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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记忆里,那个夜晚,似乎一直都有隆隆的爆炸声,可是后来肖南说,整个晚上,就只有那一声巨响,所以他固执地说那就是上帝派来的使者,专门来给我们关灯的使者。
“你别傻了,上帝不会祝福我们这种人的。”我稍稍有点难过地说,是我把他拉下了水,让他跟我一起犯了重罪。
“如果他不肯祝福,那么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上帝。”肖南说,他正趴在我身上,用手指轻轻划着我的面颊。
“——。”
“李同,你生来就是个兔爷儿吗?”肖南吻着我问。
“我不知道,我只喜欢过你一个人。”
“那要是没有我呢?”
我愣住了,我从来没有好好想过这个问题,我一出生,肖南就四岁了,我一记事儿,肖南就会描红了(注:描红,学写大字的一种方式),我不知道没有他的样子会是个什么样子,那样,我会去爱谁呢?
“我爱你,李同。”肖南看着我的眼睛说。
我回神,慢慢让幸福的感觉在胸口打转,再慢慢沉淀,再沉淀。
捧着他的脸,我微笑着说:“你学得好快,阿南。”
他慢慢倾下身子,亲吻着我的脖颈,濡湿的头发扎着我的面颊,轻声耳语:“那是因为我的老师太好,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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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上一章资料里面有错误,勃朗宁手枪是1900年就开始生产了,31年只是研制了新的子弹型号,天知道偶怎么看的。
这一章没什么,除了委员长讲话的日子不太对,其他偶就不知道了。
欢迎拍砖。
谢谢peta的推荐,那就是偶想说的东东。
对了,还有,ray看了说偶的h写得像吸毒,咯咯,偶本来就觉得那个象吸毒嘛。
(二十二)
仗着缸里剩的米,我们连着一个星期没有出门,每天在床上厮混,从清晨到日暮,在亲吻中,在汗湿床第的激情中,在断断续续的耳语中,在越来越近的隆隆炮声中,常常是直到繁星棋布、月上中天,才精疲力尽、无忧无虑地,懒散地纠缠着,相拥睡去。
等到我们实在吃光了东西,走出小楼时,才发现外面的时局已经又变了很多。委员长亲自担任了第三战区司令长官,国军士气大振,用惨重的代价夺回了江湾和庙行,吴淞和宝山地区也还在拉锯战之中,另外,日军新登陆的三个师已经打到了北站,进入了紧靠着租界的闸北。
似乎是被一个月来的痛苦折磨够了,大街上反倒不如以前混乱了,流民依然到处都是,但大多已经找到了歇脚的地方,附近的农民也摸索到了进城的路线,大米运进城来不少,鸡蛋和蔬菜还是奇缺,不过只要有钱也能买到。现在大街上最热闹的是市民自救队,一个个白白净净的男男女女,还穿着往日的时装,胳膊上扎着白巾,匆匆忙忙、成群结队地来来去去,帮着往前线运物资,往后方抬伤员,给还在观望的人发着传单。
时髦的上海人,一向以惜福闻名,此刻,却被危险的炮火激起了全部的热情。
每一个被从前线运来的伤员都已经疲惫到了极点,肮脏破烂的军装,凝满了黑色血迹地绷带,还能走的被搀扶着,重伤的则躺在那里呻吟。每当有担架经过街道,市民们就自动站住,默默地看着,沉重和激情,终日环绕在每个人的心头。
更有那已经沉默的,用床单简简单单包裹着,送上了每天来往于医院和西郊葬尸场的卡车。
然而,我和肖南,从来没有谈过这些。我们象两个偷安的老鼠,依然继续着平静的生活,白天,变卖绮真的东西;晚上,做我们的游戏。
只是,从街上买了几次东西之后,肖南的话越来越少了,做什么事情都有点心不在焉,甚至连跟我厮混的时候。我不问他,他也不说,于是,我们不约而同地把郁闷发泄在了床第间。隐隐约约的焦虑,被起起伏伏的激情和接踵而来的精疲力尽悄悄地遮盖了起来。
***
十月中下旬,形势急转直下,在蕴藻浜大场,二十一集团军和日军大规模混战了五天之后,因伤亡过重,开始撤向苏州河南岸,从闸北撤下来的八十八师一营官兵八百人,奉命掩护在苏州河北岸四行仓库。二十六号,战争终于靠近了租界这最后的平静堡垒。
四行仓库距离公共租界不过数里之遥,白天嘈杂,还不觉得什么,到了寂静的黑夜里,在间歇的炮声中,就能听到清晰的枪声了,鞭炮一般,紧着响一阵,稀落下来,然后又突然爆发。
电早就停了,头上,不断有日本飞机的嗡嗡声。炸弹丢到附近,窗户嗡嗡作响。再没有心情缠绵,肖南握着我的手,我们并排静静地躺在床上,谁也不说话,谁也没有睡。
突然,窗户上闪过一道微光,接着响起来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外面传来了女人孩子的尖叫和砖瓦哗哗啦啦滑落的声音,我们的窗户也被震得咯咯抖成一团。
“你猜,”我问身边的人,“离我们有多远?”
