛地攥住了裙角。我想喊叫出来，却无法张开嘴，如同洇在水中挣扎不已。　　　

　　我甚至能感觉到背后坚实有力而凹凸不致的胸肌。　　　

　　那双手的动作非常温柔，慢慢地笼罩着我，轻轻揽住我的腰。我的头猛地晕了，却又感觉到一阵微泛一阵莫名奇妙的甜蜜。这种感觉，甚至抵消了刚刚才出现的那种恐惧。　　　

　　我很想回头看，但又害怕回头看。我怕这种甜蜜的感觉稍纵即逝。这时夕阳渐渐沉了下去，四周是一遍寂静的黑暗，我感觉到了另一个人的呼吸，像一头奔跑的小鹿。　　　

　　后来，呼吸的气流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一张唇轻轻在我的唇上印了一下。　　　

　　顿时，我感到天眩地转。几秒钟后，他慢慢地消失了。我能感觉到他的手慢慢地离开我的腰部，能感觉到他的脚步声，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消失于这个空房间……　　　

　　〃Audrey……〃突然听到有人叫我名字，我猛地抬头，一个西班牙女士正在讲台上礼貌地看着我，她是历史课的老师。很明显，我的走神被她发现了。　　　

　　我赶紧将头低下去。再抬头时，我看见黑板上写了一个单词：evolution　opinion（进化论）。每当看到这个单词时，我总是感觉很恐慌。　　　

　　跟踪记　　　

　　我感觉有人在跟踪我。在我的生活中，在我的学校里，在我行走的路上，在飞驰的地铁里，在我的房间里，他无所不在。　　　

　　甚至在我的浴室里，有一天我正对着镜子观察自己小巧的胸部，突然在镜中我看见了他的面孔。我惊叫一声，猛地用浴巾掩住身体。再仔细一看，又发现镜中什么也没有。　　　

　　难道一切都只是我的幻觉吗？　　　

　　吃饭时，我对养母说了这件事，她只是瞪着我，一声不吭。我赶紧噤声。法国人吃饭时的安静令人有些忍受不了，只听见刀叉相撞的声音，如同屠宰场在宰杀小兽。　　　

　　而且，自从养母给我找了一个叫杰克逊的继父后，她仿佛变了一个人，对那位男人极尽温柔，对我却是极度深寒。杰克逊是个美国人，我不喜欢美国佬。　　　

　　每天晚上入睡前，我都会认真地凝视胸口戴着的那个琥珀。它如同一片树叶般安静的睫毛，静静地盖在一张华丽的面孔上，但是，我却不知道这张面孔是谁。这种感觉令我无比恐慌。一种说不清楚的恐慌。　　　

　　这个琥珀仿佛是我曾经存在的唯一证明。有时候我会做梦，在梦中，我看见三个中国小孩慢慢地在丛林行走，像是去寻找什么，而自己却跟踪在他们后面，如同一个女巫。　　　

　　后来，我变成了一只巨大的蝴蝶。许多的女巫在我的翅膀上举行着舞会，她们身材矮小，头上长着一只小角。一个小男生在人群中发足狂奔，不停地呼叫着。　　　

　　后来，我和那个小男生去了海边，在巨大的海啸中，他们紧紧拥抱着消失在海岸线的边缘，整个大海变成了一只更为巨大的蝴蝶，向我们张开了巨口。　　　

　　啊！从梦中醒来时，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名字：陈爵！……但是，陈爵又是谁？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难道，所有发生过的一切都只是梦吗？　　　

　　不对，它是真实的！有一次，我骑着单车去山顶的Jardin　Exotique时，突然回头，发现灌木中有一个身影正在闪躲。他穿着一件粉红色的衬衫，袖口还袖着一个……　　　

　　校园舞会　　　

　　那年暑假的校园舞会上，画室背后的那个空房间被挤得人潮涌汹，一失了往日的平静。留声机里的歌被人换成了麦当娜的《True　Blue》，同学们都开心地双双起舞。　　　

　　我才不会去跳舞，因为我不想将杰克逊叫做〃爸爸〃，养母刚刚斥责过我一顿，我的心里烦着呢。于是我戴着耳机，身体蜷缩成一团坐在角落的地上，从遥远处凝视着那架钢琴。皮肤，如同一张巨大的网将我包裹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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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第一章（下）：女生版《在钢琴旁遗失的吻》（4）　　　　　　　　　

　　我的头颅低了下来，我的长头发飘了下，飘在足踝处，里面好似飞出一只蝴蝶。蝴蝶的触角是两条很细的透明线，它们是我的耳机。耳机里却永远只放着一首曲子，《匈牙利协奏曲》，翻覆地一遍遍放着。　　　

　　〃跳支舞吧！我叫Leo。〃歌曲放到第二十遍时，一个男孩站在我的眼前伸出了手。我抬头惶惑地看着他。我发现他总是似有似无地出现在我的生活的每一个细节中。　　　　

　　〃NO。〃我对他摇摇头。　　　

　　为什么？他觉得很惊讶，也许很少有女孩这样直截了当地拒绝过他吧。　　　

　　我为什么要陪你跳舞呢？你知道我正在做什么吗？我正在怀念一个吻。就是你站着的地方，那架钢琴的旁边。就是在这首曲子中。我曾稀里糊涂地丧失了我的初吻，那天的空气如同鹅毛一样温柔而细腻。而我，竟然不知道对方是谁……　　　

　　想着想着，我突然哭起了来，眼泪簌簌地朝下掉。　　　

　　Leo顿时显得有些手足无措，蹲在我的面前，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名叫〃达尔文〃的小人偶，放在我的面前。达尔文一掉在地上，就翻起了跟斗，并对我做着怪脸。我顿时破涕为笑，将它抓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他很像一个机器人，却有着和人类一模一样的动作和神情。　　　

　　〃只要你不哭。它就送给你。〃　Leo小心翼翼地引诱我。　　　

　　〃那你还得答应我一件事。〃我勾勾小指头，暗示他靠近一些。　　　

　　他略带迟疑地靠近了。　　　

　　〃你还得让我再踢一脚！〃说完后，我猛地跳起来，奋力一脚蹬在他的胸口，将他蹬倒在地摔了一个四脚朝天，接着高兴地转身跑掉了。　　　

　　小人偶　　　

　　这一脚释放了我心里的不快，也将Leo踢成了我的好朋友。后来，Leo去了我家。我们把达尔文放在床单上，用手拨弄着它，他一动不动地低着头，也不回答我。　　　

　　〃喂，你怎么了？想睡觉吗？〃我大声地叫他。　　　

　　Leo说，原来达尔文平时都是生活在竹竿里，已经习惯了在长长的隧道里穿梭，一旦来到平坦的地方，反而不适应。　　　

　　后来，我们干脆将他放上了我的画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