“三十来米吧。”
“我们跑吗?”我又问。
“不跑。”
“为什么?”我扭过头问他。
“我们卖了绮真那么多东西,就该给她看好房子,等他们炸完了,咱们再跑。”
虽然没有光亮,我还是觉得自己能看见他脸上戏谑的表情。
“等炸完了,我们去哪里?”我问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还呆在上海吗?”
“再呆下去,刘家的东西就要被我们卖光了,”肖南说,“要是那样,等打完了仗,我们两个作牛作马也还不了绮真了。”
“那你说怎么办?”
“先离开上海再说吧。”肖南紧了紧我的手。
我安下心来,没有再说话。
那天晚上,外面的爆炸一直断断续续,后来什么时候睡着的,我却没有印象了。
***
十一月五号,日军从杭州湾北侧金山卫和全公亭等处登陆,分路对淞沪守军实行侧后迂回,中国守军腹背受敌,第三战区下令前线部队向福山、常熟、苏州、吴江全线撤退。
十一月十二日,上海市全部沦陷。
那天早晨,没有了已经习惯了的炮声和爆炸声,四下里,是刺耳的宁静。
***
两天后的中午,我去罗四娘那里打听消息,街上几乎没有行人,第一次,在上海的街头,我看见了穿着土黄色衣服的日本士兵。
四娘连忙让我和肖南进去,在后面把门板上好。
“现在能出城了吗?”我问四娘。
“怎么,你们要走?”四娘说。
“嗯,想回家去看看了。现在停战了,听说路已经通了是吗?”
“那得看你找不找得到路子,”四娘拍拍手,“有船就行,从吴淞走,铁路已经都断了。”
“那你,有没有路子?”我堆着笑问。
“你去找找我二哥看看吧,他在闸北,我侄子有船,就不知道还在不在。”
我回头看看肖南,他点点头。
“四娘,一个人得要多少钱?”
“这我可讲不好,怎么也得三十块大洋一个人吧,这兵荒马乱的。”
“大街上能随便走动了吗?”
“能啦,昨天,我姨妈就过来了一趟,租界里有英国人守着,日本人不敢乱来,闸北乱一些,到处在搜医院,但听说日本人只抓受伤的当兵的,平常老百姓不管。”
我点点头,四娘进屋去,找来一截铅笔头,在纸上写下了闸北罗二的地址。
***
肖南本说要自己去闸北,被我踹了一脚后闭了嘴。
闸北与租界相比,相差简直如地狱天堂,这里连续巷战了半个来月,许多地方,几成焦土。到处都是黑色的断壁残垣和还在燃烧中的房子,不时,能看到没有来得及搬走的尸体,空气里散发着浓重的硝烟和腐臭的气息。
疲惫的日本兵一队一队地在街上巡逻,个子大多矮小,穿着肮脏的土色衣服,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嚣张和恐怖。
怀化路这边算是最完整,左右都有人烟,大都是没有能力逃走的妇孺或者不屑逃走的硬骨头。我跟肖南顺利的找到了罗二的家,罗二开始时一再说不行,后来看到我从包裹里掏出来的一件黑貂皮大氅时才松了口。
“后天吧,后天有船走,不过不是我们的,是黄家的,从吴淞口出去,送到镇江就算。”罗二又道,“你们把这个东西给我,我去跟他们谈价钱,多了少了,都算我的。”
肖南点头同意。
罗二和肖南说好一起去找姓黄的船老板,我正要跟着,罗二却拦住我,让我到附近彭远路找开船的船老大,肖南见只隔着两条街,又见这一带还算平静,便让我去了,说好了回来还在罗家碰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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拐上彭远路,我心里不觉有点发沉,路两边的房子都被烟熏成了灰色,街上被炮弹炸出的大坑里积着脏水,地上偶然还有干涸的黑色血迹。旁边一家高大的青砖房子焦黑一片,里面只剩着些没有燃尽的木头,不知家具是烧没了,还是原本就空着。
找到船老大的房子,人却不在家,他的女人招呼我等着,可是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也没见回来。我只好拜托她转告,无精打采出来。
走了几十步,就听到前面枪响,接着从拐弯处传来了汽车的轰鸣声,伴随着日语的激里呱啦的喊叫和凌乱的脚步声,我见旁边正是那空房子,连忙紧走几步,避了进去,推上烧得焦黑的半扇门板,正好能从缝隙里看见外面的大街拐角。
不一会儿,一辆卡车盖着帆布晃晃荡荡开过来,几个日本兵哇哇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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